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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懂得,要他离开她半步让她陷入这种双方夹击的危险之中,还弗如让他去死。她对他有多重要,他自始自终都没有说过,然而,他以为她可以感觉到。便是她要他就这样离去,他也断不能答应,他会恨就这样背离了她的自己。回傅国的路上那么多艰难险阻,若是没有傅国的援军,她势必要经历诸多苦难。而他又怎么能够容忍她在战乱之中穿行?
她不明白,他的命本来就不值钱。他曾经是一个把自己的生命时刻拴在悬崖的杀手,不知何时就会死于非命,侥幸活到现在也不过是天意眷顾照拂。她救过他,他便是把命就这么还了她又有什么好介意的?
可是这些她都不懂啊,都不懂。她如此倔强地用生命作为赌注,赌远离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更赌他的平安。
她又怎么会知道此刻的他最担心的是她颈间的那柄利刃会刺入她的喉管呢?
察觉到滕署的沉默和张皇,殷菱的嘴角浅浅勾起一点安慰的微笑,道:“滕署……走吧。要我用命逼你走吗?”
如此轻描淡写,就好像她抵着的不是自己的脖子一样。
她的话音刚落,滕署的眼神突地变得近乎发狂的痛苦,踉跄的脚步倒退了两步,显然是被她的话吓得不轻。她含笑的眼带了哀伤,注视着昔日的杀手王者一步步退出包围圈。
他没有说话,他没有恳求她不要伤害自己,也没有要她放下手中的凶器,更没有试图上前去夺她的匕首强行带她离去,只是愈加苍白的脸色昭示着他心里无休止的斗争和矛盾的痛苦。黑冷的夜中,静默的火把团着静默的两军和与双方没有利益的两人,心乱的不只一人,而心如止水的唯殷菱一人。
她是真的置生死于度外了。从她知道她没有可能和见愁在一起的时候她就绝望了,倪帘这个名字,倪帘的过去对她来说就像一个全新的故事,倪帘和殷菱,必须有一个身份死掉。可是现在的她没有半点自己是倪帘的感觉,倪帘的身份竟让她感到恐惧。过去的她是太子妃,可现在的她的真心已经半点不剩地许给了见愁,又怎可能和傅国太子同床异梦。
如果这样不如试试,用自己的命赌一把。
见愁,一定要平安,一定要……幸福。
紧紧抿着唇的少女模糊了泪眼,心上人已经渐行渐远,她看不到见愁的表情,却清楚地知道他在盯着她。两军在她的胁迫下慢慢退开形成两派,在中间形成一道明显的界线,她努力想要看清见愁的眼中是否有怨又是否有不舍,然而看到的不过是被自己的泪水朦胧了的世界。
待到双军退开,毫无战意,她才恍惚地发现滕署还没有走掉,而是呆呆地站在路边,眼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只是那目光一点点刺痛了她的心。不同于与见愁决裂时的那种心口剧痛,而是一点点的不自在,和内心深处某个不知名的牵引带来的若隐若现的疼痛。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的眼神就好像被抛弃的小动物,那么绝望哀伤又无助。他看她看得太过认真,认真到令她怔忡,就好像他要把她的模样永远记住一般。
绝别。猛地想到这个词,她眼皮一跳,望向他的眼神里也带了些许不安。
为什么会有这种不祥的想法?
感情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理性已经令她开了口:“滕署,为何还不走?”
一面说着,匕首挨得更近了些。
他没等她再有动作,倏然转身几个起跃,身影就隐没在黑夜之中。他没看见她漠然的眼中的一抹心痛,她亦没看见他转身时眼中痛苦的决绝,和洒在地上的星星点点的泪滴。目光追随着杀手的身影远去直到再也不见,她的目力甚好,知道他是真的去得远了而不是假意逢迎再偷偷跟上。她转向洛国骑兵,知道见愁已经被骁骑营团团保护起来自己已经无法与他当面道别,却仍是嗓音清亮:“见愁,保重。”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亦不确定他是否听见了。她自嘲地笑笑,笑容倒是像极了见愁习惯的那般带着点戏谑。
她不知道的太多。譬如见愁在围护之中听见她的声音清楚地传来时突然引颈扬首,却终于吐不出一句话别的言语。然而高大的骏马阻挡了两人相望的视线,他踌躇了良久,也只能给她一个沉默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