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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玉西瓜、翡翠玉西瓜。上官云澈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大嫂就把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他。
他没上心,直接又扔回给了大嫂,要大嫂替她保管。
惠阿霓当时笑着说:“我最多帮你保管到结婚。这老什子,吃不得,穿不得,就是一个名。但名也是名,必须要好好地传下去。”
他现在打电话去松岛问大嫂,翡翠玉西瓜的事,是不是会引起怀疑?
不过,升了官总需要向家里报个喜。
他拿起电话。
大嫂惠阿霓的笑声清越的顺着电话线传了过来,“难得你还知道主动打个电话回来。呵呵,呵呵……到底是在外历练两年,长大了知道惦记家里人。”
“大嫂,你别一边夸我还一边骂我好不好?”
惠阿霓还是笑,上官云澈是老幺,说是弟弟其实更像她的长子。因为不是儿子,话里话外全然又都是溺爱。
“云澈,听说你升官了?”
“嗯。”上官云澈小心翼翼地问:“大嫂,大哥有没有说什么?”
“还不是老一套。”惠阿霓含糊地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大嫂,我想知道。”
电话那头的惠阿霓迟疑了一会,“云澈,你大哥说,你官瘾太大。肖劲锋就是知道你只能赢,不能输才给你这个职位。现在的政府外强中干,早不是以前的政府,恐怕你想做什么到时候也有心无力。”
上官云澈呆了半天。
惠阿霓马上又安慰他道:“你大哥也讲了,事在人为。你能在那个位置上为民众做一两件好事就很不错了。”
匆匆挂了电话,他的心情变得很坏很坏。翡翠玉西瓜的事情瞬间被甩到脑后。
大哥真知灼见,一击即中他的软肋。
他从小到大争强好胜,凡事都要第一,也不肯认输。
可是政治……从没有第一,讲究的是共赢。
做到这个位置,才知道拱他上来的肖劲锋才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更可怕的是官员在其位,而不谋其政。千疮百孔的政府满目疮痍,经济账目一塌糊涂,大部分的收入靠的不是财政、税收,而是援助、捐款。
所谓的工商总长早被架空权力,实权都在肖劲锋手上,他所能做的也极其有限还处处受制于人。
上官云澈躺在床上暗暗在心里把肖劲锋大骂一通,甚至有点想甩手回东北去算了,省得留下来受他的鸟气。可是又有点不甘心就这样走了。
想着想着,他突然想起大嫂的话,“你大哥也讲了,事在人为。你能在那个位置上为民众做一两件好事就很不错了。”
他冒出一个念头。觉也不睡了,立即翻身起来,拧开台灯,在灯下奋笔急书。
肖劲锋不是让他做官吗?他就做两件事让他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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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联向有太上财政总长之称,既掌握海关全权,又负保管内外债之责,操纵金融,左右财政,历来当局无不仰其鼻息,而安格联之允诺,可以生死内阁,安格联之言论,又可以高低公债。虽安之滥用职权,有以致此,而官僚财阀迷信外人,实为主因,举国人心之愤慨已非一日,此次当局毅然罢免,无不痛快。”
灯火通明的报社,吕碧雪拿着热腾腾泛着油墨香的报纸。站在桌子上大声朗读,她的周围聚集了不少工人,他穿着工布衣裤,她每念一句,他们就高呼一句,不少人热泪盈眶。
让吕碧雪如此激动的乃是最近发生的一件大事。
工商总长上官云澈罢免了把持中国海关多年的英籍总税务司安格联。
这件事情的起因要从清末的不平等条约说起,作为不平等条约最典型的体现之一,中国的海关总税务司长期由外国人担任。且不论其实际上对中国的影响如何,仅就对国民心理上造成的阴影而言,已属不可容忍。一个主权国家的财政命脉操纵在外国人手中,所带来的恶果是不言而喻的,事实上从清末以来,总税务司就对中国的内政外交具有重要的影响,甚至对中国的总督人选都有发言权;而在外交方面,这一角色更是有着特殊的作用,以至于清朝的许多对外交涉,都听命于总税务司赫德。所以,就连许多西方人都指责说,本来是中国政府雇员的外籍总税务司俨然“成了他的主人的主人”。由于种种原因,这种现状即使到了现在也没有丝毫变更。不过,上官云澈却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迫于巨大的财政压力,上官云澈决定通过海关立即征收附加税来补充国库。安排海关征收附加税。不料海关总税务司安格联却一口回绝,声称海关不能征收未经条约列强批准的外贸税,无论政府决定采取什么行动,海关必须独立孤行。对于安格联如此傲慢的态度,上官云澈立即指出:“一个公务人员的首要义务是服从政府的命令,尤其是作为一个外国人,他应该知道他的地位特殊,无权使自己处于可以对政府施加压力的地位上”。虽然自清末以来海关总税务司就俨然是中国政府的“太上皇”,但上官云澈却不吃这一套。
于是,上官总长一声断喝,敢将皇帝拉下马!三天后,政府发布公报,明令将安格联革职,同时任命总税务司主任秘书易纨士暂代其职。这条消息一经传出,国内外顿时舆论大哗。还没等英国人提出抗议,中国银行界却首先骚动起来。由于担心损害自己的利益,以中国银行总经理张家璈为首的银行界头面人物直接找到肖劲锋表示了他们的不满,甚至蛮横地扬言,如果政府不准备有效地应付局势,最好是辞职。同时,在北京的外交使团的代表也来求见肖劲锋和总统要求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过对于大多数民众和许多有识之士来说,倒基本上是衷心地欢迎这一举动的,舆论界都认为这是维护中国主权和中国政府权力的合法行动。
吕碧雪收起报纸,跳下桌子,跑到易谨行的桌子前,笑道:“嗨,朋友。你的文章写得真是太好了,大快人心!”
“不是我写得好,而是上官云澈这个半月总长做得太好!”
“半月总长?”吕碧雪哈哈大笑,觉得易谨行取得这个外号还真贴切,做出这样的事估计他这个总长也只能做半个月了。
“我真没想到,上官云澈看上去像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似的,办起事情来倒蛮有魄力。”
易谨行点点头,感叹道:”这件事,我服他。中国就是太缺乏这样强硬的官员。”
“易先生,易先生——”门外跑进来一个穿工装的少年,他的裤腿沾着泥水,稚嫩的脸蛋红扑扑地,他趴在易谨行耳边嘀嘀嘟嘟说了几句。
易谨行脸色一变,忙站起来收拾桌上的东西。
“怎么了?你急成这个样子?”吕碧雪问。
“刚接到消息,今早码头工人准备罢工。我要马上赶过去采访。”
“你一夜没睡,现在又去码头采访,接着回来还要写稿子,又是一晚不得合眼。而且,采访工人运动很危险,常常……“
“我没关系。”易谨行把包背到身上,疲倦的眼睛布满红血丝,但精神熠熠,“新闻就是要揭开事件的黑暗,为民众发声。报道工人运动和学潮是我多年的梦想。现在各地的运动风起云涌,其实有机会我还想要去武汉、南昌深入跟踪报道那些为国为家的热血志士,用笔唤起人民的觉醒!”
“行啊——”吕碧雪伸出大拇指,赞道:“易谨行,我佩服你。”
易谨行钟爱自己道职业,充满献身精神,而吕碧雪只是把它当成赚钱的途径。这没有什么可指责的,人与人选择不同。易谨行笑笑,拍拍身边少年的背,和他一道快步往门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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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易府又是高朋满座,宾客喧哗。无论走到哪里,上官云澈永远是人群中最闪亮的那颗星。他仿佛自带发光体,让大家自然而然聚拢在他周围,听他侃侃而谈。
将海关总税务司安格联革职,使上官云澈一夜成名,也让他的上级财政部长肖劲锋大感头疼。
民众沸腾,各方角色博弈,都等看着到底政府能不能言出即行把英籍洋人安格联赶下台。
通过几方交涉,为了保全英国人的面子,安格联的革职改为离职一年,海关税务司暂由易纨士代理。上官云澈则不再担任工商总长职务另行安排。
丢了乌纱帽,上官云澈丝毫不见伤心,反觉无官一身轻。
回到上海,即接受了易慎言的邀请,来到易府做客。
这次,他来之前,易慎言吸取上次立芬的教训。一再叮咛大家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多嘴,特别是关于安格联的事,生怕不小心又踩地雷。
贵客上门,易家的女眷们几乎全到齐了。一是人多热闹,二是大家都把上官云澈当成未来的姐夫。
再说,世界上又有哪位女孩不喜欢长相英俊又幽默风趣的男人呢?
无论是以哪个时代的标准衡量,恐怕都不得不承认上官云澈的“美”。他中等身材、面容俊秀、风度优雅。又旅学美国,中英文皆佳。
一贯沉稳的易立美也开玩笑问他:“上官先生在美国多年,不知是更喜欢美国女孩还是中国女孩?”
上官云澈哈哈一笑,眼神不由地飘向在花园穿梭不停的茉莉身上,他说:“不管是美国女孩还是中国女孩,只要是喜欢我的女孩我都喜欢。”
“哈哈,上官先生真会讲话。”
他身上有中国人少有得幽默,轻易折得美人芳心。
“上官先生,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最小的易立景也来提问。
上官云澈扬了扬手里的羽毛球拍子,和气地说:“什么问题?”
“将海关税务司安格联革职是多少中国人想做而没有做的事情。我想问,上官先生心里是怎么样想的?”易立景人虽小,但在学校受到学潮思想的洗礼,思想极为激进。别人不敢说的她敢说,不敢问的她敢问。
此时,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事看着他们。
花园里静悄悄的,易立芬和易慎行脸色骤变,他们是知道上官云澈的个性,一言不合,立即发脾气走人。
现在,上官云澈抿紧了嘴唇,表情异常严肃。
易立芬有种特别不好的感觉,背脊上的汗凉飕飕的。她走上前拉了拉小妹妹的衣袖,颇有责怨的说:“云官,你莫管她,她还是孩子。”
立景不服气地嘟起嘴来。
安静的花园里,只有拿着茶壶的茉莉毫无知觉他们的紧张,她低着头慢慢把大家喝空的茶杯一杯一杯斟满。
当她倒完最后一杯,抬起头来才发现大家都在看着她。
“怎么呢?”她不安了一下,把茶壶捏紧了,极为尴尬地笑着说:“你们喝茶、喝茶……”
上官云澈也笑了,走过去拿起茶杯,对着立景笑着说道:“将安格联革职不是一种想法,而是我的一种信念:只要中国立足于其合法权益的立场上,不管其行动在远东或在整个亚洲看来是如何引人注目或甚至令人震惊,也都将会在海外得到充分的理解。何况任何一个外国政府,如果它的官员像安格联一样行事的话,不论其职位多高,它也会像中国政府一样将其革职。”
看他不像生气的样子,立美也大胆地问道:“你就不害怕这样做会断送自己的前途吗?”
“每一个的前途都和国家的前途息息相关,如果国家都没有前途,个人是毫无指望的。”
立景满脸欣赏,甩开大姐的钳制,热切的回应:“上官先生,你说的真好。我也觉得每个人都要参与国家的管理中来,不能置身事外。如果国不成国,每个人都只管好自己的小家是没用的。”
“对,必须先有国再有家。”
易立芬看上官云澈嬉笑怒骂,没有半点不悦,才放下心来,跟着挪揄的笑着说:“哟,你们说得容易,且不知道为了国家一点点小进步,云官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大家哈哈大笑。
立景偷偷向立美做个鬼脸,悄悄儿道:“真不害臊,说得好像上官先生已经是她的丈夫一样。”
“你这小鬼!”立美推了推妹妹。
上官云澈嗅着茶杯里茉莉香味,像极了泡茶的人,清清淡淡。
“密斯陶,还能再给我一杯茶?”
“当然……可以。”
他把杯子递了过去,让茉莉为他再次斟满清茶。
“我是不喝茶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密斯陶泡的茶总让我喝了还想喝。”
“可能是上官先生刚好口渴了吧。”
调情的话,他信手拈来,哪知碰上不解风情的她。他忍不住发笑,笑她天真而又可爱。
“云官,我们去打羽毛球吧!”立芬脱去外衣,现出里面曲线毕露的运动衫,硬把羽毛球拍塞到上官云澈手里,“走吧,今天非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上官云澈接过球拍,只得放了茶杯迎战,“话别说太满,谁把谁啥得落花流水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