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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田岭村村委会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夜半时分。
好不容易摆脱了八爪鱼一样痴缠的女人们,高剑南现在需要的是整理汇总晚上从床第之间得来的情报信息。
“都说说,有什么线索?”一人散了一支烟,高剑南开始进入正题。
小邱和段伟坐在长桌的对面,互相瞅了瞅,晚上获得的一些资料支离破碎的,他们要从里面挑拣出有价值的信息出来。
“发廊里有一小部分外来女人,其他的是本县的居多,分别来自多个乡镇...未听说有人失踪...”
“这些女人有的是自愿的,有的是人贩子骗来的...发廊老板姓卢,清溪镇人...这几天又到其它乡镇的同行那里找女人交换去了。”
零零碎碎的资料和高剑南所知相差无几,只是并没有多少实际有价值的东西。烟卷明灭着,屋子里很快烟雾缭绕,外面的寒意从窗户处飘进来,清冷袭人。
高剑南沉思了半晌,到门口扔掉烟头,随手在墙脚处堆着的柴垛里,抽了根劈开的树节兜,搁在了余烬未熄的角铁架子下,简易的火塘慢慢的有了一些暖意。
交叉印证后的消息,很真实,但却很不乐观,还是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前面依然是迷雾重重。
气氛有点沉闷,高剑南轻轻叩着桌面。
职业的敏感告诉他,无名女尸八成是外地人,问题是感觉不能当线索和结案的依据,得有确凿的证据才行。
如一团乱麻线,千丝万缕,又不知线头在哪里,桌上几张照片散落的摊开在那,是死者隐秘位置的胎记特征,被局部放大的殷红斑纹,在这秋夜的山村,昏黄的灯光下,看着竟有些触目惊心。
就在高剑南一筹莫展,双眉紧锁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在这静寂的夜里,很是急促。
屋里高剑南几人正疑惑着,田家民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高队长,高队长...睡了吗?”
小邱和段伟不约而同地起身,快步走出去,拉开了门闩,门口田岭村的村委书记田家民正一脸的焦虑,披着那件蓝色的外褂,不停的搓着手。
“这么晚,田书记有事?”高剑南很诧异,这都大半夜了,田家民怎么还急火火的来找,难道出什么事了?
山村的人家歇息的早,刚才高剑南他们回来的时候,村里早已是一片黑灯瞎火的,连狗吠的声音都没有,这个点了,田家民不睡觉,忧心忡忡的样子,八成怕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吧。
“高队长高队长,我那...侄儿媳妇...可能...可能识得这个东西...”田家民喘着气,语气说的非常急,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他手上拿着的正是和高剑南桌子上一样的那几张照片,不停的在抖动着。
“哦?来来,田书记,不急不急,慢慢说...”高剑南顿时来了精神,剑眉抖动了几下,眼里喜色闪过,刚刚还在犯愁呢,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这马上就有了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是这样的...”田家民顾不上喝水,也顾不得坐了,抖着手上的照片,就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给高剑南讲开了。
原来,晚间的时候,田家民回家,见苗翠花的屋子里头亮着灯,就晃了进去,那个侄儿媳妇小玉莫名其妙的犯了病,中了邪,他这个做伯父的总要关心问问一下才是。
没碰到苗翠花,家里有田月清和郭慧云在帮忙,倒也应付的过来,又听说小玉今晚胃口不错,吃了一大碗面呢,这倒是个不错的好消息了,能吃东西就好。
田家民就在堂屋里头和胞弟胞妹田国民、田月清闲聊着家常,说话间,从兜里摸烟出来的时候,便在蓝色褂里把几张照片给摸出来了,这是在村委会的时候,忘记塞回抽屉,随手给揣兜里了,阴差阳错的便在着时候给掏出来了。
“这是什么啊?哥...好像是...胎记吧?...哥,你咋拿这个揣着啊,怪瘆人的呢...”田月清眼尖,随手就拿过来,颠来倒去的看着,一边又自言自语。
田家民一时也不好阻止,点着烟,吧嗒着,屋里都是自家里人,什么话不可以说呢,就算说过头了也不打紧噻。
“唔,你眼力劲倒是好使...”田家民心里正犯着嘀咕,该怎么说呢?
这照片是派出所的人送来的,搁村委会那压着几日了,不是县上的高队长晚上聊起来,自己真还忘了这茬子事。
“哥,你拿这个东西做啥子哦?...这红胎记,还挺少见呢...胎记一般不是青色的吗?”田月清很好奇,你一个村委书记,兜里揣着几张胎记的照片,算哪门子事嘛,传出去,不知道那些好事的长舌妇们又要编排出什么故事出来呢。
“这是派出所发下来的,谁没事整这玩意瞅啊?...派出所发下来,是叫村里查一下,看看村里有谁看过这个胎记...”田家民斟酌着解释道,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把田月清给吓到,要是她知道这是死人身上的胎记,恐怕要软塌塌的就倒地上去了,这夜里,可别整出什么幺蛾子啊,屋里头的小玉已经够让人头大了。
“这是要问男人的还是女人的?”一直没说话的田国民低低的插了一句嘴,自从身体出了状况,不能人事之后,田国民就变得愈发的畏缩了,说话做事都是看着苗翠花的脸色来。
吐了几口烟圈,田家民才幽幽的蹦出了两个字:“女人...”
“不是吧?哥...这多羞人啊...这事你得让妇女主任出面去问...哪有男人去问这个的,别人就是有也不见得就愿意告诉你...这胎记倒是很特别呢,红色的...”田月清一听,就开始发表自己的观点了,胎记多是藏在身体很隐私的地方,不是亲密的人,谁能看到哦,哪有大老爷们去问女人,嗳,你身上有这个胎记吗?在哪里藏着?...遭骂还好,搞不好会被人当流氓撵呢。
“嗯,村委还没开会说这个事...不要到外面去说了,免得嚼舌头...”田家民还是很同意田月清的观点的,事关隐私,而且还偏偏又是羞羞难言的问题,让女人出面肯定是最稳妥的,村委的妇女主任是最佳人选。
几个人在堂屋里闲聊着,边上的小玉房间的门打开了,刚才田月清出来的时候,随手给带上了,里面郭慧云在帮的倒热水给小玉擦洗身子,小媳妇正是哺乳期,身上味道重,为了小毛伢着想,也得做好个人卫生。
苗翠花也回来半天了,匆匆的和田家民打了下招呼,便一直在房里没出来,帮着在里面拾掇,也不知道是怕被瞧出什么端倪还是心里慌张,就是不到堂屋里来。
郭慧云端着个胶盆出来,身后小玉穿着件卡通图案的睡衣跟着,高耸险要的山峦撑着衣服,让衣服的下摆竟然有些悬空了。
小玉的脸色较之前些日子红润了些,只是眼神略略还有些暗淡,心神恍惚似的。
“家民哥回了?...”郭慧云打着招呼,冲八仙桌那坐着的田家民弯弯一笑,年轻少妇的风情甚是妩媚。
“慧云呐,又麻烦你哦...”田家民颔首笑了笑,略略抬了下手,对郭慧云他还是有些好感的,这个女人也不容易,为计划生育的事,没少受折腾,好在总算把积年的心病给清除了,幸事啊。
田月清已经迎了过去,“嗯...小玉好多了呢...”拉着小玉的手,甚是亲热的笑着,虽然辈分长些,但她和小玉都要奶孩子,自是知道这个时候的辛苦,看小玉气色恢复了不少,也为她高兴呢。
小玉却站住没动了,田月清的手上几张照片晃动着,吸引了小玉的眼光,本来黯淡的眼神,在愣了一会之后,便怔住了,死死的盯着田月清拿着的照片,目不转睛。
“小玉...小玉?...”发现小玉有点不对劲,田月清晃了几下小玉的手,没什么反应似的,语气里开始焦急了,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发呆了呢?
田家民已经看出了异样,小玉的眼神一直在盯着照片呢,难道?...如轰隆隆的雷声一样,炸响在田家民的脑袋里,红色胎记,小玉识得?
“小玉,你认得这个胎记?”田家民试探着问了一声,发呆的小玉却没有回应,田家民又大了一点声音,“小玉,这个胎记你认得是谁的?”。
好半天,小玉才回过神,眼神里恐惧,惊悸,害怕,交织在一起,她指着田月清手上的照片,终于挤出了一句话:“这是燕子的...她回家了吗?”
真的识得啊?燕子?谁是燕子?田岭村谁家姑娘小媳妇有叫燕子的吗?
可是小玉现在恍恍惚惚的这个样子,田家民哪敢说,这个燕子早就不在了啊,万一说了,小玉再出什么纰漏,那就真的是大麻烦。
无论后面田家民再怎么问,小玉都没做声,仿佛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
焦急的田家民坐不住了,十万火急,必须向高剑南高大队长汇报,这可开不得半点玩笑,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匆匆的和屋里头的人吩咐了几声,便急火火奔向村委会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