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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冰汐带着明珠父女回到客栈即让小二送上热水熟食,供二人沐浴用餐。
人还是那两个人,脸还是那两张脸,只是一夜之间从生走到死,又从死走到生,这感觉必然是不同的。
两人梳洗出来水冰汐便让人给他们换上干净衣服,安排二人入座用餐,彼时明珠美女尚未转过魂来,大眼一瞪甩开筷子道:“水冰汐是吧?你别以为救了我们我们便会感激你,想从我和爹爹身上问话儿,没门!”
彼时水冰汐正喝着一碗素菜汤,闻言“咳”的一声汤汤水水都呛出来。
我说姑奶奶,奔波了一下午姐也想吃顿安生饭,事情就这么简单好吗?
明珠她爹闻言连忙陪着笑:“谢谢姑娘救了老汉父女性命,明珠这孩子天性直,脾气冲,您别怪她,老汉这厢给你赔礼了!”
能于刽子手下救人的人向来都是不简单的,明珠莽撞她爹却不笨,这样的人得捧着。
水冰汐用丝帕优雅的擦了擦嘴角,淡淡一笑:“性子直的孩子好啊,喜怒都写在脸上不用猜心。老爹不必赔礼,这顿饭本就是给二位洗尘的,二位该吃吃,该喝喝,尽情尽兴便好!”
一个人若能将死都不当回事,心甘情愿的走上刑场作替死鬼,那么,她的内心一定很强大。
这样的人,刀削不破,火烧不灭,金刚不坏,水土不朽,故对付这种人,三十六计不如一计--攻心。
水冰汐始终相信,不怕死只是某种信仰下的一时信念,过了那个时候,人,终究是害怕死亡的。正如壮士断腕是因为知道此腕的存在已经危及生命,若非如此,壮士又怎有勇气断腕呢?
两人吃过饭便要告辞回酒楼,水冰汐随便找个理由和他们同去了。权当是改善伙食吧,昨夜酒楼上吃的那个饭菜可比今天吃的这个好多了,实话说,水冰汐自打来到这个时代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原来这家酒楼的名字叫“饕鬄居”,昨日天黑未及细看,今日一见才发现这酒楼装修得煞是富丽堂皇。清一色的红木家具,配合精雕细琢的古董屏风,看着便觉赏心悦目,也无怪乎昨夜会如此热闹拥挤。
酒楼出了今日之事,这生意自然是没做了,三四个长工懒在长凳上昏昏欲睡,见到掌柜回来便似见到鬼一般。
水冰汐由得他们寒暄,自己找个地方睡觉去也,从来没见过救命恩人活得这么悲催的,食宿自己掏腰包也就罢了,还得随时看着明珠大美女的冷门白眼委屈受气。到底她是恩人还是仇人哪?
次日醒来天光乍明,外面隐约听见人语之声,貌似明珠大美女要带着长工们去买肉了说。
水冰汐立刻起来梳洗打扮,软磨硬泡跟着去。
酒楼的鲜肉一般都是特供,由专门的屠户和摊位负责宰杀。水冰汐和明珠到达肉铺的时候屠夫才将猪拉上案板,还没进行其后一系列的解剖动作。
“哎呀,猪还没杀呢,我们先去买别的菜等会儿再回来取!”明珠说着话转身便要走,水冰汐拉着衣袖一把给逮了回来,“明珠忙什么呀,反正我从小到大没看过杀猪,就在这儿看看呗!你看这锋烈的刀锋,凌烈的惨叫,哎呀,太有劲儿啦!”
明珠闻言斜眼一脸的鄙夷:“杀猪这么残忍的事儿你也想看热闹,有病吧?!”
水冰汐偏头:“我有病吗?”完了呵呵一笑,“有病也不怕,反正咱俩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案子破不了十天……哦不,九天,九天以后一块下阴曹地府拜见判官老爷,有病没病都不重要了!”
明珠:“……”
话说回来还真是这个理儿,可是,怎么感觉这事儿哪里不对劲呢?
水冰汐再接再厉:“你看啊这屠刀,明晃晃的往猪脖子那儿一戳,‘吱’的一声长嚎过后,眼前这头肥头大耳眼泛泪花的猪哥哥就这么完了,无论它生前多么的温顺听话,招人喜欢,总会被人送进嘴里满足口腹之欲。明珠你知道吗?一头猪的死亡其实没有应不应该,只在于人们想不想吃。我们十天后的死亡也一样,无所谓有不有罪,只在于那些在我们命运里做主角的人需不需要。”
明珠脸色瞬间大变。
“水冰汐,你到底想说什么?”
水冰汐淡淡一笑。
“我说一个连自己的生命都任由人做主的人还不如猪喽!好好看清楚,这头猪今日如何死的,九日之后咱们也会如何死,咱们只会比它惨,不会比它好!它死了还能成全人温饱,咱们死了首尾不相顾扔在山村野地喂狼,你觉得你坚守的很有意义么?死有重于泰山,轻于--”
水冰汐伸手自猪屁股上拔下一根猪毛,原本乖乖待宰的肥猪立刻四蹄一扬滑下案板连滚带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了
“呃……”
水冰汐摸摸鼻子,回首将猪毛往明珠眼前一吹:“死有重于泰山,轻于猪毛。猪都知道夹缝求生,咱们想活着还不得自己想办法?”
一连三日水冰汐都对着明珠父女狂轰滥炸,从猪之死到庖丁解牛,再到凌迟之刑再到斩立决,将所有死法一一进行慢动作分解。
明珠到底坚持不住,于第四日午后跳到水冰汐房间大吼:
“水冰汐,我受不了了,我坦白,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毒经》是我偷的,你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我明珠贱命一条,不足珍惜,我只求你放过我爹……”
彼时水冰汐看书看得昏昏欲睡,碍于某人聒噪口齿不清的问:“‘阳中之为少阴,肺也,其原出于太渊’出自哪儿?”
明珠愕然:“什么阳什么渊?”
水冰汐冷冷一哼坐直起身:“你连师娘《毒经》中的句子都不知道还想给我交代些什么?你根本没看过《毒经》吧?”
“我……”明珠语塞,她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水冰汐。哪怕同样的措辞她复述过千百遍,在这样的眼神下说起来还是一样的底气不足,“我就看过一两页,不成么?”
“看过一两页?”水冰汐冷笑,“事到如今还想说谎,明珠姑娘是要怎么死才会觉着痛快呢?”
“……”
明珠盛气凌人的架子瞬间端不下去,使劲的抿了抿唇想说点什么,一时间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当下小脸憋得通红。
“此事还是由老汉来说吧,明珠这孩子不懂事,请姑娘莫要与她计较!”
二人正无言中,门外响起苍老疲惫的声音,明珠老爹开门进来,不待水冰汐说话已屈膝跪下:“姑娘,此事千错万错,都是老汉的错,实在与女儿无关,还请姑娘看在老汉的面上,救我父女性命!”
水冰汐微微一怔,容颜冰冷。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非我不愿意相救,但二位如此遮遮掩掩又是何意?”
三天的心里攻防战对这个年近古稀的老人来说已经差不多了,而如今形势,既然水冰汐已在刑场保证十日之内破案,那幕后凶手为坐实明珠父女的罪证,这十日无论如何也不会犯案给水冰汐机会,而线索总要由案子中来,他们既不犯案,又何来的破案?
明珠父女无论是否罪有因得都是此案成败的关键,水冰汐肯花这么多的时间精力来打这场心理战终究是有原因的。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水冰汐自然不会再给他们太多的耐心。
明珠老爹闻言脸色一白,沉声道:“并非我们不愿意告诉姑娘实话,而是背后的人物非我等小老百姓惹得起。老汉一人行将就木也就罢了,可饕鬄居还有几十名杂役,他们何辜呢?姑娘,老汉可以告诉你所有的答案,但姑娘也得答应老汉护他们周全!”
水冰汐轻轻点头:“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我自当尽力而为!”语毕抬起头来,冰冷的视线朝窗外扫了一圈,水袖轻扬掷出手中书卷,只听“咚”的一声,一个黑影应声自虚空中掉出。
“军爷每日在这对着小女子盘膝打坐,可得立地成佛之慧根?”
水冰汐清冷的视线看向窗外狼呗爬起来的黑衣军士,淡淡一笑略微无奈。自从那日她自刑场救下明珠父女后,这饕鬄居上上下下便多了一些莫名而强大的气息,这个司马少康,到底是想干什么呢?虽说有这些人日夜守在这儿安全可有一定保障,但身为女孩子每日被人窥探的感觉总是不好。
“是将军好心让我等前来保护姑娘等人,除此之外并无他意,还请水姑娘见谅!”
黑衣军士尴尬的摸了摸被打的额头,略有些羞涩的解释。
水冰汐嫣然一笑并未纠缠,司马少康此举说好听是保护,说难听了是监视,虽然心中有些不舒服,但以两者的立场也难说信任,故如此倒在情理之中。
“回去告诉你们家少将军,这饕鬄居的防护已经无法让明珠父女及相关人等得到安宁,故此地不可久留,让他立刻前来接人!”
黑衣军士微微一怔,点头应道:“是!”语毕转身离去,显然在来之前也是得到司马少康的许可,暂时服从水冰汐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