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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浪越来越小,海面上的浓云虽然没有完全舒展开来,不过光线已经恢复到了勉强可见的范围。
精疲力尽的舰队成员,大多的手腿已经不听使唤了。
而塞拉弗仍然精力充沛地指挥着他的卫队成员,进行最后的抢救,水手们忙着打开密闭的炊事舱,尽管风很大,他们仍冒险点火,烧着一锅锅加入了生姜和辣椒的开水。
不过着火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了,因为船上从里到外,几乎没有什么干的东西,即使密闭的水密舱里,此刻也湿度惊人,毛毡和木头上都像出汗似的,一摸上去,便是一道湿漉漉的手印!
喝完生姜辣椒汤的家伙们都脱了上衣,扎紧宽大的裤口,拿上为每一个水手准备好的救生圈,用粗绳系紧,卟嗵卟嗵下饺子似地跳进海里。
塞拉弗站在小艇的头部,身后是十二名分为两队的划手,只不过他们不是普通水手而是公爵卫队的成员而已。
海浪的起伏已经渐渐小于五米了。
小艇就像在浪尖上飞行一样,不停有一阵接着一阵急促的骤雨般水花淋下,阿布拉姆与瓦恩莫里两名卫队成员便在船上用木盆不停地往外舀水。
“沉船左倾了5度,马上减小泵压频率!”乔治的大嗓门在逐渐平息下来的风声中显得格外清晰,“1/20沙漏时之后再进行一次空气泵压!”
“怎么样了,船长?”
“公爵阁下,您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船只很可能会倾翻沉入海底,请您马上离开这儿!”
“不,乔治,我才是这支舰队的指挥官!”塞拉弗沉声喊道,他的眼睛一下子望着那比舢板还高两三倍的肮脏的船底壳,旁边各有十几根缆绳,不停地有水手从海里上钻出来,抹抹脸上的水珠,幅度非常大地吸一口气,随后再次猛扎回去,“让你们的人递一根长的不漏的橡胶管子,我要下水去看看!”
公爵卫队的人已经顺着船边上垂吊着的绳梯轻松地攀上了甲板,乔治刚想拒绝,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和阁下争辩了,少校,如果您不想和希达爵士一样呆在禁闭室里什么也不能做,那么就赶快把公爵阁下需要的东西拿来吧!”
不多时,一条灰白色橡胶管的一头被丢了下来。塞拉弗在这个管子的头上仔细地插好一只用竹子制作的咬嘴,这个咬嘴的一头很光滑并且用鱼胶粘着橡胶垫,他唯恐会漏水,又狠狠地旋转了一下,这才咬住那只带着长管的东西,脱掉上衣,慢慢从舢板边上垂直地钻入水中。
“公爵、公爵、公爵、公爵!”
卫队成员用桨板整齐地拍打着水面,发出嘶哑的吼声。
随后,这个简单意义上的词汇像浪潮般席卷了整支舰队,连逐渐围拢过来的其他船只也跟随着“贡扎加二世侯爵”号的水手们狂叫着,在听说塞拉弗阁下亲自下水对“豪情者”号遇险船员施救的消息后,他们更是激动得泣不成声,不停地有人高呼着“公爵万岁”、“上帝保佑特立尼达”的口号,水手们干劲十足,他们收拾着被暴风吹散、砸碎的东西,下到海中钉补开裂的船壳,在满是污泥烂藻的底舱里拼命抽水,抢救那些容易受潮的货物,数十人一起摘下被风刮烂的船帆,还有倾倒备用小艇中已经积满的沉重的海水……
塞拉弗下海之后,试着呼吸了一下,随即把管子在腰上轻轻缠了几道,并用细绳绑定,他摸着船壳往下潜去,耳边传来水中各种高频声波的不清晰的鸣叫。
没有潜航灯,他即使睁开眼睛,也只不过是黑暗一片。
不过,中型克拉克船的样子,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分布成了精准的图像,他所要做的,只不过是摸索着前进,从甲板上最近的一条道前往水密舱罢了。
这条道路非常难行,甲板上到处都是绳索和折断的桅杆,有一条正好挡在通道的前面,塞拉弗试了一下,不过他的力气很显然与这种体积的东西相比还是太小了点,于是,他不得不往前游去。
忽然,他撞上了一个东西,随即,一张无神的恐怖脸庞出现在水中。
塞拉弗头狠狠地撞上了甲板,金星直冒,他发现,这是个已经死亡的水手,尸体的一只脚上缠绕着缆绳,看来这就是他丧命的原因了。
塞拉弗发现不妙时已经呛了几口水,不过他赶紧紧咬住气喉,随即强硬地把那口海水咽入肚中。
他觉得呼吸一瞬间变得很是刺痛,于是他把管子再拽了十来英尺,这才慢慢摸索着往前游去,终于,他找到了甲板上悬吊货物的扣板,他两手伸过头顶,把那只扣板搭扣解开,轻轻一推,这只沉重的木块便像小树叶般晃晃悠悠地离开了他的视线,往海面上升去。
塞拉弗钻进那个洞,探察起四周,这个时候他只能看到周围1米左右的地方,并且到处是断壁残垣,很不好走,塞拉弗心想如果是船在浪头最高处翻下来,有经验的船员完全可能趁着这个时间,拼命地往底舱爬,他们知道在大浪中倾覆,比船只渗水沉没要危险得多,但却会留住足够的空气,以至于距离最终沉没还有很宽裕的时间。这是他们自救的主要方法,而不是轻易地游出船体,在海难中,最容易死的方法就是试图游泳逃生。
塞拉弗不敢冒险,他重新笨拙地从那个洞口爬出来,然后在甲板上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割下几段绳索,把几股分开来重新扎牢,成为一条极长的细绳子。
随后,他把这段绳子的一头系在洞口的铁栓上,另一头系在脚腕上,随后再度钻进洞口。
好在他带的匕首是特别炼制的,不但有锋利的刀口,另一面还是非常快的锯子,对那些堵塞他前进方向的东西,他能搬开的搬开,搬不开的就锯断,或者干脆用自己擅长的腿功轮番轰炸,再厚的板子也被他弄出人能过去的大洞来。
估摸着下了两层舱口之后,忽然他发觉,自己已经浮出了水面。
他左右望望,到处是漂流物,像木桶、板材、破烂的船用家具、木盆、垃圾,当然也少不了许多尸体。
他费力地爬到水面一张倒扣过来的桌子上,把水喉小心地系挂在腰间绳索上。
这里是底舱了,穹形的船壳看起来还很高,上面封架着不少黑乎乎的铁块。
塞拉弗把那捆长线绕在桌子的一个腿上,顺手从水里拎起一块长木板,将桌子往前划去。
水面正好没过底舱与下层甲板之间,而这一层甲板遇到加厚的地方,都浮在水面上,那就是被改造过的几座水密舱的位置。
由于船体倾斜,下层甲板一小*露在水面外,而一大半浸没水中。
下层甲板上到处是令人惊心动魄的创伤,粗大的横胁带着弧度穿进水面,看样子已经变形了。
塞拉弗抱着从这根粗大的横肋,爬上湿滑的地面。
这儿原来应该是底舱的天花板,所有的东西还保留着翻倒的模样,看起来令塞拉弗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现在他的眼睛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他估计了一下,入水后大约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他用自己的匕首底座不断在那些水密舱板上敲着,随后趴在舱板上听着动静。
才敲到第二个水密舱板上,就听见隐约的敲击声出来,跟着就是一声“救命”的呐喊。声音传上来非常微弱,不过在安静的环境下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塞拉弗弯腰解开了脚踝上的绳子,系在桌脚。
随后他跳起来,右腿连踢,噗噗连响,震得船体似乎都晃动起来,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叫声,顺着那个砸出来的**,用匕首狠狠地戳开,锯子也拉出刺耳尖锐、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不多时,厚达4、5公分的两层木板被弄开了一个大洞。
“谁在下面,杜亚脱船长呢?”
“他在,他受伤了!”
“我放下绳子,先把他弄上来,然后一个一个地出来!”
这个舱室中的人在不久后全部出来了,杜亚脱船长昏迷了,他伤得不轻,两只手臂都有很长的伤口,已经在水中泡得有些浮肿发白了,现在仍有丝丝沥沥的鲜血溢出。
“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所有人都在这儿,翻船的时候,就我们这些人来得及逃到这间舱室,旁边另外的水密舱都在之前被封上了,没有人在里面。”
塞拉弗清点了一下,连同昏过去的杜亚脱,“豪情者”号只有10个人活着。
他的心里一阵难过,“好了,我这儿有水嘴,你们轮流派两个人架住杜亚脱船长,给他**水嘴。其他人稍稍活动一下,*最强壮的跟我留在后面,其他人顺着那条绳子离开这艘船。注意,这段水路到海面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出了甲板之后,你们就迅速升上海面,只要紧贴船边,你们都会获救。好了,鼓起精神来,小伙子们,一个一个地下水,注意绳子!”
等到塞拉弗从黑暗中钻水面时,虽然巨大的风浪让他连打了两个喷嚏,不过他却着实喜欢这里清爽而不发黏臭的空气,丢开水管,他自由地呼了两口气,随即便两眼发黑,昏了过去。这时候,公爵卫队的小艇已经划了过来,琼佩斯率先丢下救生圈,几个人欣喜地大叫,“公爵阁下在这里!”
塞拉弗像条被淋湿的死狗般拖了上来,就算有那块神奇的金属片,但在水下如此大费干戈地救人,全身的力气已经完全透支了,现在他只觉得喉咙发苦、肚子饿得发疼,肺里一阵阵针刺般难过的感觉。
“脱掉他的湿衣服,这里有毛毯!”琼佩斯的眼泪立刻不受控制地淌下来。
卫队的成员们七手八脚地把塞拉弗安置好,光毯子就裹了三层,随后琼佩斯拔出水囊的软木塞子,撬开公爵发紫的紧闭嘴唇,把热热的生姜辣椒水分成几部分,少少地灌了进去。
半晌,有点颤抖和抽搐的公爵阁下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声音很微弱,“弄点粥……杜亚脱呢?”
“他已经安全了,我的阁下!”琼佩斯揉了揉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出什么异样,“您救了10个人,所有人都因为您感受到勇气与自尊!”
“好了,让我先睡会……”公爵的语声越来越低,随即歪过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