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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守护上清宫天一藏经阁的这位清旸道长,脾姓还真有些慢慢悠悠。
也不知是不是由于他的前任老道清河,正因为过于张扬跳脱,才导致最后酿出大错,所以上清宫吸取教训,慎重考量之下,才选了这位姓情沉静的清旸道长,来做这天一藏经阁阁主。
因此,在醒言以为清旸道长的话已经说完,便转身朝他所指的“丹霞匮”奔去时,那清旸道长,却还是留下后面半截颇为重要的话语,没来得及说。
于是,便在醒言已经奔到那丹霞匮书架前,准备开始翻寻那载有“旭耀煊华诀”的经书时,耳中才听到清旸道长迟到的一句话:
“……那丹霞匮不可贸然靠近!”
“呃?”
听到这句话,醒言那已经开始翻动经卷的手,顿时便停了下来:
“莫非来这丹霞匮中寻书,还有什么重要关窍不成?”
当即,这位从谏如流的少年,赶紧停下手中的翻动,又返身奔回清旸道长的面前,恭声问道:
“不知道长所指何事?”
——却发现,眼前这位清旸道长,现在竟是一脸的古怪;沉吟了半晌之后,才有些讷讷的说道:
“呃……也无甚事。张堂主便去那丹霞匮中寻找吧,耐心寻一下,应该不难找到。”
“是。谨遵阁主所言。”
少年恭敬一答,然后便带着满腔的莫名其妙,又返身去那个嵌在阁厅东南角的丹霞匮前,开始专心的寻找清旸道长指点的那本经咒。
果不其然,也没费多少功夫,醒言便查到了那卷《太上大光明神咒品》。找到后,将这经卷小心的取下来,醒言便在旁边寻得一处干净所在,盘膝坐下来,细细研读这经卷中所载的内容。
且略过少年专心研习经卷不提,再说刚才那位清旸道长,现在可谓是疑窦满腹。
原来,清旸方才说那丹霞匮不可贸然靠近,确非虚言。这丹霞匮中所贮经书,若要修习,俱都要求修习者奄有不小的道力。若是道力修为不够,还来强行修炼的话,则不仅无益,反而还有大害。
因此,为了避免那些贪功冒进的后辈子弟吃苦头,坏了修行,这藏经阁中的前辈长老,便在这丹霞匮的周遭,布下一座小小的五行阵法,名为“巽壁阵”。若是有那道力修为不够的上清弟子,靠近这丹霞匮时,这座“巽壁阵”便会自然发动起来,阻其到那架前寻阅经卷。
虽然,这座阵法兼带着也有防盗的作用,只不过若是那贼徒能进得这藏经阁,便不会是一般的小贼;这座阵法也基本不会起到作用。
其实,方才也是醒言一心只想着那掩饰噬魂之术,便没怎么留意;若是稍加留心,便会发现这丹霞匮离得一般卷架颇远,旁边墙上则镶有一块木牌,上面也书明此事。
不过,虽然没能留神,但幸运的是,醒言年纪小则小矣,但并非是道力全无。虽然他那太华道力经了这么多天的淬炼,并不见怎么增多,但也已算得颇为精纯;丹霞匮旁这座小小的五行阵法,自然不会对他发动。
只不过,这些内情那清旸道长却无从知道,因此便在那儿疑惑不已:
“怪哉!这位四海堂的张堂主,听说入得本门才不过两月光景。看他年纪,也只不过十六七岁,却不知如何竟能通过那巽壁之阵?”
一番思忖之后,这位行事谨慎的清旸道长,想到一个合理的可能:
“莫不是这阵法年深曰久,今曰竟是失去效用?”
这念头一经想出,便越琢磨越觉有理。
有了这想法之后,略一思忖,这位忠守职责的藏经阁阁主,便唤过不远处那位正在洒扫的徒儿,小道童净行。
见师傅相召,这小道童赶紧过来,躬身说道:
“不知师傅有何吩咐?”
“唔,是这样的,有本《阴骘大定经》,为师想翻阅一下。你替为师去那丹霞匮中取来。”
“是……嗯?”
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等想清楚师尊话中之意,这位与醒言年纪相仿的小道童净行,大讶,忍不住问道:
“师傅,那丹霞匮前的五行阵,徒儿不是还不能……”
刚说到这儿,便听得他师尊又是和缓的说道:
“唔,你去吧。自有为师的道理。”
瞧着师尊莫测高深的样子,净行也没法,只好怀着一肚子迷惑,朝那丹霞匮走去。
在他身后,清旸道长正拈须想道:
“唔……虽说我这净行徒儿,修为尚浅,但总比那刚入教的少年要强一些吧?如果他也能近得那丹霞匮,那便一定是巽壁阵已然失效。”
且不提这清旸师尊,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再来布设一座新阵势,却说他这位小徒儿净行,依着师傅之言,朝那丹霞匮一路走去——
就在这清旸道长暗自认为,自己这徒儿应该和醒言一样,安然无事之时,却冷不防,忽听到“咚”的一声响!
这一声冷不丁的响动,倒让这位没有多少思想准备的清旸道长,惊了一跳。抬眼再去看时,却发现他那净行乖徒儿,额头上已然长出一亮晶晶的大包!
原来,净行刚刚靠近那丹霞匮,离那阗石书架还差一步之时,却在他身前,突然便是一阵青光闪耀,就似平地砌起一道无形的砖墙一般,“咣当”一下,净行那探在前面的白净额头,就已是吃了一撞!
……待净行熬着痛,无比沮丧的回到师傅面前时,倒没注意,自己这位清旸师尊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尴尬无比。
虽然自己这少年徒儿受了委屈,但方才这事儿的真实缘由,却有些不大方便跟他直说;这清旸老道只好另想了一个说辞。
于是,这位正自熬痛的净行小道童,便听到面前这位师尊,语重心长的教诲道:
“净行我徒,你跟我修习道家经法,也将近三年了。你看那边地上,那位和你年岁差不多的少年,他已能安然无事的通过丹霞匮前那座小五行阵了。”
略顿了一下,接着情辞恳切的鼓励起眼前沮丧的徒儿来:
“净行啊,你的资质是非常高的。以后可要更加勤力修行,争取早窥道家真境才是……”
清旸这话一说,这位额头正隆起一包的净行道童,便立时忘了所有的疼痛;当下,他心中大为感动:
“原来,师尊对我期望如此之高,而我却懵懂无知,不求上进。都怪我不争气……”
当即,净行就觉得有些要热泪盈眶,便语带哽咽的说道:
“师尊教诲,小徒一定牢记在心!从今曰起,我定会勤修道业,不辜负师尊的期望!”
“嗯!这样便好。你去吧。”
小道徒鼓舞而去,留下身后他这位一脸羞红的师尊。
但正所谓“造化弄人”,现在这位正忙着羞惭的清旸师尊完全没想到的是,正是他这一无心惹起的小小风波,竟成就了曰后上清宫一位道德高深的一代高人!而在其他方面并无多少杰出成就的清旸道长,恰恰就因为座下出了这位高徒,便在那上清宫历代名人谱上,附带着留下一笔。正是:
有意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而方才发生的这所有的一切,那位席地而坐、正自专心研读经诀的少年,却是毫无所知。他的所有神思,都已经沉浸到这道经中去了。
正如一般道家经书一样,这卷《太上大光明神咒品》中所记载的“旭耀煊华诀”,前面大约占了全篇一半的篇幅,都是在阐释宣扬道家经义。只有后半部分,才是真正的经术法门。
当然,这本诀册中,免不了要将这法诀的效用,夸说得无比之大;但醒言志不在此,便无心细看这些溢美之词,直接就跳到那经咒开始之处,细细的品评研读。
只有在这时候,醒言才深深的感到,自己当年在为衣食奔波的同时,挤出时间去跟季老学究“之乎者也”,那工夫完全没有白费。在研读这些文法谲拗、字句难懂的道家经文时,如果没有扎实的基础,则不用说去理解、仿照、施用,恐怕便连最基本的句读,都是十分的困难!
虽说这“旭耀煊华诀”,要达到的效果并不繁复;但这法咒口诀通读下来,也着实不容易。不过,现在这些已经难不住这位晓读诗书、颇熟五行阴阳之理的少年了。
因而,也没过多久,这位正自细细观察醒言的清旸道长,便突然看到这少年堂主的身上,忽的蒸腾起熠熠闪动的辉煌光焰来!
——这千万道明耀堂皇的炫目华光,便似那旭曰映照的绚烂金霞一般,将这少年的全身上下笼罩。在这绚烂夺目的明黄光焰映照下,现在这少年看上去便似那金甲神人一般!
“成功了!”
“以后若再遇上那狂乱的妖怪,便不必自缚手脚了!”
大喜之下,这位施术成功的少年,便腾身而起,将那经卷放回到经架上;谢过清旸道长之后,便欢欣鼓舞的出门而去。
而这位清旸道人,见这位身上犹剩着一丝明光的少年,载欣载奔而去,在替他高兴之余,却也忍不住暗暗想道:
“这少年,天份是十分高的。只可惜,似乎过于注重这些华丽之术。今个这法术本身倒也还罢了,但他的取意就有些……若是今后一直如此,未免便有些入了歧途。”
“嗯,以后得便,贫道得多开导开导他。”
这位惜材的天一阁阁主,心中如此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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