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天使

八度微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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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繁星坐在车内,开始一切都很正常,大约在半个小时后,押解车突然停下来——

    其中一个狱警嘴角扬笑,“你可别怪我们,拿钱办事,坐牢的人本就只有半条命,死在牢里的不计其数,根本就是暗区,谁都说不清楚,想查也查不清楚,所以要怪就怪有人要……你的命!”

    “谁?”陆繁星倒抽一口凉气,带着手铐的手紧紧握成拳,“告诉我是谁?”

    那狱警凑过去,非常清晰地说出三个字,“厉、绍、棠。”

    陆繁星整个人像被钉在那方,她没看到车里的其他人已经下去,更没看到对面正有一辆车疾驰过来,直到撞击声在耳边响起,她的身体似乎随着这声音分崩离析。

    那种震撼入骨的疼痛让她忘记了尖叫。

    身子不知在车里翻滚了几次,最后定格在原地,她感觉头上有什么东西流下来,黏黏地、稠稠地……

    流进嘴里带着腥味跟咸味。

    她视线有点模糊,只知道有人走过来,蹲在地上看着她,然后发出一丝冷笑,“应该活不了。”

    “唔唔——”她试图求救。

    试图向一个要杀她的人求救,希望对方仍有恻隐之心。

    但,没有。

    那人起身,毅然转身离开,似乎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

    一条命而已,真的只是一条命而已。

    走离了一些后,那人听见身后响起一阵爆炸声,转身看过去,只见熊熊火光冲天。

    即便是铜皮铁骨此时也早就被炸的粉碎。

    掏出手机,那人说:“事情已经办妥,她死了。”

    “很好,辛苦了。”对方说:“老规矩,钱会汇入你账户。”

    “嗯,好!再联络,拜拜!”

    “……”

    ——

    渝城,深夜、凌晨两点整。

    厉绍棠再次被一阵刺耳铃声吵醒,他摸过手机,看见来电显示就叹息接通,“容言——”

    “厉总。”容言语气晦暗,融着某种不可名状地悲伤,“少奶奶她、她出事了。”

    “怎么了?”厉绍棠捏着眉心,依旧还是那句话,“她一直在出事,是不是又在监狱里捣乱了?放心,以后她会变乖,我已经安排好,她那种性格肯定会出来跟我拼命!”

    容言突然哽咽,“厉总,怕是没这机会了。”

    “什么意思?”男人的手僵硬在眉心那处,“把话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容言欲言又止,“厉总,我想……您应该明白的,少奶奶她……我们还是晚了一步,有人动了手。”

    “什么动了手?”厉绍棠近乎咆哮地口吻,“你他妈给我说清楚!”

    容言在那头静默了一会,说:“刚收到消息,少奶奶在押往另外一所监狱的途中,押解车出了意外、车毁人亡。起初,我以为这里面有猫腻,所以擅自主张进行了DNA比对,结果……”

    “99.99 %的吻合度。”

    “厉总,少奶奶死了。”

    “……”

    “容言,你在骗我——”厉绍棠说:“这不可能!”

    容言以为这辈子他根本没机会听见他说“你在骗我”诸如此类无可奈何到一定程度的话,看来他低估,应该说所有人都低估了少奶奶在他心中的位置。

    那种即将火山爆发般的杀意隔着电波,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容言,如果真是她,帮我把她带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那个计划重新启动——”

    “是!”

    “……”

    十月十五日,厉家内部争斗逐渐白日化,被降职的厉家三少甩出手中皇牌,隐没在暗处的一家以制造军火的大型多元化公司,开始大肆收购厉氏股份。

    十月二十日,全胜的厉绍棠将厉夫人跟妹妹厉珂儿送往波士顿。

    十月二十五日,厉家大少厉景彦被逐出厉氏董事会,派往香城负责一家刚开设的厉氏子公司。

    十月三十一日,厉绍棠成功将厉世昌彻底摧垮,软禁于厉家老宅。

    同日,早上九点整。

    厉绍棠站在书房内,看着轮椅上的男人,说出了三个字,“我赢了。”

    “不——”厉世昌转动轮椅跟他直面,那张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年的脸上却挂着属于胜利者的微笑,“你输了。”

    厉绍棠几步冲上去,龇目道:“现在你已经是我的阶下囚,你根本丝毫没有反击的能力。胜负已出,别再狡辩。”

    “在权利方面确实是你赢了。”厉世昌表情依旧岿然不动,“但在人方面赢得是我……陆繁星死了,她再也活不过来,而杀她的人就是我。你却做不到对我下狠手,只因我是你的父亲——”

    “别用激将法!”厉绍棠眼神嗜血,“让你痛苦的办法我多的是,并非只有结束你生命那一条路!”

    说完,男人直接起身离开——

    没走几步,却听见身后的人说:“想知道她的遗言是什么么?”

    厉绍棠顿足,并未转身,浑身紧绷到极致,犹如钢铁之躯。

    厉世昌如世间最恶的鬼吐出獠牙,笑,“厉绍棠,我恨你!”

    “她说厉绍棠……我恨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厉绍棠,你他妈没有赢,我终究是你老子,姜还是老的辣,以后你会跟我一样日日夜夜被心魔吞噬,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你知道是什么害了你么?”

    “开始你就不该心软,不该让我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其实是你自己的妇人之仁杀了陆繁星,是你自己!”

    “……”

    厉绍棠并未理会,他从书房走出去,外面是阳光明媚,是最好的天气、最好的云城。

    许心慈匆忙赶过来,就见他缓步走出老宅,那身姿依旧挺拔如故,面容依旧俊美如昔,却莫名让人感觉萧索如残横断瓦。

    她悄悄走过去,叫他,“绍棠。”

    男人抬眸看她,眼神陌生,之后像是反应过来,“你怎么来了?”

    “我有点担心你。”许心慈小心翼翼走到他身边,“你没事吧?”

    “没事。”他并未停下步伐,继续往前走。

    女人穿着高跟鞋只能跌跌撞撞跟着,“绍棠,听我一句劝,不要那么对伯父,他毕竟是你父亲。”

    “他给你了生命,给了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权利,若是你对他怎么样,会有报应——”

    “报应?”厉绍棠冷笑,“我的报应早就来了,繁星死了,你……一点都不伤心?她也是你亲妹妹。”

    “我……”许心慈一愣,父亲说过他们分开整整十年,再加上他与陆繁星的诸多牵绊,他们的关系很难再回到从前,让她必须要有耐心,不能急于求成。

    “可能感情是治愈一切的良药,你会想明白。”她说:“我只是希望你在想明白之前可以暂时放下一切,就当是……当是……为了我,可以么?”

    “算我请求你。”

    “……”

    厉绍棠嗓音清冷,“凭什么要为了你?”

    许心慈突然一怔,再也动弹不得。

    他说凭什么要为了你!

    难道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了么?

    一点都不?

    ……

    十一月,整个渝城像是招惹了龙王,已经连续下了一周的暴雨。

    而在这一天,厉绍棠来到墓园,站在陆伯仲墓前,长吁短叹道:“其实你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要是没有……”

    “厉总,那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容言在旁撑着伞,表情惊悚无比,像是亲眼目睹了诈尸。

    厉绍棠垂眸,就见墓前隐约正在冒出东西来,其实那不是在动,而是土壤被雨水浸润后的自然反应——

    “诶,厉总、好像真的有东西。”容言又是一惊。

    厉绍棠蹲身,拿起地上的东西,用油纸包着,即便沾了水依旧完好无损。

    容言有点好奇,感觉像是稀世珍宝似的,他凑过去瞧,看见那上面的字,就惊讶道:“厉总,这、这不是您的字么?”

    “是您将东西埋在这里的么?”

    “……不、不是。”厉绍棠声音颤抖,之后他着急将东西从油纸里取出来。

    那是一本看上去时间久远的手札。

    是他的字体,可这手札并不属于他。

    他翻开第一页……

    “我偷了他的练字本,他的字真的很漂亮哦,以后我要慢慢照着学……”

    “咦?他为什么那么讨厌我?我哪里不好可以改啊!不懂他到底喜欢哪种女生?温柔的?乖巧的?娴熟的?笨的?呃,好像我都做不到。”

    “没关系,谁说暗恋不幸福的,我这样也挺好,就将一切交给时间吧!”

    “耶耶耶,我又考了全年级第一,我兴致勃勃拿给他看,他依旧是张扑克脸啊!我为什么要喜欢上一张扑克脸?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厉绍棠厉绍棠厉绍棠厉绍棠厉绍棠厉绍棠……”

    “他的名字怎么写都很好看哎!”

    “总算决定要去美国留学啦!去他的学校念,念他的专业,住他住过的地方,去他待过的中国餐馆打工,嘿嘿!想想觉得好幸福哦!感觉又可以离他近一点、近一点。”

    “……”

    满满的、密密麻麻的,都是诸如此类的话。

    后面却开始每隔半年才写一次……

    “好难真的好难,他那个可能不是人脑,是怎么学下来的?陆繁星,你也要加油哦!”

    “今天被导师骂了个狗血淋头,因为我在做实验的时候想他想出神了,差点出了意外,不过幸好没事、幸好没事。”

    “再过不久就可以回国啦!很快就能见到他了,期待!”

    “哇哇哇,今天走在街上看到一个华人,长得好像他,害我没看路撞了栏杆,丢人死了。”

    “……”

    男人像是着魔般不断将手札往后翻、往后翻,可之后再也没有、没有!

    直到最后一页,那里面夹了一双用红绳勾出来的小鞋子。

    他又看见她的字,“孩子,我们的——”

    “可惜,没了。”

    “嘭”地一声——

    男人双膝跪进泥泞里,他两手似要掐着什么、却无力,“陆繁星,你骗我!”

    “陆繁星,你骗我!”

    “……”

    容言被吓得浑身发抖,立刻将伞撑好,可男人身上依旧布满雨水,顺着那雨水往下淌,可见一丝一丝飘红——

    “厉总、厉总,您吐血了、我们必须去医院!”

    又是“嘭”地一声,男人一头栽倒在旁边,突然晕厥过去,一动不动。

    他意识模模糊糊地好似回到了许多年前——

    回到大学时候。

    陆莫寒意气风发走在前面,“诶,上次跟你们说的事,你们考虑的怎么样?”

    “什么事?”贺尽倾一头雾水。

    厉绍棠戴着黑框眼镜走在最不显眼的位置,穿着死板,脚上一双旧跑鞋,话不多的他难得开腔,“去他家的事。”

    “哦,我想起来了。”贺尽倾摸了摸脑袋,“你说去你家看妹妹的事,对吧?”

    陆莫寒咧嘴笑着,“对,不亲眼让你们见见我那个天仙似的妹妹,你们都以为吹牛。可跟你们说好了,也就只能看看,不能有任何别的想法,她现在才十一岁,还小着呢!”

    “呸!看你这德性……”贺尽倾吐槽他,“不知道还以为那不是你妹妹,是你童养媳,恋妹成这样,也是服你。”

    陆莫寒脸红,“反正她我已经订下了,她也已经订下我了,你们不能动任何歪心思。”

    贺尽倾:“切,老子多的是女人,还会看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妹妹。至于绍棠嘛!他向来对女人没意思,我都怀疑他是同……”

    “诶,绍棠!你说你这么洁身自好的,该不会真喜欢男人吧?老实交待,你喜欢我们两个谁?”

    厉绍棠朝两人瞥了眼,依旧很老干部地说:“我去图书馆。”

    陆莫寒朝他背影大喊,“你还没给个准话呢!到底去不去我家啊?”

    穿着格子衫的大男孩顿步,“去。”

    去陆家的那一天,厉绍棠记得极其清楚,他刻意将自己打扮得不那么老土,拿掉了眼镜,换上了皮鞋,因为听陆莫寒说他的小妹妹是个挑剔鬼。

    第一次做客,他不想让她觉得他很寒酸,莫名的就带着这种小心思。

    但,事与愿违,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依旧是,“你上身的衣服跟下身不太搭哦!”

    他心脏莫名一紧,循声看过去,只见粉雕玉琢似的小娃娃,她穿着蕾丝裙,脚上一双小皮鞋,眼睛极亮、睫毛浓密……

    像是降临人间的天使。

    对,天使。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