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动手,父子争执(为雨姐加更)

迪巴拉爵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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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安出了包拯的值房,一路被人盯着。

    就在他和包拯谈话的时候,消息已经出来了。

    ——沈安在御前大战君臣,力主黄河流向顺其自然,然后用了自己的前程打赌,让包拯得以释放。

    这样的少年……

    “包相没白对他这么好。”

    “他在冒险,很莽撞,但某怎么就觉得他是正义的呢?”

    “那是因为……他们人少吧?”

    “嗯,某也是这么觉得的。”

    “咦!王判官过去了?”

    ……

    王安石在沈安出门前和他并肩而行。

    寒暄几句后,王安石问道:“为何要赞同北向?”

    前方是门子,沈安不可能详细解释,就说道:“某支持顺其自然。”

    这是黄河,不是家门口的小河沟。

    改道?

    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水至柔而无坚不摧的厉害。

    王安石跟着他出去,正准备详细问问,却见前方来了几十个大汉。

    门子在身后惊呼道:“是皇城司的亲从官!”

    皇城司的亲从官就是悍卒的代名词,权位在亲事官之上。

    这些亲从官近前,目光锐利的盯住了门子:“速去禀告包相公,皇城司要拿人!”

    门子慌乱的应了,连滚带爬的进去禀告。

    王安石忘却了自己出来的本意,问道:“拿谁?”

    一个亲从官盯住了他,阴森森的问道:“你是谁?”

    一般人听到皇城司拿人早就被吓坏了,可王安石却皱眉相问,让人讶然。

    “某王安石。”

    亲从官冷冷的道:“没你的事,若是不服,可跟着去一趟!”

    这话直挺挺的,梗的人难受。

    沈安见王安石面色不好看,就说道:“当年六塔河工程不少官吏上下其手……三司是重灾区。”

    三司理财,自然是被贿赂的重灾区。

    所以皇城司才声势浩大的来了数十个亲从官。

    随后有人来了,带着这些人进去。

    王安石面色难看,问道:“有那么多人吗?”

    沈安说道:“这还是一个商人供出来的,若是当初那些豪商全都抓起来拷问,王判官……三司还能剩下多少人?”

    这位大佬后来的革新格外急促,却不考虑官吏的德行,结果处处被动。

    这次让你看看大宋官吏的尿性!

    “救命……包相……包相救命!”

    “小人错了,小人错了!”

    一群官吏被拿了出来,有哭嚎不休的,有腿软走不动的,有慷慨激昂的,有木然的……

    “丑态百出啊!”

    王安石摇摇头,很遗憾官员队伍里出现了这些败类。

    沈安挑眉道:“王判官,这还不算什么,若是去皇城司旁听审讯,保证您会大开眼界。”

    若是比才能,那自然是王安石厉害,但对比对人性的了解,王安石不如沈安。

    一个被押解出来的官员突然喊道:“某要检举,当年某的上官拿的比某多,不抓他某不服,不服!”

    呵呵!

    沈安呵呵一笑,悄然离去。

    王安石很是郁闷,等下衙回家后,就见王雱在边上皱眉思索,就问道:“在想什么?”

    王雱扇动了几下折扇,说道:“爹爹,太学那些学生学的太苦了,每日睡觉大多在两三个时辰,孩儿担心时日长了受不了。”

    王安石闻言说道:“这是好事。”

    头悬梁锥刺股永远都是值得鼓励的,现在更是如此。

    王安石想起今日的事,不禁说道:“黄河可挡北人南下,当复归东流啊!”

    他敏锐的发现了大宋军队的现状,觉得压根就不是辽人的对手,所以才在后来坚持给黄河改道。

    可王雱却吃惊的道:“爹爹,那是黄河啊!”

    王安石没好气的道:“说的正是黄河!若是没有黄河,辽人早就一路打过来了。”

    在他看来,若非是有一条黄河作为天然防线,辽人早就倾国南下了。

    没有障碍的突击,大宋挡得住吗?

    王安石说道:“辽人谈及黄河时总是很不自在,就是担心打到了黄河边上时被阻拦。”

    这话间接证明了大宋对失去幽燕之地的迷茫和恐惧。

    没有长城和那片山脉作为屏障,一旦开战就是短兵相接,敌军一胜就能突入大宋内部,再难抵御。

    可若是有黄河作为防御,等辽人一路突击到黄河边上就傻眼了,你总不能连人带马飞过来吧?

    到时候哥把船只烧了,让你在河对岸干瞪眼。

    等你打造船只出来时,大宋在岸边早就布下了防线,到时候弄翻你的船完事。

    这就是支持黄河东流一派人的如意算盘,但是他们却不知道,以后金人渡河是何等的轻松,压根没人关注。

    王雱用折扇敲打着自己的手心,说道:“爹爹,水流自然,除非人工挖出千里宽阔的河道,否则万万不可能……”

    千里河道,那是多大的工程?

    大宋承担不起,谁都承担不起。

    王安石淡淡的道:“疏浚二股河即可。”

    王雱捂额道:“爹爹,这是在冒险。”

    王安石平静的道:“做事哪有不冒险的?只要能挡住辽人,大宋便可从容革新。等到了内部安稳,钱粮堆积如山,兵马雄壮时……那便是大宋要过河了!”

    他的万言书一直在修改中,总是不满意。

    他觉得革新怕是不会一帆风顺,一旦出现震动,外敌弄不好就会趁机而入。

    所以必须要有一个安稳的环境。

    而黄河就是能给大宋带来安稳的天然防线。

    王雱觉得自己的爹爹很是陌生,于是他真的用那种看陌生人的目光去看着王安石,然后忍住痛心疾首的感觉说道:“爹爹,再来一次六塔河……大宋还有北方吗?”

    王安石不自然的道:“六塔河那次只是没做牢靠罢了。”

    只是不牢靠?

    王雱的手在颤抖,这是怒气在发作。

    可身前是自己的老爹,他万万不敢发火,所以用力的呼吸几下,说道:“爹爹,六塔河过不了黄河水,正如现在的二股河,强行改道,只会酿成大祸……”

    王安石皱眉道:“哪来的歪理?”

    “这不是歪理!”

    王雱真的生气了,“两成宽的河道怎能过黄河的水?这是……这是无知!”

    王安石的面色铁青,右手忍不住想挥动而去,最后他忍住了,冷冷的道:“谁教你的这些?”

    王雱深吸一口气,“是安北兄。”

    王安石讥讽道:“他什么都对?这可不是你。”

    王雱从不相信什么权威,他认为自己是世间最聪慧的人,所以目无余子。

    王安石说完就后悔了,觉得自己这种情绪不对头。

    一个固有的观念被打破了,别说是王安石,就算是范仲淹来了也得变色失态。

    王雱很生气,他说道:“安北兄说的并无错处,他教的那些都有道理……道理,能经得起验证的才是道理,爹爹,您知道什么是流速吗?您知道什么是流量吗?您知道河道的断面对流速的影响吗?”

    他渐渐昂首,语气激烈:“您知道吗?任何事情都该经历了查证、分析、决策方能实施,而不是君臣在一起拍个脑袋就想疏浚二股河。”

    这是一个倨傲的儿子,目无余子的儿子。

    查证、分析、决策……

    三步走,很简单的三步。

    可大宋君臣就蹲在汴梁城里,仅凭着那一点信息就作出了疏浚二股河的决定,这是什么?

    这是拿大宋的未来开玩笑。

    王雱觉得语气不大好,就放低了些声音:“爹爹,您去查证过吗?南北都去过吗?还有二股河,您觉得二股河可能在未来支撑黄河不泛滥吗?”

    查证个毛线!

    都是听了一耳朵,然后就觉得该如此。

    王雱想起沈安的话,就低声道:“读书人自诩无需出门就知天下事,可天下事哪有这么简单。”

    王安石觉得自己的怒火已经到了天灵盖,下一刻就会出手揍人。

    他努力压下胸中的怒火,淡淡的道:“黄河决堤只是因为河道里泥沙淤积罢了,若是东北两个方向并行,河水慢,则泥沙淤积会更快……”

    这是他的理论支撑。

    河水流速慢,泥沙淤积就会加速。

    他不禁生出了好胜心,想看看这个儿子还怎么能和自己辩驳。

    王雱抬头,突然微笑,很自信的那种。

    王安石心中一个咯噔,然后想着自己刚才的话,却没发现问题。

    “爹爹,可北向是居高临下,若是全部走北面的河道,河水流速更快,冲刷泥沙的作用更大……为何还要坚持东向呢?”

    黄河走北边是从高处向低处流淌,速度自然快。

    而走东边就是爬坡,速度怎么能快起来?

    王安石不禁讶然无言,面色微红。

    他觉得有些难堪,就说道:“北面是否居高临下吗?目前未可知。”

    王雱笑道:“查证就是了。”

    这又是一击重击。

    你们都不查验,竟然就敢决定再度给黄河改道,这是啥意思?

    疯了吗?

    王安石干咳一声,说道:“谁给你说的这些?”

    王雱很自然的道:“是安北兄……”

    “他?”

    又是他?

    王安石被自家儿子两记重击弄的有些下不来台,就板着脸道:“这些都是空话,等查验了再说。”

    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

    王安石心中有些小得意,微笑着出去。

    “阿郎,有小吏在皇城外叩首求见官家。”

    今日家里没做饭,有仆役去买饭菜,回来说起了最新的八卦。

    不管哪朝哪代,小吏是不可能见到皇帝的,若是皇帝那么好见,那他什么事都别做了。

    王安石漫不经心的说道:“官家不会见他。”

    若是有冤情,自然有相关衙门接手,而不是赵祯来亲审。

    “说什么当年六塔河之事,还有什么黄河为何会北向的事……那人好像是走遍了东北两边的河道,对黄河一清二楚……”

    仆役见王安石呆呆看着外面,就说道:“阿郎,晚饭现在吃吧?”

    “阿郎?”

    王安石没说话,只是缓缓回身。

    王雱就站在庭院里,目光淡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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