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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雪真的改了名,禀报了她的父母以后,便改名叫祁羽。
我一个人养伤,实在是无聊得很,虽然会有祁羽经常来同我说说话,可大部分时间我都闲得很。我又不敢找祁珩,就怕误了他和卿盛的好事。
我不去找祁珩,祁珩也不来找我。那我就只能瞎逛逛了。
说来也奇怪,我在祁家的园子里瞎逛逛,明明四周没有一个神仙,可我总感觉有谁躲在暗处,看着我。
我明明已经没有心了,明明就应该比寻常缺心眼儿的姑娘更缺心眼儿。
既然我这样缺心眼儿,所以,我感觉到的是错误的?
毕竟我现在又没有心,谁还会稀罕偷偷盯着我?也只有祁珩这个奇怪的神仙,拎我回来,救了我。
说到祁珩,从前我觉得丘流亚跟个谜团似的,我解不开,后来他果真不是真心爱我,到底是奔着我的心去的。而祁珩,我同样解不开他这个谜团,可他又是奔着我什么去的呢?
算了,我不知道他是奔我什么而来,反正我是奔着他收留我,互相利用,不对,说的好听点,这叫互相帮助,也算是扯平了。
这么胡思乱想着,迎面走来西门雪。
想起上次祁雪,不对,祁羽,和我讲的西门雪的“劣迹”,我得对这个女仙保持警惕。万一我做了什么惹恼她的事情,说不定我就要像祁羽一样被她陷害了。说实话,我也不怕。凡人的戏里我看多了这种恶毒女配,我又不是祁羽那样小的年纪,有的是法子治她。
不过,多一事总归不如少一事。
我向她颔首致意了一下,便匆匆与她擦身而过。
“故思公主。”她朱唇轻启,声音婉转如黄鹂,“等一下。”
我止住了脚步,却不回头。
她特意绕到我跟前,媚眼如丝。
这秋波湛湛,引得我头皮一阵发麻。
“何事?”我问道。
“我听说,故思公主,身份显贵,是神农氏族族长的干女儿,平日里,像亲生女儿一样宝贝着。”她说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静静地听着她把话说下去。
她顿了顿,清了清嗓子,又笑着说道:“故思公主,是天帝亲自封的,天帝的亲生女儿,嗯?”
此刻我就算再缺心眼儿,我心里也明白了,她是在奚落我。我的身份早已真相大白,我是一颗果子,一颗无父无母的果子,天帝虽然还没有褫夺我的封号,可是大家早已心知肚明,我根本不是天帝的亲生女儿。
如今西门雪故意这样说,不就是为了让我难堪?
我不搭理她,自顾自地走了。
她突然朗声,带着盛气凌人的意味:“对你千般万般宠爱的神农氏族长,在你被挖心后,对你不闻不问;你一直以为的亲生父亲天帝,是争抢追逐你心脏的众神仙之一;而一直保护你,和你死生契阔的男子,却对你没有半点真心,只是为了要取你的心……”声音陡然高亢,“朝九,你真失败呀。”
落井下石,说的便是西门雪了吧?
不过,到现在才突然发觉,原来我现在正是落难的时候!
哭笑不得,原来自从我没有了心,感知力竟如此薄弱。
朝夕之间,我原以为的亲生父亲,不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的干爹,也没有出现过。我的爱人,重伤我以后,离我而去。
接二连三的背叛,可我就是不难过。
没有心了,怎么难过?
不过……节芒和丘流亚的背叛,我都相信。可要说魁隗……我相信他。
他绝对不是那样的神仙。
想到这里,我有了几分底气,对西门雪款款笑道:“就算我这样失败,可在仙界,我依旧有这一方立足之地。”
她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你是说祁珩暂时收留你,给你的这一方立足之地?”
我不答。
“你别忘了,就算我不喜欢他,可是在这里,到底谁,才是这里的未来女主人?”高昂的面孔,像极了骄傲的孔雀。
我又哪是如此容易就被打倒了的?既然她喜欢这样挖人痛处,也别怪我说话说得狠了。
我呵呵一笑:“你是在丘流亚面前献媚不成,来我这里找优越感了?”
我还记得上回,她对于我没了心,再不能喜欢丘流亚一事喜笑颜开,还说过什么“我和丘流亚一对,你和祁珩一对”,还为了这个而愿意和我“好好说话”。她的一喜一怒,俱是被丘流亚牵动着。因此我大胆猜测,这一回,也是因为丘流亚不喜欢她,或者说,是因为丘流亚曾经和我那一段情事,她才这般生气,想着法子要来奚落我。
她脸色一变,却很快又平息下来。
我在凡界待久了,那些妇女们的毒舌我也是学到的。想必她这样冰清玉洁的仙女、大家闺秀,应该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我便接着说:“男的不要你,你非要腆着脸皮贴着。这也就算了,到我跟前来耍什么威风?跟我炫耀他有多嫌弃你吗?”
歇一歇,我又说道:“你说的没错,之前丘流亚和我在一起,可能真的纯粹就是为了我的心。和你相比,我这颗对他有用的心就是我的优势,这颗心至少让我与他在一起过。而你什么都没有。我现在是被他弃之如敝履,可是你,当敝履当了这么多年,你又凭什么五十步笑百步?”
我看着西门雪的脸,从白色转成青色,又变得铁青,感觉舒爽极了。
可我一向不善良,还非要补一刀:“你知道被他吻的感觉吗?你知道他的怀抱有多温暖吗?你知道他平日里的习惯吗?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值得在我面前骄傲的?”
“你不要欺人太甚!”西门雪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来了。
果然是姐妹俩,西门雪西门清气急败坏的时候都喜欢说,你不要欺人太甚。
可这一次,真的不是我要欺她。
丘流亚的吻和抱,我倒不是真的稀罕,只是现在拿来往死里怼西门雪,莫名还是挺高兴的。
我一直觉得有谁在注视着我,此刻,我听到一声轻笑。
难不成我的直觉是对的?果真有谁在暗地里监视着我。
……不过这个监视的神仙也太不负责了吧,偷听我和西门雪对话,听着听着……居然还笑了。
忽然间,西门雪一脸惊慌的抱住我。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一向秉持着这个观念,看到她乍变的脸色,赶紧往后一躲,不让她抱。
她扑了一个空,明明是可以站得直身子的,却就势直接摔了下去。
这……瞬间想起前几日祁羽跟我讲的那个事情。这是要故伎重演,自己摔跤了,赖我头上?
可这个……也太弱了吧。这么老套的想法,还不止用一次。
脚步声阵阵,是我熟悉的气味,他要到了。
这一次,西门雪是想把事情做给祁珩看啊。可我也不傻呀,你摔跤?大不了大家一起摔。
“砰砰”两下,我俩双双倒在地。
“你……”西门雪大概是从来没见过像我这样的无赖。
“你无缘无故撞我干嘛?”我先下手为强地嚷道。对付无赖就该用无赖的手段。
“我与你素来无怨无仇,你为何要把我推地上?”西门雪接不上我说的话,便自顾自地说着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祁珩到了。
一身白衣,定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吧。大庭氏族服那么多神仙都穿着,可只有他穿得格外与众不同。那样的冰肌玉骨,那样的仙气飘飘,无暇的美玉,和他相比都显得俗气。
西门雪哭哭啼啼的。不是吧,难道真印证了那句话……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我虽然对西门雪的想法举动一清二楚,可要我现在就哭出来,还真有点困难啊。
我就这么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翻着白眼,那就祁珩来找我问罪。
祁珩眸子微敛,然后……
然后……
竟然直直地走过去了。
对于西门雪的哭丧,我的“四仰八叉如乌龟晒太阳似的躺姿”,视若无睹。
可以,这很祁珩。
西门雪似乎不相信似的,尖着嗓子又嚎了几句,祁珩头都没有转。
而且更奇怪的是,明明她嚎得这样响亮,却没有一个丫鬟婆子来围观。
仿佛有谁下达了命令。难不成,是祁珩?
西门雪是个极其要面子的,见这一番情景,心知祁珩并不吃这梨花带雨的一套,便连忙站起来。
我依旧躺着,脚上确是用力一横,绊倒了西门雪,让她重新又摔了下来,这一回,她摔得的一屁股泥。
我坐起来,笑呵呵说道:“摔跤嘛,就要有摔跤的样子,你这么整整齐齐的算什么呢?”
东面的厢房里,祁珩正和几位族里的长老讨论族内事情。
那么多位灵力深厚,仙龄悠久的长老里头,他也毫不逊色,年轻却稳妥,偏偏他看上去,又像是一个从来不沾染俗务的。
卿盛急急忙忙走了进来,对着祁珩使了个眼色。
祁珩安顿好各位长老,出了房间。
卿盛道:“今日西门雪奚落了她一顿,被她反奚落了过去。”
祁珩微微一笑:“果真是她的性格,从不暗自受气。”
卿盛又道:“上次我来这里,果真被丘流亚发现了。如今他总是守在这里,偷偷关注着她。你也不管管自己媳妇儿?”
祁珩挑了挑眉:“我和西门雪的亲事,迟早是要退了的。”
卿盛跺了跺脚,着急道:“谁跟你说西门雪啦?气死我了,真是印证了凡间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你知道的,我说的是故思公主。”
“我与她的事情,顺其自然便好。”祁珩语气淡薄起来。
卿盛越发着急了:“顺其自然?你再顺其自然,她就要被丘流亚那小子盯着盯着,给盯走了!你这个木鱼脑袋,你忘啦,是谁当年非要藏着自己的心意和西门雪订婚,结果把她错过啦?是谁,看到她被挖心,胸口鲜血淋漓,第一次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耗费自己大半灵力来救她?”
“住嘴。”祁珩冷不妨说道。
“你不让我说我就偏要说。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把她的消息对外封锁了,就连她的干爹神农氏族长魁隗都不知道她身处何方。可你却偏偏让丘流亚知道了。你封锁消息,是因为你不想让她受到伤害。你让丘流亚知道,就是为了让她自己选择。可是啊……你这样藏着自己的心思,她又怎么会知道?或许其实她,也是喜欢你的呢?。”卿盛噼里啪啦一大通。
“卿盛,”祁珩沉默了一会,又突然开口,“你有过格外喜欢的姑娘吗?”
卿盛见事情有所转机,脸上有了几分喜色。
“我,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待自己喜欢的女子。”祁珩冷不防又说了一句。
卿盛“噗嗤”一声笑出来:“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一向都清高孤傲,我第一次见你如此扭捏的样子。”
祁珩抿了抿嘴,像是想起什么,又道:“你去派小仙和西门雪的父母提一句,就说未婚男女不宜交往过密。”
卿盛瞬间懂得了他的心思,笑道:“意思可是让西门雪以后不要再来祁家了?”
祁珩不说话,似乎默认了。
卿盛笑起来:“明明一刻钟之前,你还端庄自持,如今倒是护妻护得紧,不想让她再见西门雪,省的她烦心。”
祁珩听了这话,清了清嗓子:“我何时不端正自持了?”
“每次有关她的事情,你就没有端庄自持过。”卿盛抹了抹脑门子上的汗,想起那年族里的老师夸了无数遍祁珩,说他“少年老成,稳重端庄”。
从前的祁珩无论多波澜壮阔,心中却自有计算,从从容容间将一切都安排得有条不紊。
从前的祁珩,永远都是老学究的模样,严肃认真,空有一副仙气氤氲,清俊无双的好皮囊,对谁都是礼貌周全,就是偶尔笑起来,也是极其淡的一笑,仿佛谁都走不进他的心里。
那个时候,祁珩与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都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不怎么合群。只有卿盛,和他走的稍微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