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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馆是招年轻人喜欢的好地方,咖啡馆高级,洋气,充满异国风情。闻着咖啡苦腻腻的味道坐着铁制的皮椅子,闭上眼睛仿佛不是在国内,而是在清风微漾的塞纳河。
宜室和盛永伦临窗隔桌而坐,面前各摆着一杯咖啡。喝得不多,话也不多,咖啡渐渐冷透下去。多像他们现在的关系,隔着光阴和误会,冷是唯一合适的相处方式。
盛永伦来学校找她,她一点没想到。她只想过,如果有一日当他们再相见,会用什么样的目光来看彼此。欢喜、仇恨、淡漠、惊慌、悔恨、惊喜……什么样的目光都设想过,唯独没想到。她根本从他的眸子中什么都看不出来。一片深邃的大海,漆黑无波。
三年前他就那么走了,告别也未留下。当时她也并没有接受他的道歉,虽然他站在门外苦苦哀求了一夜。还有他对沈兰香的薄情,这些都是他成为人渣,招人恨的地方。
不过,过去不必再提。她宁可盖上盖子把一切掩埋。就当所有的不开心都没有吧。做不成朋友,至少不做敌人。
“没想到,你会来学校……找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念这所大学的?”她率先开口,目光游移地看着眼前的咖啡。不然还能看哪,看他英俊的脸?她怕迷失在深邃的大海中。
盛永伦微微在椅子上挪了挪身体。三年异国生涯,他以为已经能够把她忘却。再见到时,才知道。三年不过是三天。在她面前,他还是那个心跳加速的莽撞少年。恍恍惚惚像梦游一样。恨不得又来缠着她像要糖吃。他很想把椅子挪到她的身边,闻一闻她身上甜甜的香味。也想摸一摸,她蓬松的头发,看是不是和天鹅绒一样柔软。更想告诉她,她比三年前更加的漂亮和有女人味。三年前,她只是一个少女,三年后,她是更让他心动的少妇。
“少妇”这个词跳到脑海,似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使他如木鸡呆立的坐着。从王璐璐那里,他了解得已经够多。每多了解一层,他的心就更痛一分。也恨自己干嘛要去犯贱,可偏偏忍不住旁敲侧击打听。
他一直沉默,逼得宜室不得不主动来找话说:“盛永伦,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当年……唉,当年的事我有些不记得了。哈哈,哈哈哈……”明明记忆分明,她要推说不记得,“真没想到会在上海和你相见。昨天在银行,吓了我一跳!我还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和你长得那么像!真是像——”
她故作着轻松,喋喋不休说了许多话。本是想缓和气氛,没想到,气氛比刚刚还要尴尬。
他终于说话,声音冷得像北极的寒冰:“如果觉得只是长得像,你为什么要落荒而逃?”
“我哪里有落荒而逃,你真夸张……”她呐呐地低下头去。“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昨天在银行,一眼她就认出他来,非常确定就是他。
至于她为什么要跑,这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原因。是无法面对吧,每想对他和颜悦色一点,就感觉自己在背叛王焕之,辜负沈兰香。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走了。”她怕自己再呆下去,会失态。
“等一等!”她刚站起来,就被他握住手腕。
看着宜室的脸,他的心像被通红的烙铁丝丝烫得冒烟。再不说正经事,恐怕就要永远都无法说出来。上官宜室有这个本事,带跑他的思维,让他逻辑和思考能力骤然下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总不能做到理智,情绪常常凌驾在他的思想,让他暴怒,让他疯狂。
宜室的脸颊泛起不同寻常的潮红,被他碰着的地方像火一样燃烧。像打开她的记忆的开关,过去一起经历过的种种倾天倒地地向她扑来。
记得他在图书馆像个无赖般地坏笑,记得他下厨做的炒牛奶,突然地吻她,揉乱她的头发,在绑匪面前的临危不惧,还有,还有……
她的鼻尖微酸,眼起朦胧。哆嗦着说道:“放开我!盛永伦,过去……的事……不要再说!我……都已经忘了。”她怕他一提起过去,后悔会把她淹没。她会哭,会不能原谅自己。
她究竟做了什么,太不可理喻。
“你坐下,我自然会放开。”他的目光不看她的脸,亦不看她的眸子,“放心,我不是要说过去的事。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宜室心里滚车轱辘一般绞痛,他都这么说了,只得重新坐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票据推到她面前,“看一看,这是不是你昨天落在我们银行的?”
宜室瞅了一眼,手指轻轻把票据拨到面前。
“这是我的。”上面有她的签名。她拨拉着票据,想把它收起来。
“等等。”盛永伦的手指压在票据上,重如千斤,使她不能顺利地把票据拿走。
她抬头,不解地看着他。“还有什么……”
“这张票据真的是你的?”他冷漠又严肃的问道。
“是啊……”他的眼里黑色的大海掀起骇浪。她震住了,手指一颤,猛地从票据上收回来。“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手指头在薄薄的纸片上狠狠敲着,“有问题!而且是很大的问题。所以我希望你想清楚再回答!”
宜室咬住唇,唇色变得苍白。低声说道:“这……不就是……”
“就是什么?”他声音大得吓人。
宜室身体在椅子上弹了一下,声音极小的说道:“这是……买卖橡皮股票赚的钱……从这个公司转到那个公司,从这个银行转到那个银行,他们告诉我在上海的公司都是这样……”
关于股票,她知道的就这么多。
于他勃然而发的愤怒中,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快闭紧嘴巴。
“他们是哪个他们?”盛永伦把手捏成拳头在桌上用力捶了一下。
他昨天从胡教授那回来,拿着这张票据,倒转回头再查银行,查与兰格志股票公司有资金流水的上下家。结果查了一天一夜,查了个底朝天。这张票据表面上是兰格志橡皮公司的走账流水。顺藤摸瓜再往下探,内底惊人!这家公司看似风光,其实根本没有买卖的上、下家,他们倒来倒去,转来转去,最终的目的就是把买民众买股票的钱弄进自己的口袋。为了掩人耳目,大笔资金被转入宜室的名下。她还矇昧不知!
“这张票据是谁给你的,又是谁让你去办的?我现在强烈怀疑格兰志股票公司是一家圈钱的空壳公司!”
宜室头皮一阵发麻,不敢相信盛永伦的话。“圈钱?什么是空壳公司?”她迷惑又天真地问道。
“就是根本没有买卖和生意,幌骗人钱财的公司!”
“啊!?”宜室脸色煞白地问:“你说是骗子公司?”
“是!”他抿了抿嘴,眼睛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点点端倪。“宜室,我实话告诉你,这张票据连同你在银行办的许多业务都是为兰格志公司走账。这支股票撑不了半年就会完蛋,谁买谁死!而且是买得越多死得越惨!你必须要告诉我,这家公司的幕后操纵是谁,是王焕之吗?”
他是兰格志橡皮公司的总经理,嫌疑最大!
提到王焕之时,他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嫌恶,宜室就更不敢说是了。
“王焕之是在兰格志橡皮公司上班吧。”她不必回答,他已经在自问自答中找到答案。“他借你的身份去银行走账,真是不折不扣的小人!”
“请你注意你的措辞!王焕之现在是我的未婚夫!”
宜室的脸涨得通红,她容不得有人污蔑王焕之,尤其那个人还是盛永伦。她气得发抖,站起来把票据抓到手上,大声说道:“盛先生,谢谢你的关心。可真是不必。这张票据连同去渣打银行所有的业务都是我二哥上官嘉禾委托我去办的。和王焕之没有任何关系,请你不要胡乱的猜测人!你说兰格志股票有问题,但是,我要告诉你,这支股票不仅我二哥买了很多,就是我父亲也受他的推荐买了许多!按你这么说,难道我二哥会想着要害我父亲吗?我不知道你的话是什么根据,但我想这其中一定有许多误会!对不起,我还有事,必须先走一步!再见——或许我应该说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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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室一口气从咖啡馆跑到大街上,她浑身发抖,对盛永伦的话感到愤怒。
亏她还对他的乍然出现,心慌意乱。想起过去,尚觉得自己处理感情太不够理智。两人没有好好开始,没能够好好结束。今天,他来找她时,涌起一丝窃喜,幻想两人也许能放下芥蒂做个朋友。
没想到……
她感到自己的愚蠢,深刻而又肤浅的愚蠢。
真是,太蠢了。
他说的那些事可笑至极,是绝对是不可能,也不会存在的!
盛永伦并不知道,兰格志股票并不是王焕之在操纵。真正的掌舵人是上官嘉禾!
她的二哥会害父亲吗?
绝不可能,王焕之也绝对不会!
他们都是正人君子,是有理想、有道德的好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