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Chapter 110

余姗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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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 尤玮刚刚走下台, 不紧不慢的坐回桌前,同桌的主管们纷纷敬酒, 一声声的“恭喜”萦绕耳边。

    尤玮始终保持着完美的微笑, 笑不露齿, 不卑不亢。

    直到她起身借口去洗手间, 来到走廊时,看到正等在那里的陈笑。

    这一晚上的折腾, 陈笑的小心脏都快要喊停了,见姑奶奶出来立马迎了上去:“哇塞,学姐, 这一仗赢得太漂亮了!”

    早先两人联系时,陈笑还以为尤玮没招儿了, 说要上台献花只不过是为了挽回最后一点面子,营造一种她也乐见其成娄小轩得奖的假象。

    谁知一转眼, 论坛就炸了锅。

    啧啧, 险中求胜, 靠舆论的力量动摇人心呐!

    陈笑兴奋道:“学姐, 你是不是料准了集团损失不起, 也料准了高层们宁可信其有,这才让行政部放出消息的?”

    尤玮但笑不语, 背靠着墙壁, 慵懒的仰起头, 只是望着空白一片的走廊。

    虽然赢了, 她的心情却很平定。

    陈笑这时问:“可是,万一高层们去查消息来源……”

    尤玮这才有了细微表情,眉梢轻佻,女中音充满讥讽:“风声过去了,谁还有这个闲工夫,那些老狐狸都是过来人,这样的把戏谁没见过,大家彼此心照就可以了。再说,只要行政部没有出走,安安分分的留下来做牛做马,他们没有损失。”

    上个月,尤玮刚刚度过二十八岁生日,早已不是天真无知,靠侥幸心理相伴职场的小女孩了,这条路她走得有多辛苦,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说“我能懂你”,殚精竭虑,辛酸苦辣,这些滋味只有自己明白。

    当然,她也不会自欺欺人的认为,她这些把戏手段玩得多么高明和天衣无缝,那些高层要的也不是一个与世无争,善良可欺的行政主管,他们更看重的是一颗力争上游的心,以及足以与之相配的能力。

    反倒是陈笑,一个大男人整日婆婆妈妈,妇人之见。

    “可是,娄小轩会不会记仇啊?没准这会儿正在背后说你不知道谦让,什么都要跟她争……”

    尤玮看向陈笑,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让一步,就要步步都让,这个代价就算我让的起,行政部可让不起。何况就算我不争,企划部就会在背后感谢咱们么?别傻了。”

    陈笑想了想:“也是,过了春节,咱整个部门都涨工资了,多亏学姐!”

    尤玮直起身,准备折回会场:“是多亏大家的齐心合力,来年还有硬仗要打,加油。”

    陈笑看着尤玮的背影,想起什么似的叫:“喂,学姐,你今天没开车,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尤玮的笑声甩了过来:“不用了,小轩会等我的!”

    陈笑:“……”

    天,娄小轩?

    这两个女人刚刚才制造了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转眼就要有说有笑的一起回家了?

    啊啊啊,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

    晚宴过后,参会人员陆续离场。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娄小轩才来到会场的大门口,夜风习习,拂过大衣和裙摆,她长长的喘了一口气,心里是五味杂陈。

    一个宝座,两个人坐。

    不高兴。

    身后传来脚步声,娄小轩侧身一看,是已经换上便服和小羊皮靴的尤玮。

    尤玮脱掉高跟鞋,令娄小轩看上去比她还要高一点,尤玮却不在乎,脸上的妆也卸干净了,宽大的羽绒服里裹着羊绒毛衣和休闲裤,舒服得很。

    这是她们长久以来的习惯。

    娄小轩怎么穿来的,就会怎么穿走,无论是盔甲还是战袍都不能在人前脱掉。

    尤玮则将这些物件当做工具,用的时候拿出来,不用了就收起来,不需要时时刻刻张牙舞爪的。

    尤玮脚下站定,呼了口白气出来,问:“崔圳还没来?”

    娄小轩:“应该快了,刚来过电话。”

    沉默两秒,两人都不再虚情假意的笑,眼底有疲倦,却很安静。

    她们一同望着夜空,感受寒风拂面。

    娄小轩突然说了这样一句:“来年我会跟你好好讨教。”

    尤玮不动声色的勾起唇角,却没接茬儿。

    娄小轩接着喃喃道:“到底你是怎么做到的,一旦要的东西抓到手里,就再也不会被人抢走……”

    怎么做到的?自然是凭本事,是因为尝到过“失去”的滋味。

    但这话没必要说。

    娄小轩之所以不明白,是她们的出发点不同,尤玮也很诧异娄小轩到现在都没发现。

    如果是几年前,她很乐意分享。

    如今,多说无益。

    ***

    这时,入口处驶来一辆黑色私家轿车,开车的正是崔圳。

    娄小轩没着急上车,定定的站在原地两秒,望向尤玮微笑的侧脸。

    尤玮正弯下腰和车窗里的崔圳说话:“你再晚点,你老婆就冻成冰棍了!”

    娄小轩这才迈开步子,坐进副驾驶座。

    崔圳立刻将暖暖包塞到娄小轩手里。

    尤玮坐在后面,搓着手心,呼着热气,一冷一热交替着,很快就让身体浮出战栗,她抖了抖肩膀,将后座上的毛绒毛毯递给娄小轩。

    “快披上。”

    娄小轩接过,将自己裹住,望着车窗外一言不发。

    崔圳看看娄小轩,又透过后照镜对上尤玮的目光。

    尤玮给他使了个眼色,崔圳在心里叹了口气。

    ……

    崔圳的父亲今晚身体不适,进了医院,崔圳急忙赶去,没能参加晚宴,后来在医院得知消息,心里暗叫“不好”。

    转眼,医生告知崔圳,崔父的身体检查一切正常,崔圳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尤玮多半是为了怕他留在现场左右为难和尴尬,一定是崔父故意称病,把他支开。

    但崔圳看破不说破,没有问父亲一句,只是在回来的路上给尤玮发了条信息,问是不是她搞的鬼。

    尤玮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道:“每次让崔叔叔去医院检查身体,他都会耍赖,趁这个机会检查一下也好啊。”

    崔圳无可奈何,也是无语。

    崔父一直很喜欢尤玮,有时候甚至对她比对崔圳还好。

    尤其是他们小时候,每次尤玮做错事,即便崔圳不站出来顶包,崔父也会将黑锅强行安在崔圳头上。

    崔父常说:“那是你妹妹,你就得让着他!”

    搞得崔圳有好几年还真以为尤玮是他亲妹妹。

    直到数年前,尤玮的母亲因病被送进医院,崔父帮尤玮办妥了一切手续,回过头来喝的酩酊大醉。

    那晚,崔父才酒后吐真言,说要是当年他再坚持一点,尤玮就会是他和妙之的孩子,妙之也不会过得这么辛苦了。

    妙之,陈妙之——那是尤玮母亲的名字,也是崔父的初恋。

    ……

    由于两家的微妙关系,崔圳和尤玮自小一起求学,一起成长,一起进了耀威酒店,一起结实了娄小轩。

    那是在四年前,崔圳和娄小轩一见钟情,恋爱,结婚。

    尤玮也从那时候开始,一心奔事业。

    但即便崔圳如今成了家,尤玮依然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可以倾吐心事的人选。

    反倒是尤玮,瞒他的事越来越多,比如今晚的巧妙安排,再比如四年前一连串的变故……

    直到今天,崔圳问起尤玮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尤玮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尤玮只字不提,只说那些都是黑历史,她正在努力格式化。

    黑历史,多么严重的三个字。

    在崔圳的认知里,尤玮一向是个混不吝的性格,没有任何事值得她纳入斤斤计较的名单,那么到底是什么事让她这么在乎?

    ***

    回到家,尤玮一进门就甩掉身上的衣服,懒懒散散的走进浴室冲澡。

    等她洗干净,才折回来,将贴身衣物扔到洗衣机。

    尤玮打开电视,随便浏览着晚间新闻,有国家大事,也有地方消息,偶尔看到一两则行业信息。

    直到一条消息突然蹦出来,讲到智能酒店这个高新概念,还说亚洲国家里日本已经先一步启动,人工智能技术将在未来三十年间迅猛发展,摆脱掉如今的弱势,甚至有望取代百分之九十的人类工作。

    尤玮听完整条报道,冷冷一笑,将电视关上,以至于错过了接下来那条有关海外“酒店医生”团队即将回国的消息。

    所谓“酒店医生”,指的并不是给客人检查身体的医生,他们的体检对象是酒店,从服务、入住质量到培训检测,上到管理层,下到客户体验,哪里有毒瘤,哪里就需要开刀切除,任何他们去过的地方,都会有人事变动。

    尤玮转身进了卧室,拉开梳妆台的抽屉,给自己敷了一张面膜。

    目光垂下,落在抽屉角落里的手机上。

    那是旧款,四年没有开机,里面只有一个拉黑的号码。

    她静静地盯着它看了几秒,如今已经拿这个手机当兴奋剂看待,每天看一眼,提醒自己也曾有过迷失、荒唐的岁月,那滋味她尝过了,足够了,从此以后绝不能踏错半步,也不能意气用事。

    尤玮关上抽屉,将两颗褪黑素服下,转而钻进被窝。

    ***

    同一时间的海外,苏一淳的也在Ipad上看到了国内播出的“酒店医生”团队即将回国的同一条消息。

    新闻里的画面只是一闪而过,带到一个男人高大的身材,却没有清楚的照到面容,也就是她的顶头上司——顾丞。

    苏一淳走进顾丞的办公室,将Ipad递给他,那里面是新传来的电子版合同。

    顾丞看了两眼,签上名字。

    这时,苏一淳说:“顾总,机票已经定好,下礼拜三的飞机。”

    顾丞抬起眼皮,低声问:“留几个人,把这里的工作收尾。”

    苏一淳:“已经留好了。不过娄先生那里,对咱们这次的处理有些质疑。”

    顾丞声色未动,停了一秒才动动唇:“不用理会。”

    苏一淳:“是。”

    ***

    顾丞的团队才刚刚结束上一个案子,为某知名度假酒店诊断管理弊端,从上到下几乎是扒了层皮。

    只是该酒店的高层们个个都是滚刀肉,不顾陈董事长的意愿,死扛着给自己找借口,还将责任推卸给下层。

    陈董最终念及旧情,没有大刀阔斧。

    顾丞见状,知道再无事可做,决定让团队收工。

    临走那天,他特意留下来和陈董吃了顿饭。

    席间,两人都没怎么动,只是谈要害。

    顾丞甚至非常不客气地说:“贵酒店最大的毒瘤在管理层,下面不过是细胞转移,上面不除,下面的人不会服。拿本分老实的底下人开刀,寒了员工的心,损失的只是贵酒店的凝聚力和团结。”

    这些道理陈董何尝不知,他请外面的团队进来检查清理,就是怕自己心慈手软。

    谁知真到了临门一脚,他又架不住那些老功臣对他的请求,这才酿成了今天的局面。

    陈董问:“除了问责,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顾丞面无表情,目光冷漠:“留下我的人,帮贵酒店清理人事,董事长如果不忍心可以出去度个假。但‘人事清理’这部分的费用,要另计。”

    其实顾丞心里清楚,这位董事长只有妇人之仁,根本下不了这个决心。

    果然,陈董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开玩笑道:“你们这个团队可是我见过收费最高的,当然,也有效率,也够狠。”

    到此,谈判结束。

    顾丞扯扯唇角,站起身时系好西装外套上的扣子,同时说:“是啊,底下那帮人一个个花钱如流水,不从您这样的大人物身上抽取利润,我们岂不是要喝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