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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卫小勖山炮台已经竣工,这里依仗人工开挖筑填出来的一条防波堤和长长的近海浅滩工事,在高耸的山坡上修建了巨大的钢筋水泥环堡。环堡高有二丈五尺,面向东南,正面突出部有30多只炮眼,其中最大的一门炮重达18吨,可以发射110磅的卵型线膛弹,有效射程1/2里格,由于车床的发明,弹药铸造精度方面的技术顿时比起欧洲要先进了好几百年。
驻守在小勖山炮台的是大明金山卫“永顺”百户所,首领是原先金山卫指挥使朱浩元的老部下,百户奚永顺,这个百户所也是曾经的指挥使手下最善打防御战的部队。
金山卫由于地理位置极其重要,除了各地拨调精勇充填原先不满的编制以外,又新增了两个千户所,分别是漕泾千户所和大汇千户所。
原先朝廷任命的卫总督、参将等人,已经都被大元帅府行文剥夺了差使,按照大明国以前的海防卫所的条例,光金山卫就设置了总督1员、参将1员,正三品卫指挥3员,指挥同知5员、指挥佥事10员、镇抚3员、经历1员、知事1员,这些人都是常驻卫城的。按照弘治年间兵部的文书,调整后的卫所额定兵力应该是13357人,但是,塞拉弗到这里视察的时候,整个卫所只有3150人!
冗官、冗员,加上虚报**的兵员数字,这是历朝历代都十分头痛的问题。
不过对于塞拉弗来说,这并非难以根治的弊病,大明皇帝的上直卫实行薪金制度改革了之后,成立了“财务司”和“监核司”,包括士兵的薪饷都是直接经过他们的核算之后,直接发送到士兵手上的,除此之外,任何一级长官都不得经手这些银钱,当然,他们也无法在监核司的检查下,对核定后的餐物标准进行暗中的干涉。
改招为募,用严厉的训练和严格的纪律来锤炼部队,这是塞拉弗公爵阁下对待旧有军事体制的杀手锏,他还准备试行义务兵役制度,不过眼下并不是好时机,募兵之后,军费翻着筋斗云就上去了,现在早有人搬着小板凳准备看朝廷的笑话!
金山卫下辖9个千户所,左、右、前、后4个千户所在卫城。其中左所兵员1***名,实有506名,右所兵员1551名,实有317名,前所兵员1583名,实有932名,后所兵员1572名,实有400名。中所守御松江,驻松江府城华亭,兵员1559名,实有450名;中前所守御青村,驻青村镇,兵员3319名,实有1022名;中后所守御南汇,驻上海县十九保,兵员2661名,实有834名。漕泾千户所和大汇千户所都是海军力量,实有兵力分别为1320人、1505人,皆属于海军都督府,主官是卫指挥同知、阿拉伯人奈比哈,两名千户皆是从军官训备中心出来的,薪饷比普通千户还要多拿半级。
金山卫的卫指挥现在是朱浩元推荐的世袭武将,原大明镇海卫指挥佥事匡晋,字元德,此人年富力强,在海上杀过倭寇,胆大心细,也很有领兵的经验,最重要的是,此人为人处事老到,能够安抚好上级和下级,带出来的人都很有战斗力。
要说现在金山卫港的主要工作,可能就是创造安定团结的商贸环境了,卫港的整个港口分作东西两块,东面是巨大的商港,暂时有十一处码头,还有十二处码头正在加紧建筑之中;西面是军港,由四十座庞大的钢筋水泥的柱子拉着腕口粗细的铁链构成环形工事,内外都有炮舰巡逻,正对着唯一出入口海面的,就是威武雄壮的小勖山炮台。
小勖山炮台不但能够防御军港,甚至能够防御到商港,这恐怕是所有人都想像不到的。
商港的码头已经可以令普通人叹为观止了,然而,如果看到临近金山卫城建设的诸多大中型集贸市场、巨型仓库,密如蛛网般的道路,穿梭如织的畜力、人力车,大街两边密密匝匝的客栈、酒肆、青楼、商铺和最吸引人气的“大斗兽场”与大拍卖会馆的话,恐怕更为令人震动莫名。
大斗兽场逢五开门,每月第五天,第十五天,第二十五天三天便会举行规模盛大的斗兽比赛,从猛兽之间互斗,到人与猛兽之间互斗,再到人与人之间的残杀,激烈而刺激异常。这里的表演常常能吸引数千里外的人们花钱前来欣赏。
大明朝廷里对于这个场所的设置与否争论得可谓激烈之极,还有数十名官员曾跪在王府门外要求撤销这个与儒家仁义道德相违背的设施。
可惜,武定王朱九郎早就与大明丞相王守仁等通过气了,他的意思是“这东西国外多得是,既然是吸引贸易,增加国家税收,这东西能够起到大作用,当然应该办”,现在,虽然心里仍有些看不起武定王一切唯利益的诸多言论,但中枢的一帮人也都知道,如果没有武定王,大明国的账簿上恐怕整年整年的又都是赤字!他们的官俸可以不拿,但灾害不能不救,百姓不能不赈济,更别说大兴水利、恢复海军、建设道路、买卖粮食这些名目繁多却又无法不做的事情要花销多少银两了!
自从王府、相府草定、皇帝照准的《拟禁廷杖疏奏》通过之后,那些忠言敢谏的官员们胆子又都大了起来,他们知道武定王的厉害,也不敢太过逼迫于他,不过在什么斗兽场之类建或不建的问题上,他们表现得十分顽强,跪谏加上绝食,仿佛一定要塞拉弗答应不可。
塞拉弗对此的意见是:统统撤职,既然不想当官为民,想管斗兽场,那么就派下去建设斗兽场吧,每人都必须在各自的家乡建一个,否则上邸报通晓全国,让大家都来看看这些不管正事光管鸡毛蒜皮小事的官员们的嘴脸。
也就是在这件事发生后不久,《大明周报》创刊,被塞拉弗公爵阁下指定为代理总裁的,是已有公国内部刊物发行经验的犹太人,巴拉克先生。
最近几期,巴拉克显然已经能够适应节奏极快的发稿、编辑和刊印整个流程,他游刃有余地做着工作,以飞快的效率,把报纸带到南直隶的每一个角落。
塞拉弗当政期间,他深深地感觉到儒家的许多经义,已经从宋代开始逐渐支离破碎了起来,儒家的精华思想丧失大半,只留下一些被阉割过的“仁义道德”,这种东西只能远观,不可亵玩。
要想培养国人的血性,光靠温文而雅地学孔孟之道是没有用的,必须靠其他的手段来刺激。
建设大斗兽场虽然让有学问的人都非常不耻,但却是塞拉弗必须踏出的一步。
而那个占地数百亩,规模为今日最大的大拍卖场,却是让整个世界都知道了大明国的富有。
最昂贵的东西,必然是出自这里。
而庞大的消费力,也会令世界各自的卖家们没有任何收不到货款的担忧。白银、黄金流进流出,无形中使得大明国的税收又猛然上升了好几个百分点。
由于金山卫港完全参照公爵阁下预先提供的图纸设计施工,这里的规划之完善令人称奇,不但每天南来北往海量的商船队在港口停泊没有丝毫的延误与行动困难,连商团队的报关纳税、货物**,商人们的停歇用餐、娱乐生活,都显得井井有条,大街上干净整洁,卫所官员甲衣鲜亮、队形整齐,不停地在各处巡视。这里罕有斗殴、偷窃、欺诈、抢劫等案件的发生,各条法令法规十分详尽,执行力度也非常严格。曾经有屡次在街道上吐痰者被枷笼示众,还有调戏民女被当街鞭刑的,除了这些刑罚之外,还有近乎天价般的罚款尤其是大明周报经常公布一些新的政策法规,在金山卫卖得非常红火。这里的实际管理者宋定邦先生,也曾个人出资印刷简易的常用法规手册,每个商队初次来港,就会在海关那里免费领到一份。
宋定邦现在的资产额度每天都在以惊人的速度递增。
他的几万两白银的投资,已经使他一跃成为金山地区最为富有、人人眼红的商人,现在知府大人见了他都不敢端上级的架子,这个家伙已经成为经济新区最有势力的人物。
按照塞拉弗与其经济专家们的考察、测算和计划,直隶的苏州、松江等织造业发达地区开始初步施行规模化、集约化的经营方式,由于大明的生丝、绸缎、云锦、棉布、花布等货品在世界有着极为广阔的市场,因此,根本不需要公爵阁下特别去下文规定,一两次大商船贸易之后,苏州松江等地的布商赫然发现,他们原以为极大丰富的囤货竟然还不够卖的!一时除了留够必要的官府征收的实物税外,许多商人连自家仆婢穿用的衣服都换成了金币银币,一时间当铺中的旧成衣变得洛阳纸贵。
而宋定邦则不然,宋氏在松江原本就是大族,采用了塞拉弗的意见之后,他大兴厂房,建起了“宋氏织造联号”,把手底下500多家织造作坊统统纳入到新厂子里,使用公爵阁下提供的“专利”流水线,很快使得宋氏织造的产量跃居同行的首位。
在宋定邦分两次招募了1200名新工人之后,苏、松各地的布商、织造业龙头们再也坐不住了,他们纷纷携重礼来见,交好宋氏,宋定邦当然也会按照塞拉弗的指示,向他们提供这种“新专利”。
可以想像这种规模化生产所能提高的效率了。
宋定邦每每看到整船整船的棉布、丝绸从金山卫港扬帆驶离的时候,即使他已经家财万贯,却仍然会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一船货就如同一船银子,谁能想到在大明每匹仅值0.3两银子(官方定价)的棉布在海外竟然能卖到6两一匹?!
现在,包括宋氏在内,所有人都关心起两件事:一件,金山卫港的繁荣会不会让朝廷红眼,哪天就官办了或者停办了?二件,生丝、棉花这些原料价格都在猛涨,而且还供不应求,万一哪天断了货,岂不是晴天打了个霹雳?
他们的忧虑,在塞拉弗看来却根本是毫无必要的担心。
金山卫港正是要拿给大明朝廷看的标版,这个地方必须繁荣下去,并且要越来越繁荣才好,至于原料供应,公爵阁下更加不紧张,有利润的话,农民会不种这些东西吗?
真的到原料不够的那一天,恐怕生产方面的技术革新也将随之到来了。
在金山卫一家酒肆忙碌纷乱的堂口后院,有一处天井,四面高大的房子围拢来,光线显得很是昏暗,天井中是倾倒污水的地方,家里的生活用水不能往外倒,只能倒在自家院里,这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这里仿佛就是个典型的徽式院落。
天井东面的走廊上,有一架木制的厚实楼梯,楼梯阶板很窄,坡面也陡,那种三寸金莲的小脚走起来恐怕会很费劲;二层看上去就像个闺楼,外壁非常华丽,各种女经家训的雕刻密密地镌在木窗上,窗户所贴的花纹纸是粉红色的,非常耀目。
然而在这个闺楼上,却根本没有什么小姐。三个其貌不扬的汉子正站在房中,向一个身材壮硕的大汉施礼。
“总管。”
“免了,今天的事办得怎样?”
一个面色有点腊黄、嘴角的胡须稀稀拉拉的汉子低下头,“禀总管,我们什么办法都使过了,却根本没有办法接近那个地方,从小勖山旁的捷径走过去,很快就看到铁制带刺的栅栏,不远的几片松林里都有守卫的身影,没人敢轻易闯进去。”
那个总管脸色阴沉,声音也不由得稍稍大了一些,“这么说,除了正面进攻,根本没办法打进军港去了?海上呢?”
另一个瘦小的汉子连忙报告,“我们也已经试过了,装作商船往那里闯进去并不会引起攻击,但是马上会有巡逻船上来检查,如果仍要硬闯就会立刻被击沉。从杭州方向来的商船也一样,总之是没有办法。”
“千斤佛郎机能从小勖山后打到军港里去吗?”
“这不成,总管大人,封锁线在小勖山外四五里地,那儿当初就是一片荒弃的丘陵,只有几户猎户和放羊的人,后来都被卫所的人迁走了。”
“这样说,火箭也射不到那里!难道真没有办法混进去了吗?”
“总管,经过我们的探察,虽然物资粮食大多是从海上通过船只运往军港,但拖运粪便的大车、还有装柴禾的大车进出都是从陆路。恰好我们得知每天都要送两趟柴的车夫朱小六,正是我们某一个下属的亲戚,现在已经给了银子,他答应替我们办事。”
“这是个好主意,你打算怎么做?”
“总管,除了朱小六以外,他平常还会带着孩子帮他卸柴,只要把这个孩子换成我们的人,就可以保证万无一失了。在柴禾里挟带火药,放上盘香,就可以在适当的时候产生响动。”
“非常好!想尽一切办法,如果能混进他们的军火库就成功了。”
“他们有两个军火库在小勖山周围,朱小六说可以买通守卫头目,但至少要300百银子。”
那个体貌魁梧的家伙微微地笑起来,“此事只要办得妥当,300两就300两!这个朱小六确定可靠吗?他的亲戚是谁?”
“回总管的话,他有个表哥,就是癞利头苏定三哪!”
“哦,是那个海贼啊,哈哈,小宝子,这趟你干得不错,回府里领赏去吧!”
“谢总管爷赏!”此人眉飞色舞地和其他两个人一起下去了。
这位总管阴阴地笑了笑,听着楼梯嗄吱嗄吱的声响渐悄,瞥了一眼窗外,自言自语起来,“要不是宗设这厮识货,另外封了一千两银子,想叫老子干这票抄家杀头的事儿,那是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