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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采薇淡笑着让她免礼,相如故就也要蹲下去。夏采薇赶忙往前走一步,一把将她托住:“你跟婉城都不客气,跟我却这么拘谨,是摆明了不欢迎我来吗?”
相如故见夏采薇笑得明媚,知道她并没有怪罪的意思,红着脸一笑,轻轻叫了声“郡主”,却没有再坚持去给她行礼。
相如故要将两人往庄子里领,林婉城却并没有急着动,她抬眼将相如故身边的丫鬟打量了一番,只见那个女子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的是上好的苏绣,打扮的花枝招展,一双桃花眼忽闪忽闪得格外灵动。
林婉城不由开口道:“这位是——”
相如故面上有些尴尬,倒是那个丫鬟十分活泛。她又冲林婉城行了一礼,嘻嘻笑道:“我是相小姐身边的丫鬟袭人。”
林婉城勾唇一笑:袭人?名字起的倒是好,不过请恕自己眼拙,在她身上看不出半点温柔和顺、似桂如兰的样子来。
林婉城转头对相如故道:“你从前的那几个丫鬟呢?我瞧着你用的也顺手,怎么忽然就换掉了?”
相如故苦笑一声:“都是一样的。”林婉城心里暗叹一声:只怕不太一样吧。
袭人一句“相小姐”没有让林婉城在意,却引起了夏采薇身旁嬷嬷的注意。
这两个嬷嬷都是太后身前的老人,她们两个一个严肃,一个和蔼,严肃些的姓刑,和蔼的那一个姓管。她们久居深宫,虽然对花凤凉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但是一见大腹遍遍的相如故出门迎客,也大概猜到应该是他的内人。
然而,此时袭人却开口称她为“相小姐”,这不由就让两位嬷嬷心中警铃大作。关嬷嬷看了刑嬷嬷一眼,刑嬷嬷就上前指着相如故道:“不知这位……夫人是?”
相如故有孕在身,理应是出了阁的,可是袭人又开口叫她小姐,老道如刑嬷嬷,其实已经大致猜出了相如故的身份。
相如故被问起身份,也不由有些难堪,不过,她脸上丝毫没有异样,端出对待陌生人的那一份温柔、疏离,淡淡道:“我是住在这山庄的一位客人。”
刑嬷嬷冷着脸道:“什么客人?你是花凤凉公子的什么人?”
相如故脸上平静无波,正要开口,袭人却抢着道:“准确来说,我们公子是相小姐的客人。”什么客人?当然是恩客。这与直接说相如故是妓女有什么分别?
刑嬷嬷心思通透,眼睛果然就眯起来。相如故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夏采薇看在眼里,心中暗想:恐怕寻常高门大户的千金也比不上相如故的气度,她果然如婉城说的那般让人喜爱。
刑嬷嬷打量着相如故慢慢点头,脸上的嫌弃丝毫不遮掩她转头对夏采薇道:“郡主,依老奴看,咱们……”还是回宫吧。夏采薇是郡主,如果要与一个妓女混在一起,岂不是丢了整个大周朝的脸面?这崔夫人也真是,明知道那女子身份不清白,还要拉着郡主往污水里跳!
夏采薇却不等刑嬷嬷说完,就淡淡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夏采薇亲亲热热地走过去拉住相如故的手:“如故既然在庄子上住的久了,想必是十分熟悉。我听说,婉城也只来过一次,今天,你可要带着我们好好参观一番!”
相如故的笑脸不再刻板而疏离,反而明艳活泼起来:“郡主放心就是。”
管嬷嬷眼见夏采薇不听劝,也有些忍不住道:“郡主,这十分不妥。咱们还是回宫吧!”
夏采薇只能将郡主的架子端出来道:“嬷嬷,本郡主奉太后娘娘的懿旨出宫,岂有半路回转的道理,这岂不是抗旨?”
“这……”夏采薇毕竟是郡主,两个嬷嬷立刻就哑了火。
林婉城也散开安兰的手,走上前去与两人并肩往里走。袭人想要往上挤,林婉城就回头淡淡扫她一眼。
袭人自然知道定远侯府夫人的威严,脸上讪讪的不敢再近前。
相如故领着两人穿花绕树向庭院深处走去,尊贵如惠阳郡主,也不得不佩服花凤凉的财大气粗。这庄子占地面积十分庞大,到处都种着参天古树,树林中栖息着各类鸟雀,阳光从遮天蔽日的绿叶中间洒下来,只让人觉得盛夏的阳光都不那么猛烈了。
夏采薇感叹道:“花家不愧是京城巨贾,这样的园子只怕在整个京城也找不出几个。”
相如故淡淡笑道:“花凤凉就是一个只知道享乐的花花公子。听说这园子是他执意要修建的,花夫人觉得花费太高,本不同意,最后却又拗不过他。听说为了建成这个院子,花凤凉几乎将积蓄花了个干净。”
袭人笑着想要开口说话,林婉城却抢先一步:“如故,咱们也不用急着在园中赏玩。”她抬手一指不远处的凉亭:“我看那个亭子里就十分不错。若是再有一碗酸梅汤,几碟鲜果,咱们在一处说说笑笑,那想必是极好的!”
夏采薇刚刚夸赞这山庄气派,相如故就赶忙接口说:花凤凉为了这个院子几乎倾家荡产。相如故并非谦虚,而是树大招风。夏采薇倒还罢了,可她身后毕竟跟着两个宫里来的嬷嬷。如果这两个老嬷嬷在太后那里说些什么,只怕要给花凤凉招惹是非。
偏偏袭人只顾在郡主面前露脸,张嘴就想把实话说出来。林婉城看透了她的心思,所以赶忙就将话题岔开。
夏采薇果然就拍手道:“这个主意甚妙!在这样的炎炎夏日,咱们乘凉、喝茶、谈天,再没有更惬意的事了。”
三人相携着往凉亭里去,相如故就回头对袭人道:“去准备些时鲜瓜果来,顺便取些清淡的点心。给夫人备一些酸梅汤,给郡主备些花茶。”
袭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可是林婉城和夏采薇都在,她似乎也不敢放肆,只得一甩手帕下亭子去了。
只是她刚走了两步,就看见有一个小丫鬟从不远处走过来。她一扬帕子,招手叫道:“甜果,你过来。”
那丫鬟忙不迭就跑到亭子下,袭人将相如故的要求说了,就又扭身回到亭子里。
林婉城眼见那个叫甜果的小丫鬟跑远了,才对袭人道:“袭人姑娘,我也有身孕,酸梅汤不能喝凉的,麻烦你去跑一趟给厨下的传个话。”
袭人的眉头一皱,忽然又笑了起来:“夫人,并非是我拿乔,夫人的吩咐本来不该推辞的,只是您也知道,相小姐身子不便,身边离不开人。”却是婉言拒绝了。
林婉城也勾唇笑起来:“亭子里有安兰、丝竹,甚至还有宫里来的两位嬷嬷,你难道还不放心?”
袭人就又赔笑道:“非是我不放心,实在是我家公子有吩咐,让我寸步不离相小姐的……”
林婉城就不再说话,抬眼定定看着她,一双眼睛明明是带着笑意的,却让总让人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压力。
袭人被林婉城看得心里直发毛,无奈就尴尬地笑起来:“夫人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一边说,一边就伸手去脸上抹一把。
相如故就赶忙从旁道:“婉姐姐,我再找一个丫鬟去帮你传口信吧。”说完,就要站起来。
丝竹赶忙上前扶住她:“小姐不要急,别的丫鬟使唤不动,不是还有奴婢和安兰么?您尽管坐着陪郡主和夫人说话,奴婢去跑一趟就是了!”
相如故看看林婉城,只得笑笑:“也好。”说完就又坐下去。
丝竹却没有急着离开亭子,反而笑着走到了袭人面前,拉起她的手道:“妹妹,我虽然有心去跑腿,奈何却没这个本事。这庄子上的路纵横交错,我怕是找不到地方,还要劳烦妹妹引个路。”
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不还是要我去?袭人心里愤愤的,而且对丝竹的自来熟颇为不耐,她一把将手抽出来,冷冷道:“我刚刚已经说过了,相小姐身边离不开人,还请姑娘见谅。”
“哼哼——”林婉城忽然就冷笑起来:这个袭人也太不识抬举了些。说得好听点是请她帮忙,说的直白一点相如故是主,她是仆,让她跑腿是看得起她,没想到她竟然还敢拿乔!
场面正十分尴尬,花凤凉摇着折扇,十分骚包的从亭子外走进来。
他一见夏采薇就赶忙躬身行礼,夏采薇笑着让他无需多礼。花凤凉就转身对林婉城道:“崔夫人久不来寒舍,是不是都忘了我这个老朋友了?”
林婉城知道他的脾性,故意气他道:“若不是看在如故的面子上,我恨不能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花凤凉不在意地哈哈笑起来:“是谁惹得夫人生这么大气?崔叔明那个小心眼的家伙知道了可还了得?夫人只管说,我定当为你出气!”
袭人听花凤凉这么说,吓得脸色都白了。她从前只是花凤凉院子里的一个小丫鬟,虽然也知道自家主子与侯爷夫人有来往,却不知他们的关系竟然如此密切。
却听林婉城道:“我可不敢劳你出气,回头伤了你的心肝,我可没处赔!”
花凤凉神色一凛:“竟是如故惹你生气了?”他赶忙回头对相如故道:“你那点小性子对我使使也就罢了,怎么敢在夫人面前拿大?”
相如故冷着脸低下头,并没有说话。
林婉城赶忙若有所指地道:“如故还敢使小性子吗?我看她连一个小丫鬟都指挥不动!”
花凤凉脸色有些不好看,他还没有发作,袭人就“扑通”跪在地上:“少爷,没有啊!奴婢真的没有!”她这算是不打自招了。
袭人哭得梨花带雨,一双桃花眼带着点点泪痕,简直是我见犹怜。她伸手拉住花凤凉的衣角,轻轻摇晃着,那副模样,看在眼中,却像是在撒娇。
花凤凉不耐烦的将衣角抽出来,看也不看她道:“滚滚滚!”
袭人只是一个劲儿地哭,一个劲儿地求饶,却也并不退下。林婉城就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如故从前的丫鬟我瞧着就很好,你为何要将她们换掉?”
花凤凉似乎被袭人哭得十分恼火,不觉声音也大起来:“还不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