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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无缘,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只能两处茫茫皆不见。
忽然他听见一阵隆隆之声似是行军之声从远方传来,心念一动,知道见愁所率领的是骑兵,心想或许会和她的下落有些关联,当即俯耳在地,细细聆听动静。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他忙窜上身旁高大树倪,待到看见了黑压压的一篇人头,不由悚然一惊。
虽然他见过很多大阵仗,但毕竟是擅长在背后突袭的类型,并未和大军正面对阵过,此刻看见如此军队浩荡声势,多少有些震撼。
他目力极好,一眼就看见了领头的人,这一看之下更是吃惊。
那个人赫然竟是茧的少主。
若是茧的少主,说不定是和见愁的人马会合,他心想着说不定跟着这些人便可以探听到殷菱的一些消息,便再不迟疑,拔足跟上鹰不泊的队伍。
他知道这样做如果被少主发现,他必死无疑。
但是他别无选择,他只有两个时辰,他必须找到她。
那个叫做夏天无的女子的话在他的心里不断发酵,让他感到无端的惴惴不安。
——如果找不到她,你会后悔的。
此时傅国的皇宫中,已是一片劫后余生的庆幸之声。念着皇后被敌国将军掳去,又是一阵唏嘘不已。
而傅申在经历了这件事之后惊魂未定,殷菱被带走的时候他正昏迷在地,因此并不知道详细的情况,在细细询问起南山六子当时的情形时,九节茶本就是个爱说话的姑娘,此刻添油加醋地形容了一番,更教傅申心中不是滋味。
只听得天真烂漫的少女直言不讳道:“那个将军哦,就那样抓着皇后娘娘的手不放,然后说什么‘你跟我走,我就撤兵’,当真好笑,当自己是什么为红颜倾天下的大英雄么?”
她自顾自说着,并没有注意到傅申的脸色愈发地难看起来。
辛夷一直以来都很得皇太后的喜爱,因此晋升为嫔妃一事也自然有她的一份,然而傅申念及和她过去之事尴尬,加上和倪帘重逢也无暇顾及她,因此辛夷的这个辛妃的名号显得有名无实。
他不但没有和她同过房,甚至没有在她的房间住过一个晚上。
然而她却始终没有委屈的情绪,既不哭也不闹,那种恬静的识大体的气质,总没埋没了皇太后对她的一番赏识。
因此在傅申来找她的时候,她还是有些讶然地。
成婚以后从未踏入她的寝宫一步的皇上,竟然会面容憔悴地想要她来亲自侍奉,实在是在她意料之外。
说是怀念她侍候在旁的那段时日自己身边所有事情都是如此熨帖,实际上两个人心知肚明,他们中间还怀着倪帘的梗。辛夷已经听说了殷菱的事情,据说失去记忆之后流落在洛国,和洛国年少有为的见愁将军有几分暧昧情愫,而傅申不远千里把她寻回,又是一段佳话。只是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情,却又不得不让人怀疑起殷菱背地里和见愁有染,这次突袭只是旧情复燃的一个插曲。
看着傅申的眉心紧紧皱在一起,辛夷不免有些心疼,泡了一壶上好的菊花茶沏在他面前的杯中,默然不语地坐在他身边。
忽然傅申开口道:“辛夷,她会是……还爱着他的吗?”
他说不出更多的话,因为后面的话都淹没在哽咽之中了,她曾经见过多少次为了那个叫做倪帘的女子而失态的他,却一次更比一次心痛。
这种问题,问她,她又怎么可能答得出呢?
爱或者不爱,人心毕竟难测,这也是只有倪帘才能回答的问题吧。
她沉默着,最终颤抖着抚摸着他低垂的头,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有敢做过的动作。
她的触摸,让他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释放的出口,他把自己的头埋在她的胸前,压抑的孩子一般的无助哭泣声令她的心几乎再次碎裂。
“她那么厉害……怎可能不抵抗……就跟着他走了……”断断续续地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下去,“那个时候即便是她不从命也是有很多办法保住我的……还是说她本来就想要跟他走……”
辛夷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她不是倪帘,也不了解倪帘,她不知道倪帘当时心中所想,所以她能做的只是紧紧抱着怀里的人,甚至因为他只能在自己面前展示全部的脆弱而感到莫名的欣喜。
这一夜就在紧紧相拥之中度过,在哭泣中睡着的傅申并不知道,这个夜晚在自己的国土上正在进行一场对立阵营中最激烈的内讧。
“果然是你。”见愁一身红衣,表情却是一片肃杀,一向如湖泊般平静的眼中,不期然带着杀气。
对面的蓝衣男子虽然受伤,动作起落却依然飘逸无阻,身旁站着蓝衣的少女,清秀的模样看起来很是乖巧。
“莫说得好像你多么有先见之明一样。”鹰不泊的态度也是针锋相对,“见愁将军好兴致啊,把我们出生入死的一干人等扔在一边自己来办喜酒,也不给在下送上一份请柬。”
见愁的唇角缓缓勾起,有些狰狞的戏谑笑容一览无余地绽放:“那么阁下是带着这么多人来给见愁贺喜的吗?真是倍感荣幸。”
“自然是要好好祝贺的。”鹰不泊眼中精光一闪,话音未落,见愁阵营中为首的五个人便躺倒在地,额头正中汩汩流着鲜血,不知鹰不泊瞬间发了什么暗器,正中五人的头颅,当场毙命。
“今日是小弟大喜之日,这血光之灾恐怕不适合今天送吧。”忽然间见愁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扇子,开合之间几支淬毒小箭便顺势飞出,也击中了鹰不泊身旁一人乘坐的马匹。
两个人谈话间便暗自交了一回合手,见愁在暗器上的造诣自然不如鹰不泊,但是他所学甚杂,也灵活而运用自如,其中百变机巧,正是他制胜的法门。
“我倒要问问你,夏枯草背叛我是怎么一回事?”鹰不泊倨傲地问,显然并不是询问的语气。
言下之意不过是以夏枯草的事为借口寻衅,目的不过是让见愁也不能好过,鹰不泊一直都是如此睚眦必报的人。见愁心里明镜一般,嘴上自然也不遑多让,只听得见愁轻笑一声道:“你自己的人,管不住还怪得到我头上吗?”
“我是在想,定是你们洛国有什么珍稀的玩意儿,才能让我忠心耿耿的部下为之卖命呵。”鹰不泊听出见愁语气中的讥刺,语调更冷了下来。
“倒也没什么稀奇的东西,不过就是比你那边略高一筹罢了。”见愁暗中打了一个手势让鬼白带着人秘密潜到鹰不泊的后方进行突袭,鬼白会意,便想从后面偷偷溜走。
却不料鹰不泊虽然在和见愁对峙,这边的动静还是看得清清楚楚:“将军大人身后的人是要干什么?要从我的背后给我致命一击吗?未免也太小瞧了我这堂堂杀手组织的主人吧。”
见愁闻言心中不由一寒,他不得不承认,在鹰不泊的面前玩弄潜行这一套不过是班门弄斧。
“今天成婚的话,新娘子可否让在下一睹芳容呢?”
随着平平的话音,鹰不泊纵身而出,如闪电一般驰骋向殿堂中心的红衣少女。就在这时见愁身上藏着的踏雪剑也已出鞘,却还是慢了一拍没有追上鹰不泊的动作,鹰不泊的化掌为爪,想要生擒堂中的殷菱一样。就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际,殷菱疾退一步,盖头被她一把掀下做了防身的武器,带了劲力挥向袭来的鹰不泊。鹰不泊轻声“咦”了一声,并不再追击,而是迅捷地后撤到门外。
这一切都来得如此突然,虽然见愁动了,但却在轻功上奈何鹰不泊不得。
鹰不泊心中却又是另一番震撼,方才他的突袭用了十成的轻功和瞬步,就连见愁都不曾沾到他的半片衣角,而殷菱却在他的一抓之势下不露任何败式,即使她头上还蒙着作为新娘的盖头。
望着冷淡注视着他的红衣少女,他微微笑起来。
这就是殷菱,这就是倪帘,果然有让男人为了她而疯狂的资本。
终于知道为什么天南星穷尽心思也要得到她,傅申那边不管有多少真爱,多少都是有为了拉拢倪家的打算,看见愁的神情辨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毕竟最终还是为了契约。
契约没开之前就是如此,那么契约之后这个女人恐怕无人可挡。
会对他鹰不泊产生威胁的,必须在还没有发展到他不可抵挡的时候就掐灭这个可能。
令他更感兴趣的是,对面阵营的少女看着他的目光既不是怨恨也不是愤怒,而是很平淡的什么也没有一样的眼神,带着点坚决,却没有更多的情绪,只能从她面无表情的面庞上看出他是她的敌人。
的确是个很美的女人,上次见她,她素面朝天,一箭射进了他的心脏。
如今她盛妆模样,正似白帘化为酴醾红帘接天,灿烂了一屋春色。
一袭红妆,却如武装般英气不减。
总是想知道,滕署看上了她的什么。在宫中看见滕署的时候鹰不泊就已经洞悉了一切的始末,那个时候滕署拼命要保护的就是这个女子,只怕就是那个时候她救了滕署。那个时候伤了滕署的,只怕就是见愁吧,所为的,还不过是那死了的半夏。
那么滕署爱上的是她的美貌,亦或是她的单纯?他原以为滕署这样的人是没有情的,因为他从不会领情。他本想让滕署如幽兰一样去游戏花丛去适应种种虚情假意,却发现滕署似乎没有这个必要而没有苛求他做感情上的训练。
现在看来,到底是自己马失前蹄,还是这个小姑娘红颜祸水还难说。
“真美啊。”鹰不泊由衷赞叹着,身后的落葵和常山却是意外地躁动起来。
见愁正因刚才鹰不泊的动作心有余悸,心中想到若是不让鹰不泊近身,只好用自己的踏雪对其进行控制,握住剑柄的手也不由微微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