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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长说:“沉住气,时机还没到!”
他很清楚,公安局长把那两个小姐的供词摆在县委书记桌上,只能激起他的气愤,只能让他把你公安局长扫地出门。
那时候,县长想实施下一步就难了。
“你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以为,县委书记会支持你,老李在他的心目中重要,还是你重要?张建中在他心目中重要,还是你重要?别以为拿着两个小姐的供词就能往他们脸上抹黑,就能抹去他们在书记心中的重要位置。”
“你是说,还让他们继续表演?”
“我让你出击的时候,你再出击!”
县长打电话给文化局长,问他那篇文章写得怎么样了?说你们的行动也太慢了。文化局长也看了今天的报纸,以为他责怪自己失去了机会。
“本来,已经写好了,我弄出高质量,想再斟酌斟酌,想不到,却让周镇事迹捷足先登了。”
“你现在把那篇稿子送过来。”
如果是别人要稿子,文化局长随便找个人送过去就可以了,但是,县长要就非得他亲自送过去不可。他赶到县长办公室的路上,县长认真地看了一篇张建中组织的那篇文章,对文化局长那篇稿子也有了新看法。
有时候,思路总要不断调整,为了更符合新的变化。
因此,县长看了局长送过来的稿子,先是说稿子写得不错,本来是可以不用修改了,现在因为有了周镇这篇文章,就要有针对性,比如,周镇喝酒是不是修正主义啊?晚上住酒店是不是享乐思想啊?局长听得脊梁直冒冷汗,这不是明目张胆与周镇的文章唱对台戏吗?
他很清楚,能够在报上登那么大篇幅的文章,且是头版头条,没有县主要领导点头是不可能的,甚至还有可能是今后一段时期的风向杆,县长不是正面制止,而是采用这么一种形式反对,局长便不得不考虑,他是无法阻止了。
在兴宁县,还有谁是县长不能阻止的?
他可不想被县长当枪使。
“写这稿子的人一定也看了报纸,他应该不会再在这方面浪费时间,第一,报社可能不会登,第二,也不想跟边陲镇的文章唱反调。”局长说,“如果,在登那篇文章之前,这篇稿子还属探讨问题,有了这篇文章,性质就完全变了。”
“可以理解,能够理解。”县长知道他往后缩,毕竟不是自己人,不能对他有太大奢望,“你这篇稿子就放在我这吧!”
他把那稿子留了下来,考虑该由谁来完善?
下午,他打电话给县府办一位退休副主任。虽然,前副主任年纪比县长大好几年,却跟了他相当长时间,他的许多重要讲话也多出自这位前副主任的手,退休前,县长还努力了一把,给他套了一个副巡视员的职务才退下去。
前副主任就住在县府干部宿舍楼,离县府大院只有五分钟的距离,放下电话,十分钟不到就敲县长办公室的门了。
“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吗?”县长问。
“看了。”前副主任还是一副媚相,哈着腰说,“退了休,头等大事就是看报纸,掌握时代的发展脉搏。”
“第一篇文章看了吗?”
“看了,看了,前两天,我们几个副处级退休干部在一起喝茶,还谈到边陲镇的发展,他们还说是最年青,最后一个退休的,跟张副主席熟,要我联系组织去那边看一看。”
县长说:“你先看了这篇稿子再说。”
说着,把文化局长的那篇稿递给他。
稿子篇幅不长,只有五百多字,前副主任扫几眼就看完了,脸上的笑马上收敛了,此时,他意识到县长跟他想的并不在一个点上。
“你的意思是……”
“我还不满意,我希望你能亲自执笔,改得更有针对性。”
“合适吗?”前副主任的政治敏感性并还没有退化。
“这不仅是我一个人的意见,边陲镇的发展是畸形的。”县长说,“虽然兴宁县还是欠发达地区,迫切需要发展,但绝对不能是这种形式的发展,我们要的是健康的,可持续发展。”
前副主任说:“今天报纸是那篇文章,应该是书记的意见吧?”
“不管是谁的意见,我们都应该坚持正确的思想,坚决与错误的思想作斗争。”
很显然,县长与县委书记的关系还是针逢相对的。
“他毕竟是书记。”
这是前副主任在职前说过许多次的话,每一次,县长和书记意见相左,县长忿忿不平,前副主任总会提醒他。
“你是最了解我了,也是我最相信的人,这么些年,我忍辱负重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我要把他扫地出门。”
“可以吗?”
县长说:“我认为,没有什么不可以。”
——边陲镇的发展,是一种急功近利的发展,三两年内,会很热闹,会轰轰烈烈,但风光一过,泡沫一破,剩下的就是退步,几十年都无法恢复元气的退步。这是对一个地区的不负责任。
——他们贪图的是政绩,为自己增加升官的砝码,不要说作为一位在职的领导,就是你这样已经退休的领导,也不能视若无睹。”
——这次,你要帮我,在这篇稿子的基础上,写出更有份量的文章,我要在兴宁县掀起一次争鸣,让大家对边陲镇的发展模式进行一次大讨论,否则,这种模式便会成了一种经验,在兴宁漫延,祸及百姓。
县长不能告诉他更多,只能讲大道理。
其实,不用说太多,前副主任也会执笔,他一个退休干部还有什么顾虑?他不能让县长说他忘恩负义。
至于县长与县委书记怎么斗,又与他什么关系呢?斗输了,你县长咎由自取,斗赢了,自己还成了功臣。
说到底,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害处。
公安局长又把那几个局长聚到一起,议论着报上那篇文章。
“看看,张建中狂到什么地步了?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向我们挑战吗?”
县长要他忍,他不是不忍,但忍得太辛苦了,因此,他要找几个人发泄一下,否则,隐藏的兴奋感会爆炸。那可就有可能坏了大事。
“这是拐着弯骂我们啊!我们反对边陲镇的作法,周镇长却成了典型,这不是说我们的反对是错误的吗?”
税务局长笑着说:“你就不要那么多仇恨了。”
“我仇恨?我是怕他张建中有一天摔大跟头。”
“你不是非常希望他摔大跟头吗?”
有人说:“他那只是一种幻想,人家越来越得势,别说摔跟头,说不定哪一天,眼睛一眨,不知升到哪去了。”
“升天他就有得升!”公安局长说,“见大家都是难兄难弟,我给大家通个气吧!我们出气的日子就要到了。”
有人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公安局长“哈哈”笑,说:“就这个意思!”
税务局长问:“别打哑语好不好?”
有人说:“他的酒还不够,多敬他几杯,他就把肚子里的话倒出来了。”
“对,对,对。”商业局长举着杯敬他,海洋水产局长也举杯敬他。
公安局长却淡定地说:“没用,没用。你们怎么敬我都不喝了。我跟你们可不一样,你们一下班,可以一醉方休,我可是随时都有任务,随时都要打醒十二分精神。”
税务局长说:“你太不够意思了!”
有人附和说:“就是,就是。”
公安局长说:“等着吧!很快就会见分晓了。”
适可而止!他终于,还是守住了自己的嘴。
当前副主任修改的稿子见报时,大家回想他这些话,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