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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将军是哪一年跟随我的?”
朱匡龙精神抖擞,记忆力也丝毫不差,“不劳陛下问,是西历1522年春节之后,陛下令征发扶桑武士随军,臣下当时被授上尉军衔!”
塞拉弗感慨道:“哦,都这么久,一晃10年多了!我还听说匡龙将军在休达战役中徒手攀爬海边悬崖,随后如虎出囚笼,不消片刻,就瓦解了守军斗志!整个场面虽我未曾亲历,但别人讲出仍使我记忆深刻,犹如昨天才发生的一般,历历在目。”
朱匡龙不想陛下会突然讲出如此话来,甚为感动,只叫了句“陛下”,便哽咽得无法开声。
瓦氏夫人冷眼旁观,她发觉陛下的几句话,便让整个气氛都不同了,所有将军们都是精神大振的样子,望着朱老将军,也许这时候不需要多作感言,便能让他们奋不顾身地杀奔疆场。
这才是真正摸准了人性脉搏的上位者,他可以将他的思想潜移默化地灌入你的脑海,而不会令你抗拒。众所周知,这个世界上有两件事最难,第一件,就是把别人的钱装在自己袋中;第二件,就是把自己的想法塞进别人脑中。
塞拉弗无疑就是那种能把两件事都完成的盖世高人。
这么多年来,扶桑人恐怕也都清楚了,朱匡龙的自身素质称不上一流。武勇方面,不及内藤兴盛;将略方面,不及立花道雪;急智方面,不及毛利元就;筹谋暗算,则不及斯波贤定。可偏偏是他,最得陛下亲重、关爱,甚至被授予汉名,赐华屋美眷、庄园牛马,推崇之极。现在,老将军的身份已经是新组建集团军的副总指挥了,这样的情况表明了什么呢?
惟有忠诚可鉴吧!
即使功勋不及内藤等人,但老将军对于塞拉弗来说无疑更加稳重可靠,在任何时刻,他都能将陛下及王国的利益放在首位。他还身先士卒,年龄到站了都不愿退休,不去享受既得利益,仍为陛下的事业忙碌,为外籍军团的将来忙碌。如果没有他的努力,估计这支军团仍然会是一个师甚至一个团的规模,同样,也不会挂上“外籍军团”的名称,而只会是实际上的“扶桑奴隶雇佣军”。
塞拉弗继续打量着帐中那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他忽然朝那位满头银发、肤色深栗的健壮军官笑了一下,“苏塔果上校,我们在军校里见过?”
那位隶属巴拿马军区的陆军第24山地师233团的团长,立刻像弹簧一样蹦起,他挺*敬礼、目不斜视,“报告陛下,在阿瓦哈军校,陛下给我们山地丛林战资深教员培训班上过课;在爱丁堡,陛下曾参加过我们北方作战立功人员的酒会。”
“哦,想起来了,第24山地师还是我当年首先建议试点,并在埃德瓦将军麾下设置的,目的是培训和试验山地、丛林等复杂地形条件下的战术。”塞拉弗微敛了笑容,仿佛在回忆什么,“山地师一向是我军的精锐,这次俘虏萨利乌的行动干得漂亮!”
“多谢陛下,山地师愿意永远做陛下手中的利剑!”苏塔果毫不迟疑,言词铿铿地说道。
如今,成建制的山地师已经有好几支了,在国防部提交的扩军报告里,他们还将增编6-10个师,以满足战略需要。由于山地师在恶劣地形下作战很有一套,他们的训练、装备和组织编制形式都与常规部队略有不同。例如山地师无法使用骡马、车辆,完全依靠人力,因此他们每个师的规模约在10000人左右,下辖团属战斗编队比常规师多出1-2个。
第24山地师相当于国防军中山地部队的“总教导师”,从师长到下面的高级军官,几乎都拥有正规军校毕业文凭,有的还是教员或资深教授。像塞巴蒂安就是你阿瓦哈军官学校毕业、留校的高材生,还上过塞拉弗关于山地丛林战解析的课程,可谓是该方面的行家里手。
对于苏塔果的宣言,塞拉弗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他又带上一丝轻蔑的笑容,说起那位被俘者来,“博尔吉亚的萨利乌是个声名赫赫的人物,他拥有马基雅维里所说的一切君主特质,阴隼、现实、功利、擅长阴谋和凶杀……可惜他仍然做不到真正的成功。为什么?其实,纵观历史就可以发现,一个强大的国家光凭阴谋与暴力是无论如何建立不起来的,就像罗马,或者奥斯曼土耳其。政治家们也不应一味地靠花言巧语欺骗群众。马基雅维里同样说过一句话,‘君主可以与贵族为敌,但不可与人民为敌’。萨利乌的失败,就在于他只从来没有把人民放在眼里,他祸害乡里、残杀百姓,以酷刑和暴力为乐。他走到哪里,人们便会如避瘟疫般躲开,不会心甘情愿为他当兵打仗。他只能像地洞里的老鼠,以猥琐偷袭的方法来满足自己的发展。渐渐,这样的人只会被社会舍弃,因为他浑身充满毒瘤和肮脏的东西,仅仅靠近了都会让人极度难受。”
众人都无言地点头,默想刚刚那些话中的哲理,法尔内塞公爵甚至想鼓掌喝彩,但看见这寂静的一幕,尤其别人脸上还带着思索表情的时候,他也急忙压抑了念头,装作冥思苦想起来。
马基雅维里的名字在这个时代真是如雷贯耳的。虽然他已去世几年了,但仍有人大声为他叫好,当然更不乏谩骂抵侮者。在时代的剧变面前,新旧思潮的剧烈碰撞是很正常的,当然要像马基雅维里这样坦率地讲出别人不敢讲的东西,甚至首先系统地提出将厚黑学贯穿于政治活动始终,本身就过于妖孽了。
不用说,也就是塞拉弗这样的人才会整天把这个名字挂在嘴边,还一副欣赏的态度吧,其他君主至少表面上都是对此不屑一顾的,不是吗?
“博尔吉亚家族的兴旺发达,似乎离不开阴谋和丑闻,也许各位都看到了亚历山大六世抢夺别人财富时的嚣张狂妄,都看到了塞撒尔扬鞭伦巴第的意气风发,但各位恐怕都忽略了他们那极其悲惨的下场!至少,我不想赤身*地被缝在驴子肚里……”
众人哄笑了一下,随即又压抑般安静下来。这的确是个冷笑话,不慎误喝自家毒药的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直接毒发身亡,而塞撒尔则被迫躺到驴肚里“拔毒”,难道这不是他们自己造孽的结果?
塞拉弗沉吟了片刻,他朝着瓦氏说道:“萨利乌现在关在哪里?”
“就在营地的临时监牢,有两个小队的重骑与火枪手全天看管。陛下您要去看看吗?”
“不用了,他无关痛痒,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东西罢了。我之所以要提一提,是因为早就有人遣使求情了,锡耶纳伯爵还想以支持亚历山德罗而非伊波利托担任大公来威胁我,这令我很不愉快。萨利乌罪不可赦,但鉴于需要保存一点贵族体面,就判处绞刑、立即执行吧!”
瓦氏肃容起身,领命后亲自离帐去吩咐这件大事。
法尔内塞公爵等人,则是脸色苍白,浑然想不到陛下这般杀伐果决,一点不拖泥带水,更是丝毫不顾博尔吉亚家族的压力,要直接处死萨利乌,一时间不免有些怔神。
法尔内塞虽然也是意大利有权有势的家族之一,但距豪门还差得很远,博尔吉亚家族却是出过教皇及一位差点完成国家大一统事业之枭雄的,即使现在该家族处于蛰伏期,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按照皮埃?路易吉的想法,这位萨利乌必定能逃脱责难,也许最终不过就是付出得多一些罢了!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是自己想当然了这位陛下越是轻描淡写,便越是能突出博尔吉亚之流在他面前的不堪一击!
“苏塔果,瓦氏夫人的请功报告我已经看过了,奖赏是必要的,我要恭喜您,很快您就会进入将军的行列。另外,所有参战军人都会得到国防部的授勋,阿玛瑞辛等立功校官将另行择优录用到其他部队担任高级武职。”
苏塔果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庄重地敬礼,并大声称是,随即才低声而略带磕巴地代表团里的弟兄,向陛下和瓦氏将军表示最衷心的感谢。
塞拉弗带着和霭的笑容,没有半分不耐地听他说完,点头道:“山地师打了一次两次好仗还远远不够!平常有很多人都会暗中议论,说王国的海军最强,其次是骑兵,说到步兵,就是一脸的不屑了!难道王国陆军真的这么差吗?通过几次战役,我们可喜地看到了陆军的进步,从摩洛哥,到科西嘉,从意大利,到匈牙利及尼德兰……可以这么说,原先陆军只能配合海军作战,到后来两军互相依托、互相支撑;再后来海军也可以成为配角,也开始配合陆军作战了!就像俞大猷和杜亚脱?巴尔波查所做的那样。此后,步兵再也不是受人歧视的兵种,再也不是鱼腩,再也不会被人说成躲在船舰后面放冷枪的角色。我看在尼德兰战后,梅诺卡将军应该好好检视一下他部下们的非凡成果。”
梅诺卡现在是陆军司令,但是这个位置却遭到很多人的非议。一种言论说,这位司令只不过是陛下的旧人,如果他没有加入首次西航的队伍,恐怕这个职位是轮不到他的;还有一类人更讽刺地说,他是最好的司令人选,因为他除了忠于陛下,别无才能。
其实这些人说得既对,也不对。梅诺卡并不是佞幸之臣,也不是仅仅靠关系就能入塞拉弗法眼的。他早年的确没有干过陆军,而是从水手做起,在海军舰队打拼,立过很多功勋。他是首批西航人员中最得陛下青睐的几人之一,之所以将他调任陆军,是因为当初的哈布拉德王国根本就没有陆军,海军曾经兼顾着所有军种的工作,一个国家竟然连一个正规步兵团都没有,一切都在草创,正因为有他这样的能臣干将,陆军的建设才显得不那么紊乱、繁杂。
短短十年时间,陆军由毫无编制逐渐增设到超过30万人,且没有产生大的问题,这里面肯定有梅诺卡将军的许多贡献。
那是一个低调、务实,不知道叫苦叫累,不知道表功献媚的将领;即使他不幸地在波伊科托尔政变之前上台,也是兢兢业业、真抓实干,完全没有因为自己白白背了个黑锅而放弃职责。
这样的人,又是塞拉弗用惯的老人,怎么会不被提拔上位呢?
再说,哈布拉德王国也绝不是欧洲那种拥有多级议会的国家,王权受到限制,很多人都能说三道四,向君主提出异议。哈国说白了就是君主**,还是那种**得比较厉害的国家,塞拉弗一言九鼎,他根本毋须看任何人的眼色行事。
说出这样的话,并不意味着梅诺卡就此失宠,相反,还是一种隐隐的爱护。其实,若是彼得仍在海军司令的位置上,陆海军之间肯定是矛盾不起来的。但是蒙彼斯就不一样了,他看不起梅诺卡,甚至对老元帅的印象也是平平,也许只有大草甸湖部落联盟的印第安勇士,才够他竖起大拇指吧!
在场者不太熟悉哈国武力状况的,例如法尔内塞公爵,则听得一头冷汗!按照塞拉弗的话讲,哈国的陆军还不算强大,一度竟然沦为鱼腩部队,只能服务于强大的海军之侧!可是……真的不强?公爵都不需要拿他们跟自己的部队做比较,就能得出完全相悖的结论!
如果不是他自谦,那么就是他们的标准真的太高了!
暗自咋舌的还不止法尔内塞公爵,至少瓦氏夫人就觉得陛下话中有话,实在是太高了!经过他这么一番宣讲,顺带还提及了海陆军竞争的话题,一下子就将在场众多高级军官的热情煽动起来了。好些人都面红耳赤,粗重地喘气,如果不是怕御前失礼,估计都要迫不及待地解开领扣了。
在苏塔果起身再度致礼并感谢了陛下对陆军的支持后,塞拉弗这才双手下压,微笑着示意各位将军们不必太过激动,都跳出来做宣誓保证。
他说道:“王国建军之后,海上陆上,大大小小,也不知打了多少仗了!如果光靠嘴头上的功夫,是建成不了一支强军的,而强军的标准,只有靠打仗、打胜仗来体现!我说这话的意思不是给大家泼冷水,而是在点出我军当前在伦巴第地区所面临形势的严峻性!一味的退防是不可能取得战略胜利的,现在南线集团的进度超出想像,而在北方,我想卡蜜拉也必定铺陈完毕,时刻准备趁虚而入,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出在我们这里了!因此,仗是不会少的,立功机会也不会少,就看各位如何去取得了!”
“报告!”
“什么事。”
“情报处第322号信件!”
“念!”
“是!”卫队专职通信员有条不紊地拆开了密函,大声道:“6月11日夜,经5昼夜奋战,北线军团攻拔鲁昂,伤亡2120人;混编舰队损失战舰2艘,伤亡551人。歼敌3个军团1.35万人,其中俘虏6112人,摧毁各类敌船150艘。”
“好极了。”塞拉弗听到报告,唇角浮现出满意的笑容。等到通信兵离开,他又喃喃地道,“卡蜜拉真长大了,她独立统帅一支军队也能这么漂亮地完成预定目标,看起来真是不赖。现在着急的应该不是我了吧?”
卡蜜拉在6月份才开始鲁昂攻略,完全是因为此前她代表父亲在鹿特丹开了一次“意义重大”的新教联合会议。不过时间倒也耽误得起,因为北线紧张对峙的局面不是一两天了,而法兰西王国南部逐渐腾起的硝烟才更令弗朗索瓦一世担忧。他把所有能抽调的部队都派出去了,可到了5月底,土伦港仍然宣告失陷。
单纯的陆军,当然阻挡不住水陆两支军事力量的协同打击。更何况俞大猷军团自经历过多场战役并取得辉煌连胜后,已然蜕变成另一种可怕的存在了。他们战力强大、手段多样、精神亢奋,打起仗来就像一群疯子!天知道俞大猷是怎么在短短时间内调教出这样一支部队的!
土伦港的获得,使得哈布拉德王国地中海舰队迅速将其指定为下辖舰队的母港之一。紧靠大陆的母港,和在科西嘉岛上的港口,意义是全然不同的,哈国这样做的目的完全摆在了台面上,那就是他们根本不考虑以后诸如“归还”土伦等问题的可能性!
至于说这样安排会激怒法方,从而导致报复的说法,只能让波旁公爵为之轻蔑地大笑。他的目的本来就是要摸一摸弗朗索瓦一世的老虎屁股,看看那是只真老虎,还是只假老虎!
通讯员离开后,帐中一片安静,许多高级将领的目光,不由得都望向那位正俯身看地图的男人身上。
他穿着件亚麻衬衫,袖口高高捋起,全神贯注,*斜着,用肘部撑着*,另一只手拿着铅笔在图上似乎漫无目的地画着。
“我们离开皮亚琴察之后,敌军的进展快不快?”
瓦氏看了一眼一脸幽怨表情的法尔内塞公爵,有些抱歉地朝他笑了笑,“禀陛下,他们整理队形移师城中就花了快两整天的时间,看起来有些过分小心。”
“这不难理解,我们弃城不守,往南行进,就像有什么阴谋一样。”
“但他们仍然忍不住要吞吃我们的饵!”塞拉弗丢下铅笔,直起身,扭了扭自己的头,发出咯咯的轻鸣,随即晃悠了两圈手臂,握拳,又是一阵骨节脆响,“我希望他们留恋于此,那样就能最大限度地拖住法军主力,免得他们跑回去作乱。匡龙将军,111师已经出发了吗?”
那位深受器重的老将军挺直了*,声音浑厚,中气十足,丝毫看不出是快80岁的人了,“出发一天半了,我想他们很快就能到达预定地点并发起攻击!”
“好的,那么我们也该继续撤退了,这一次,把帕尔马也让出来。”
“陛下!”法尔内塞公爵不能不开声了,他的嗓音里带着颤抖,如果帕尔马也弃守,那么他就是个一钱不值的大贵族了,公爵没有领地,就宛如没毛的孔雀不如鸡!
“放心吧,皮埃,无论造成怎样的损失,我都会负责如数赔偿。而此战后您的领地想必还会有所扩张的,我保证!”
“希望如此,上帝保佑。”这位公爵在*前拼命划起了十字。
“离开前在城中制造点混乱,散布些谣言,就说我军缺粮……”
“是个好主意,陛下!我们还可以说是因为瘟疫……”
“哦,那可不行!”塞拉弗神色一凝,“我想让他们追过来,可不是想把他们吓走,这年头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瘟疫!别以为我们能预防得了什么,如果不是充足的食物及严格的医疗卫生规定,你敢保证我军的非战斗减员就一定在十位数以下吗?”
“末将失言,请陛下恕罪!”
塞拉弗拍了拍瓦氏夫人的肩头看到她*轻颤、陡然脸红的样子,他方才觉察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转过身,说道:“没关系,也是我话说重了。瘟疫也好,缺粮也好,只是给敌人的指挥官一个深入的借口罢了!如果他们聪明一点,他们就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戒备森严的都灵,可惜土地永远是他们不能放弃的东西,就像狗儿不会松开到嘴的骨头一样。”
“陛下您的话太精辟了!”
瓦氏充满赞叹意味的马屁,只是让塞拉弗哑然失笑,他抬了抬手,却又突然略显尴尬地放下来。僵硬地转身,更走开了几步,“让他们尽情撒欢吧,这是最后的晚餐!”
次日下午,已经差不多完成最后整理的哈军部队准备后撤,队形非常糟糕,甚至有些战士的服装也破烂不堪。城里到处冒着烟,据说缺粮的军队进行了规模不大的“搜集行动”,同时也有不少贵族的金币遭了殃,哭天抢地声不绝于耳。
在河边搭建的数丈高的木制哨楼上,塞拉弗正满意地用望远镜扫视着整个混乱场面。
“让那支轻骑部队动起来,急驰,对,急驰!从城里穿过去,造成恐慌的气氛……好极了!”看了一会儿,他才邪笑着点点头,“很不错的精彩策划,尤其是皮埃先生的表演,真是没得说,竟然还率队拦阻抢劫者,制造内讧的场景,他不去好莱坞真是可惜了……”
皮埃?路易吉?法尔内塞心事重重地戴好头盔,在两名侍从的搀扶下勉强登上马匹,全身甲的沉重分量压得战马咴咴一阵嘶鸣。
“保尔,告诉我,我还能回来吗,回到帕尔马吗?”他忽然扭过头,朝自己的心腹骑士说道,那位骑士曾跟随他父亲多年,直到亚历山德罗披上红衣后,皮埃才将他从父亲那儿讨要过来,并委以重任。
那是一个壮硕得吓人的光头佬,脖子有普通人腰那么粗,眼睛狭长,目光锋锐,脸上满是疤痕。他即使穿戴笨重的哥特式战甲,也能直接跳上马背,在战场上惯用比普通战士更长的铁锤,还美其名曰:奥丁的奇迹。
天知道这柄奇迹让多少人升了天堂、下了地狱。
他闻言之后,只是咧齿一笑,“您在担心什么,阁下?我不会看错的,虽然没有跟他交过手,但那是个危险的家伙。”
皮埃皱了皱眉,“你没有乱来吧,保尔?”
两人开始缓缓策骑,在一片乱哄哄的撤退队伍里,仍有不少沉默的重骑分散开来,行使着自己护卫的使命。
“当然不会,我不想给法尔内塞家族招惹麻烦,更何况那可能是致命的。”骑士保尔咳嗽了一声,露出凝重的表情,“不开玩笑,阁下,我有种感觉,我如果跟他对战,很有可能活不下来!”
“那怎么可能?他跟你相比,是那么瘦弱,简直不堪一击……”公爵诧异地挥舞着双手,有些想不通。
保尔手摸着光头,喃喃自语,好一会儿才道:“我也就是感觉吧,但上帝知道,我因此在战场上躲过了多少次致命的危险,这一次想必也不错!我们都轻视了他,这样一个危险的人,拥有决人生死的气质,浑身上下散发着连我都害怕的味道。毫无疑问,我们应该相信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他不会是胆小鬼,不会因为所谓的客观需要而改变战术。”
“你觉得,他是个固执的人?”
“是的,至少比我固执,阁下。”
皮埃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仍然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放弃皮亚琴察,又为什么要继续放弃帕尔马,难道说是因为家族的突然崛起,打乱了他对伦巴第征服的计划?或者那位美艳的伯爵夫人也是他的情人之一?”
“都有可能。”保尔耸耸肩,“但是我更觉得这是在发起总攻前的引诱,皮亚琴察和帕尔马都是诱饵。”
“这,这个手笔也太大了!”
“也许,对他来说并不大,阁下。”保尔有点无可奈何的样子,“别忘了他们刚刚在尼德兰击败了哈布斯堡家族的皇帝,我其实很难相信他们在每个战场上都保持着对当前敌人的压迫姿态,这已经与勇气、精神无关了!”
“是的,我也看到了这一点,他们的实力太强了。据我的密探报称,热那亚共和国那里已经打得一团糟,老安德烈亚快要顶不住了!而那支哈军部队还有余力分兵对普罗旺斯进行侵略,据说也获得了成功。”
保尔用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苦涩地笑了笑,“我们没有别的选择,阁下,跟随他要么获得彻底的胜利,要么就干脆自我放逐,反正主教大人还能想别的办法。”
“我不能总是依附在父辈的羽毛之下。”皮埃淡淡地道,“我希望他当教皇,更希望我能通过一场完美的战斗,来证明自己贵族的荣誉,而不是像上次一样,轻易被人抓起来!好吧,你是能帮助我的对吗,保尔?”
“诚蒙信任,不敢懈怠。”保尔听主人讲起那次轻率的进军,虽然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却也不禁涌起一种主辱臣死的难过,连忙以拳扣甲,深深施礼。
在另一个方向,帕尔马城西10英里左右的梅代萨诺,在一座修道院里,正率领大兵穷追而来的联军首脑们,此时却吵成一团。
“这是骗局,是骗局!你不懂吗,舍勒尔先生?”
“别吐你那肮脏的臭气了,奇斯先生!您认为靠着几场微不足道的胜利就能支配整个联军的行动吗?我们在奋不顾身地攻击,您,却在拖整个军团的后腿!”
“我诅咒你,你应该下地狱!”
面红耳赤的,却在整场争吵中未占丝毫上风的家伙把侍从递来的披风狠狠掼在地上,扭头就走,甚至连他的好友来劝也没有使他回心转意。
在场上还有一些人,例如旺多姆公爵,脸色平静,只是偶有鄙夷之色掠过。他接受舍勒尔也就是奥尔巴特伯爵的效忠,手下当然还有更多封臣,大多来自几年前波旁去位后。
吉斯公爵则紧皱着眉,一言不发坐在角落里。他很不喜欢旺多姆,认为此人取代了他在法兰西宫廷中的独特地位。尤其帕维亚战役后,王国上下公推旺多姆公爵为摄政,从这方面也可以看出现任波旁族长的人望。
两位公爵的中间,坐着、站着更多的贵族、将领、骑士。看起来,哈国的敌人半数以上仿佛都出现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