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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墨西哥造船厂3000吨级的船坞中,正有一条船壳斜躺在那里,看样子做演示用的大船模型。一只有两个人高,两只上翘的爪子,重达数吨的巨锚晃晃悠悠地从水里慢慢升起来。
船艏两旁,都各有一根巨大飞出的横肋,用的都是上等硬木,这两根木头叫做起锚架。滑轮组固定在起锚架上,用来拖动大锚。
大型战舰的起锚不是一项容易的工作,往往需要全船的数百名水手同心协力。巨大的锚缆是用数十段麻绳编织起来的,和*般粗,根本不能用手拖拉,麻制的锚缆浸透海水之后,变得沉重无比,加上巨锚往往会扎入海底,因此起锚的时候,水手们要用合手粗细的绳索先系到锚缆上,随后通过起锚架的滑轮组,费力地拖动锚缆起锚,这项工作有时候不比升起全船的帆速度还快多少。
研究院机械动力科室中级研究员帝摩斯先生正陪同公爵的视察工作,“尊敬的公爵阁下,密闭式液压装置专利的出现,使得我们机械动力研究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往常不敢想像的事情,现在用人力就能完成。这是我们科室设计的液压齿轮组起锚装置,水手通过转动手柄,带动里面的齿轮,使得连动杆往复运动,撬压液压机,液压机可以产生巨大的拉力,这种拉力通过另一组精密的齿轮,直接作用于锚缆来拉起大锚。液压机升高到最高位时,缸体里一个特殊的顶塞会打开一个孔隙,使得液压机重的一面降低到最低位。这时,缸体里的油升高,会重新将孔隙封住,也就能够继续下一轮的连动了。但液压机无论是升高还是降低,齿轮组都会将这种力量变成向上的拉力。平常上百个水手要做的事情,现在十几个人就行了。”
公爵在中层甲板前端的收锚处饶有兴致地看着安装在船甲板上的几十只旋转手柄,这些手柄开在甲板铁制的甲板上,同样是金属材料制成的,可以方便地折叠起来,收进甲板中去。使用的时候,打开甲板表面的铁皮,拿起手柄,顺时针旋转就可以了。
几十个人同时参加,可以使起锚的动作加快好几倍。
塞拉弗敏锐地注意到,这一块放置锚缆的甲板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虽然覆有铁板,但铁板和木甲板间有间隙,而两层甲板上满是方格形的孔眼,透过这些孔眼,可以看到贴附着的一道道水槽。
同样的,这层甲板与上面一层甲板的高度很低,人几乎弯着腰才能通过。
似乎看到公爵阁下的疑惑,帝摩斯研究员下令让几十名水手使用旋柄,将大锚升起系妥在置锚架上。
一圈圈粗大的锚缆有如森蚺般被盘放在这层特殊的甲板上,湿漉漉的向地板上淌着海水。但是,由于无数透孔和水槽的关系,这些锚缆会比平常要干得快些,并且甲板上不会残留水迹,这对于锚缆的寿命,以及舰上船员的健康都有好处。
“海水会从船壁上的孔渠排走,如果必要的话,我们用烧红的炭块,在半个沙漏时内就能把这层甲板和绳索完全烤干。”
“潮湿会引起多种疾病,这一点你们改进得很好。”塞拉弗笑了起来,“没有比这些不经意的小措施更令水手们高兴的了。还有那种*式帆,你们研究院有没有安排专项计划?”
“当然,我尊敬的公爵阁下,那是我见过的最为巧妙的动力装置之一,它能够有效地解决横桁过多、升帆收帆麻烦的问题,而且还可以解决风向剧烈变化的头疼事。”帝摩斯先生用异常兴奋的语调说道,“*人真是了不起,我听说他们很早以前就使用了指南针,还最早发明了全平衡舵和水密舱。”
“是的,其中那种帆使用竹节为骨架,事实上代替了巨大的横桁的作用,我们完全可以为主桅节省一点重量,好挂上更多的帆,使船只达到更快的速度。*有一种船有九桅十二帆,我们现在最强的战舰不过才四桅而已,而且有一支桅还是斜上桅,并不是正式的立桅。”
“上帝,九桅!这样的船真的有吗?那它岂不是巨大无比的东西?”
“的确,我们的一级战舰和这种船比起来,就像小猫和老虎的区别。”
“我最敬畏的上帝,难怪成吉思汗的军队能够打到欧洲,他们实在是太可怕了,公爵阁下,他们不会乘着这种怪物来进攻我们吗?”
“不,我的研究员先生,*人是友好的,并且我在那里还算是有一点发言权。我会让他们大量移民到公国,并且有可能的话,会让他们也帮我们制造这种超级大船。”
“您真是伟大而英明的阁下!”帝摩斯微微躬身,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我现在最关心的,是在这种船到底什么时候能够被造出来。”
“快了,快了。”塞拉弗淡淡地笑着,从船甲板上离开,走到船坞上方的栈道。
“公爵阁下,已经快近中午了,索尼娅公主殿下还在艾美拉宫等着您。”
塞拉弗往自己的秘书法图娜看了一眼,“我等会儿就会过去的,我现在要见的人到了吗?”
法图娜被他冰冷的蓝瞳一瞥,立刻觉得身上一颤,低下了头,“是的,列奥纳多伯爵、索巴男爵、约瑟男爵已经在旁边等候了。”
造船厂厂房旁办公楼的大厅里,包括厂长贝克准爵在内的贵族们早已等候多时了,穿着浅色棉制衬衫的老伯爵在一干穿制服的身影间显得额外醒目。
“给我一杯水。”
贝克准爵的手下赶忙向走进来的公爵阁下递过了一杯冰水,后者却并没有立刻饮用。
“准爵先生,此次视察我很满意,新墨西哥造船厂已经成功地转化了多项技术专利,使得我们公国的船只标准始终居于欧洲的最高水平!不过您需要多加注意的是,我们的专利在别国可能得不到有效的保护,甚至还会被恶意模仿。见过我的马车厂的成品吗?任何人都不可能拆毁那些受到保护的组件,否则就会完全损失车辆,我希望您也能在预防仿制或伪造品上面下些功夫,以后我们公国的民用或军用船只也会大量地出口,为我们赚取惊人的高额利润。”
“我明白您的意思,公爵阁下。”贝克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造船师,曾经为英格兰王室效力,他当然知道要在专利的保密性上多做文章。
不过当他还想再说两句的时候,公爵阁下已经吩咐让他及他的侍从和仆人们一概退下,看样子他要和列奥纳多伯爵等人进行一次密谈。
等无关人等统统离开了之后,塞拉弗径自朝坐着的老伯爵点了点头,随后看着面前站着的两位男爵,走过去,使劲一倾杯面,“哗”地一声,用那杯冰水将索巴满头满脸淋了个透湿!
老犹太人被浇得从头到尾都凉透了。
他惊容满面地颤抖着跪倒,害怕得竟然都讲不出一句话来。
约瑟男爵则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刚刚他以为那杯水是冲自己来的,没料到受益人却是索巴!他在想是不是上帝突然间对自己怜悯起来了,老是受到公爵阁下的斥责,今天终于轮到别人了!
“塞拉弗大人!”列奥纳多伯爵也吃惊了起来,“您这是……”
塞拉弗将那只空杯子往旁一丢,由于玻璃足够厚实,在地板上并未碎裂,而是带着几记清脆的撞击声,往墙角滚了过去。
他面色阴沉,不理跪倒的人,往前走到老大师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你问问他到底做过什么。”塞拉弗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还没等伯爵开口,索巴已经从震惊和恐慌中挣脱出来,他哭喊着叩首,声音有些嘶哑地叫起来,“全是我的错,阁下,是我动了邪念!是我在打新铸银币的主意!全都是我干的,请您惩罚我,公爵阁下,请您惩罚我!”
索巴如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所作所为交待了一遍,老伯爵听得又好气又好笑。
“男爵,这真是一幕绝好的讽刺剧啊!您身为公国财务大臣,金币像流水一样从您的手头进进出出,您怎么还会突然为这么一丁点钱而丧失了您的基本行为准则呢?如果您想要这些钱,我想公爵阁下会毫不犹豫地拨给您,甚至都不会询问您钱的用途。”列奥纳多拍了拍座椅的扶手,他皱紧了眉头,这件事有点棘手,处理不好,索巴被撤职是小事,公国损失了一个像他这样的财务能手是大事。况且,塞拉弗如果愤怒下作出了过激的事情,很难想像会不会引起公国内已经数量不小的犹太民族的反对。
真要到了那种时刻,内部的清洗就成为不可避免的事情,这是任何一个爱好和平的人所不愿意看到的。
索巴只是一味地哭着。老伯爵瞥了塞拉弗一眼,看见后者正冷冷地挑着眉毛,看样子正处在勃然大怒的边缘,他连忙咳嗽了一声,“索巴,你这个老家伙难道是活够了?我都恨不得立刻处死你,难道你会不知道法律的威严吗?还是你另有什么隐情?赶快说!”
索巴老泪横流,“科尔特斯要我为进入巴西的犹太移民每人提供5个半金币的保证金,我已经为此付出了12万多佛罗林,可是我还差不少钱,运载难民的船只就快到达本土了,如果不立即把他们安置好,会死更多的人!从启碇离港前,我已经陆续支付了不下7万佛罗林,包括购买粮食、衣物和支付高额运费。我不敢埋怨谁,因为公爵阁下的仁慈,犹太人已经得到了向往以久的安定生活。可是这些钱,我个人实在是无力承担,甚至大部分的犹太商人们也在默默地资助着移民工作。但是,公爵阁下,这几年来我们已经差不多耗尽了所有,我这次如果不这么干,我连一个铜子都付不出!我已经卖掉了家族的矿山和几个赚钱的工厂,我甚至动员爱琳拿出他丈夫的私房钱来支援我们,可是移民工作需要的钱,一笔一笔的,实在是太高昂了,实在是太高昂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良久。
约瑟认为,犹太人咎由自取,他们的吝啬和阴险果然得到了报应,这恐怕也是欧洲人普通的感觉。至于索巴所说,犹太人为此资助和募捐,他们都感到不可思议,这种自私自利的种族,会有那么好的心肠吗?
列奥纳多伯爵喟叹了一声,用中文和塞拉弗打招呼,“大人,他也挺可怜的,这次就略作轻惩吧!”
“把国家银行当做他的提款机,这种行为还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塞拉弗厉声说道,他正在火头上,“据我所知,国家银行的筹备在我们去往亚洲前就开始了,然而3年多的时间,几乎是毫无进展。他们的金库还是利用行政院原有的那座,只有研究院特种造币厂还维持着一定的进度。不光如此!索巴的家族企业在委内瑞拉省、在巴西总督领中都没有什么好名声,对工人非常刻薄,据说因为生病而死去的印第安工人有1000多人,这件事从来没有上报给行政院!难道我还要说我对他很满意吗?”
列奥纳多伯爵沉下脸来,“如果是这样,我希望能听听索巴您的解释。”
索巴低下头,一手抹了把湿淋淋的面庞,声音干涩而绝望,“我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你不想解释的话,我也不介意下令禁止任何犹太人进入公国,回头我会给国防部下达命令,让他们击沉那些妄图移民的船只,死多少人和我也没有关系!”塞拉弗冷酷地说道。
老犹太人一脸的震惊,他举起双手,“不要!我伟大的公爵阁下,您不能这么轻率任意地做出决定!这不公平,我的事和整个犹太民族毫无关联!”
“您不是自认为是犹太人的救世主吗,索巴先生?”塞拉弗轻蔑地哼了一声,“您为移民倾家荡产,就为了在计划之外多报批一些移民数字,这真是了不起的善心啊!您的名字在犹太人心中宛如一盏明灯,是黑夜里的航标,是黎明前的星辰,是永远光辉灿烂的太阳啊!”
一边在默默旁听的约瑟男爵,听到这种咬牙切齿的口气,也不禁吓出了一头冷汗,老索巴啊老索巴,你真是脑袋给门板夹过了;不,给夹过之后还给驴踢过了!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愚蠢!弱智!白痴!糊涂!收买人心可不能用自己的名义啊,犹太人的指路明灯?!你当自己是摩西吗?
连不相干的假发佬都心里砰砰乱跳,更别说直接当事人老索巴了。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全身都在打颤,他知道公爵阁下所说的是多么诛心的话!他已经懊悔万分,他曾经因为公爵阁下的信任而得意洋洋,没想到转头来居然做出如此难看的事情。
“我,我,我没有……”
列奥纳多伯爵长叹了一声,他觉得已经无力回天了,在*的一段时间里,他看清楚了*人的思维是多么恐怖,政治方面的考量始终维系着攸关生死的决策与权衡。
“从现在起,每年进入公国的犹太人不允许超过1000人,并且都要有一定比例的资产,我们这儿不是难民营。另外很重要的一点,每个犹太人都需要找到两个以上的公民担保,这些担保人必须具备一定的条件,具体我会让行政院出台政策。”塞拉弗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冷淡地说道,“至于你,索巴……我觉得很失望。”
塞拉弗与索尼娅共进午餐了之后,公爵府枢机秘书处发布了震动全国的命令,公国财税局长索巴因严重政治和经济问题,加上行为的不检点而被撤职,并被从男爵爵位降为准爵。公国财税局被分解为两个独立的部门,分别是财务局和税务局,同时隶属于行政院。公国财务局新任局长,是犹太人撒姆尔他曾经担任财税局财政事务科的长官,身上打着明显的索巴先生亲信的印记。
税务局长,则由现任第一银行行长的史丹尼先生接手,他也是索巴提拔上来的,以前长期在意大利某个家族银行工作,有丰富的从业经验。现在他被任命主管税务之后,公国高层普通认为公爵阁下并不精通人事,让银行家去管税务,他怎么能管得好?
但是,分立了两个独立部门之后的好处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展现在国民的面前,分立之后对财务、税务的监管再也不像索巴时期那么难,财税局掌握的资源被硬性分割,而刚刚成立的两个部门也不难被全面有效地监控起来。
不论如何,公爵阁下对索巴的开刀,也验证了他执掌国家的权威性,以致于慢慢的,很多人尤其是公国**之间,开始用“我们的陛下”来称呼塞拉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