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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叶在会议厅呆到很晚,她多以旁听为主,不轻易发言。
虽然这些军务政务对她来说都既繁杂又陌生,但只要肯参,多学习,总能熟悉的。
我好歹是个职场女性,又不真的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代闺秀。
程千叶给自己鼓劲儿。
回到寝室之时,萧绣还在那里等她。
“你怎么还在这儿,早些回去休息吧。我这不需要伺候了。”程千叶不习惯有人伺候更衣起居,再加上她身份的秘密也不合适。
正说着,萧绣面色微红,温顺地跪在她脚边,捧起她的衣角,轻轻落下一个吻,又昂起头,一脸柔情的看着她。
程千叶知道,这个动作有个特殊的含义。
身份低下之人向贵人求欢、自荐枕席时需得如此。
看着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程千叶有些尴尬,又有些同情他,这是一份注定得不到结果的感情。
她尽量温和,但不留余地的说:“回去吧,小绣,我累了。”
我不应该再这样,天天把他带在身边,给他留着期望,却不给他回应。程千叶对自己说。
从第二日开始,程千叶让伤情已经好转的墨桥生自行乘车,往返西山泡温泉疗伤,委托萧绣陪同。
自己却脱下华美的宽衣博带,换上便于行动的直裾短衣。开始跟着肖瑾进出熟悉军政事务。
这一日,因肖瑾当心秋汛引发洪水,便和程千叶骑着马,带着一众侍从,前往视察城郊的汴河河堤。
在返回的路上,接连的下了几天雨的道路有些泥泞。
肖瑾笑着说:“主公的马技进步了不少。”
他这句里的进步,是对比先前那位娇弱公主的骑术而言。
“还是不太习惯,骑远一点就颠得全身疼。肖司寇,我们下马走一段吧?”程千叶不好意思地说。
相处了这几日,肖瑾对程千叶的印象改观了很多。
他发现程千叶不娇气,性格温和,为人谦逊,不懂的地方虚心请教,从不胡乱颐气指使。
比他想象中那娇生惯养,飞扬跋扈的公主好相处多了。
想要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埋头自怜自哀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主动接近,大方的展示自己的长处,才是有效的方式。
虽然也逃避低迷了一段时间,但程千叶本性还是一个有韧性并且说做就做的人。
自从认识到回家希望渺茫,而某些事注定不能回避之后,她开始决心积极的适应眼前的世界。
二人牵着马,缓步前行。
道路两侧都是荒废的田地,野草在无人管理的土地上肆意生长。
只有那些纵横交错的田埂,还显示着这里曾经也是一片良田。
“那么多人都饿着肚子,这里却有大片大片的土地荒废着。不能让那些流民来开垦这些荒地吗?”
程千叶知道民政是很复杂的事情,这里面想必有她不知道的原因,所以她用的是疑问句,而不是反问句。
“这里公田,年连战乱,领主不停更替,耕种土地需要不断反复的被征税和服杂役。因而,民众四处流亡,无人安心于农耕。”
“公田?”
肖瑾折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方框。
他持枝点地:“这样纵横各一百步的土地为一田。”
树枝把方框的四条边延伸出去,变成一个井字。
“九田为一井,授予八户人家。其中为公田,周为私田,八家皆同养公田。公事毕,然后敢治私事。”
“这样看起来,好像还不错。只要种完中间公共部分,再种自己的田,收入就可以归自己所有了。”
程千叶蹲在那块树枝画出来的井字边上想,原来这就是井田制啊。
肖瑾发现这位养在深宫的公主,有时候十分单纯缺乏常识,但有时又非常敏锐。
她时常能一针见血的归纳出问题的关键之处,并且还能提出些让人惊讶的,有些超前的新奇想法。
所以他也就忍不住详细地解释起来。
“是不错,但前提是需要有一个固定的主君,并且国家少有战争。作为耕种井田的庶民,除了服杂役,还必须负担军赋和兵役。频繁的战争,不仅造成沉重的税务负担,还使得大量男人丢了性命或沦为敌军的奴隶。”
“确实啊。”程千叶伸手点着那个井字,“而且没有积极性,种公田的时候可以偷懒耍滑,自己的田才精心耕作。土地属于国家,自己还不能买卖,会种的也只能种这么多地,无力耕种的,也种这么多。”
肖瑾整袖行礼:“主公见识非凡,臣所不能及也。”
“老肖你别学张馥这套。”程千叶笑着举手遥点了点,“你在我心中可是半师一样的存在,我最能信任和依靠的人,也只有你。”
商业互夸谁不会啊。本姑娘也很在行的。
肖瑾听了这话十分感动,诚挚劝导:“张公当世奇人,智计无双,主公最近缘何对其冷淡了许多。”
“他这个人啊,看起来整天笑眯眯的,实际上心里傲得很。他看不上我,我再贴他冷屁股也没用。不如先晾他一阵,效果可能还好点。”
想要张馥这块紫水晶向我效忠,短期内估计是拿不下了。
肖瑾心中想道:这样看来,公主不仅思维敏锐,见解独到,御下倒也自成一套,看人的眼光也很精准。只叹她是女儿身,不然兴许还真是我大晋的一代明君。
此刻的西山月神泉,墨桥生独自泡在水中。
没有主人在身边,他心中无端的又对水产生了恐惧。他悄悄伸一只手握紧栏杆,不让他人发现自己的紧张。
萧绣蹲在池边,百无聊赖地看着他:“桥生,我觉得你都大好了吧,主公为什么还天天打发我们过来啊。也不知道最近是哪个妖艳贱货陪着主公出行。总不会是新来的那对丑八怪姐妹吧。”
墨桥生:“有劳你日日陪我前来。只是主人之命不容违背。否则我……”
否则我也渴望能跟随在主公身边。
“小墨。”萧绣左右看看无人,于是放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主公在这里临幸了你好多次了吧?”
墨桥生腾地涨红了面孔,许久方道:“不,主人不曾招幸我。”
“不可能吧?从来不曾?主公那么宠爱你。”
墨桥生不再言语。
“我说你。”萧绣倾下身,悄悄说,“你不会从来都不主动服侍吧?”
墨桥生一脸茫然。
“诶,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
“主公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你不主动服侍他,他是不会勉强于你的。但是主公对你这般体贴,你还不识他的心意吗?”
“你难道还要主公主动伺候你不成?”
“难怪前几天我给主公侍寝,主公对你有所抱怨。我说主公最近都不来泡温泉了。原来如此,你真是傻的啊。”
墨桥生低下头道:“主人……他真的如此说?”
“你这是有负主公之恩。”
“我……”
萧绣和墨桥生回城的时候,见到城墙下的粥棚处人群涌动,似有什么热闹之事。
走进一看,他们的主公晋越侯,竟然亲自在粥棚施粥。
只见程千叶头束金冠,面如满月,穿一身胡服。正忙得满头是汗,一张俊秀白皙的脸庞透着潮红。
从他手中接过粥碗的百姓,个个感动得涕泪交加,不少人行礼之后都是抹着眼泪离开的。
“主公慈悲心肠,真乃菩萨下凡。”
“日日来为我们施粥。”
“我们有救了。”
“真希望永远都做主公的子民。”
墨桥生和萧绣赶上前去伏地行礼。
程千叶抹了把汗,一左一右扶起他们。
“以后伏礼都免了,实在要行礼,跪礼就够了。”
萧绣跺脚道:“主公您怎么能做这种事,还天天来。”
“诶,我现在也做不了其他事。只能先做点自己能做到的事情。”程千叶脱下围裙,把勺子交给一旁的军士,“行吧,今天差不多了,我陪你们一起回去。”
她好奇的瞄了眼萧绣身后站着的墨桥生,在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上,程千叶却看出了奇怪的情绪。
这个小墨同学又钻到哪个牛角尖里去了。
这个什么情绪都能一眼看穿的能力,真是有好有不好啊。
不过谁叫他的色彩如此的迷人,让我想不管都不舍得。
“小墨好点了没?明天我有空,我抽点时间和你们一起去泡温泉。”
程千叶发现这句话说完,没起到安慰的效果,墨桥生反而显得更紧张而矛盾了。
第二日傍晚,程千叶在月神泉美美的泡了一会,松弛一下这几日奔波劳累的筋骨。
她走上岸边,束紧胸部的束带,穿上衣物。摸摸池水中那蒙着双眼的脑袋,“可以起来了。”
泡温泉真是种享受啊。
程千叶靠在池边的一张躺椅上,持着一个白玉酒壶,倒一杯琥珀色的果酒,赏着夕阳下的红叶林,自饮自斟起来。
她听见身后有人从池水中起来的声响。
不多时,衣角似乎被人轻轻扯了扯。
程千叶转头一看,
墨桥生跪在她身侧,只在腰上围着条浴巾,如墨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赤∣裸的身体上。
他神色慌乱,喉节滚动,持着她衣角的手微微颤抖,
突然下了决心似的,一低头,迅速在她衣角上吻了一下。
“你……”程千叶愣住了。
墨桥生侧过头去,满面飞霞,生涩艰难道:“望……主,主人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