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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室和小巧终于决定,把玫瑰花插在广口的洋瓷瓶子里,然后摆在进门的茶座上,这样进来的每一个人就都能看见新鲜的玫瑰花。
小巧抱着玫瑰,喜滋滋的下楼。
宜室折回房间,背对着王焕之,双臂张开整理床单。
“最近很忙吗?”她问。
王焕之自从退学和上官嘉禾做股票之后,“忙”就成为他生活的主题。
“还好。”他坐在床尾凳上,看着她忙碌。
“嘉禾哥哥呢?还好吗?很久不见他了。”
“他很好。不过就是比我还忙一些。他前两天还和我讲,好久没见到你,有空要来大家一起吃个饭。”
“是吗?可以啊。不过……这两个星期不行,我还有考试。”
“吃个饭而已,能影响你的考试?”他笑着说:“你自己念书不行,就别找借口!”
一个抱枕向着他的脸砸来,她佯怒道:“我哪里念书不行?告诉你,我念书好得很!”
“哈哈,哈哈哈。”王焕之抱着枕头大笑。他喜欢和宜室这样聊天。像情侣,又比情侣更亲。和宜室在一起,就像被暖阳照着,熨贴他内心所有的褶皱。
谁都不知,连宜室自己都不知,他有多爱她,爱得愿意奉上全世界。
宜室和任性的王璐璐不一样,和一般的年轻女孩也不太一样。她稳重,非常稳重。
平常生活中几乎不怎么穿艳色,服装的款式也趋保守。别的女孩穿衣服、化妆、打扮是生怕不能展现自己的美丽,她却像是怕彰显自己。都快到夏天,身上的衣服包得一丝不漏。明明没有近视,鼻梁上却架上一副遮住半张脸黑框眼镜。乍一看,哪是青春勃发的大学生,根本是中学里教国学的古板老师。这不,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来见未婚夫,也不见她精心打扮。半旧色普通焦糖色毛衣,下面套高腰过膝黄白色格子裙。
可就这么个保守样子,王焕之也升起欲望来。
“我哥还有没有说别的?有没有提到……”宜室弯下腰把床单压到床垫底时,翘起的浑圆的臀部在裙子底下像水蜜桃一样饱满得涨起来。
王焕之盯着她的臀部,下腹部一阵燥热。
宜室突然觉得一阵外力从背上袭来,来不及反应整个人扑倒在刚刚铺好的床单上。
“焕……”
王焕之不由分说从身后压上来,双手不客气地从腰带下拉出薄衫毛衣。
“不……”她费力挣扎着把毛衣拉下,不让他得逞,“……别……我今天还要回学校。”
“今晚上别走了。”他狂乱的试图把身体挤到她的双腿间,“我明早送你去学校!”
“不行,还有考试……”她的理由实在很扯,他的双手改为偷袭她的臀部,像揉面团一样在她的臀上搓揉。他用力地吻住她的唇,裙子被撩到腰间。玻璃丝袜褪到膝盖处。
“宜室小姐,花插好了!啊——对不起,对不起!”
小巧不解风情推门进来,看见床上纠缠的两人,立马把花瓶和花放在门口的地上,退了出去。
房间的气氛陡然尴尬起来。
“该死!”王焕之直起身体,气喘吁吁。他掰过宜室的脸,还想再继续。宜室则恻过身体,用发颤的手指把衣服和头发整理好。背着他低声说道:“你答应过我的,不会不经过我同意……”
“宜室,我是情难自禁。”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情难自禁也不行。”
“好吧。”他正了正身上已经歪得有些皱巴巴的西装,“对不起。我今天中午喝多了两杯。”
他恢复正常,宜室也如往常,温柔地说道:“没关系。下次记得应酬的时候少喝两杯。”
“好。”
她笑着起身,重新把床单铺好,将王璐璐翻乱的衣服收到柜子里。手拿着花瓶端详着好好欣赏一番,然后放下。
“时间不早,我要回学校了。”
“怎么刚来就要走!”
“嗯,”她笑着点头,道:“最近实在功课忙。”
“我送你。”
“不用。你也累,好好休息。”
“我让鬼三开车送你。”
她还是摇头,“鬼三把车开到学校,如果被同学看见,他们又有话可说。不如,我自己坐电车。路口就有电车,很快的,十五分钟而已。”
作为未婚妻她体贴得简直不像话,温柔得更是可怕。往好处想,是懂事,往坏处想,这难道不是一种礼貌的疏远?
王焕之想要把她送到路口的地铁站,也被坚辞。
“才几步路还要送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可以的。”她微笑着。大约是看到他隐隐不悦的抿唇不语。“那好吧。”她踮起脚迅速在他脸上落下分别一吻。“这样总可以了吧。焕之,我们下周见!”
他点点头,僵硬的脖子像灌了铅一样。如果再不答应,他就变成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她像小鹿跳跃着消失在城市森林之中,他依在门扉,手抚在脸颊。感受不到任何喜悦。她的吻如她的人,轻得像羽毛,还来不及捕捉便翩然离去。
走在麦得赫斯脱路的林荫大道上,浓密的树影从头顶倾泻下来。宜室低首而行,在心里频频叹息。
她也知晓自己这样不好,可每一次当王焕之靠近,就忍不住想要内心的冲动想要推开他。他是爱她的,她也能感受到他的爱意。给她买东西,送衣、送首饰、送花、花费心思讨她开心。但他的吻越来越激不起她情绪的涟漪,她越来越不会悸动。心如止水是对这段感情最好的注解。每周日的见面,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责任。
大概每段感情经过时间的洗礼都会趋于平淡吧。想要再回到过去,回到图书馆小鹿乱撞,为他一颦一笑神伤或高兴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她昂起头,透过宽大的梧桐树叶窥看天空的一隅。一群白鸽正好从头顶飞过。
一辆敞篷小车从她身边飞驰而过,车里的一男一女正放肆高笑。她眼角的余光一扫,整个人像呆鸡一般立住。过了两三秒,不自觉向着小车追了两步。然后马上又停下来。
站在空荡的大街,面对越来越远的车影。她拍拍自己的脸,宜室,在想什么?是不是傻了?
“永伦,永伦!”一双柔滑的小手从盛永伦的脸上抚过,媚气十足地说道:“你在看什么?开车的时候不宜分神。”
狭长的眼睛藏在黑色的墨镜后,遮去所有的情绪。他微笑着说道:“唉,我本来不会分神,但你一碰我,我就忍不住要分神。”
“你这家伙,可真讨厌!”说完,女人又补一句,“也真讨人喜欢!天底下没有女人不被你的嘴迷住吧?”
他握住她的手在唇边吻到,“说出来,你不会相信。我曾经受过爱情的伤。”
女人咯咯笑起来,把手从他唇边抽回,“你就哄我吧。鬼才相信谁会伤害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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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团圆美满今朝醉
清浅池塘鸳鸯戏水
红裳翠盖并蒂莲开
双双对对恩恩爱爱
这园风儿向着好花吹
柔情蜜意满人间……”
王璐璐喝得醉醺醺,跌跌撞撞边走边哼着小曲儿。刚进大门,不小心撞到门口摆着的茶几角上。小茶几上的花瓶倒地而碎。
“这是谁把花瓶放在这里的?”
王璐璐抚着撞疼的膝盖,气呼呼地踩踏在玫瑰花上。
听到声音过来的小巧看到玫瑰花被踩得花残叶落,心疼地说道:“小姐,这花是先生送给宜室小姐的。”
“我管是谁送的!”王璐璐在小巧的胳膊上猛掐几下,熏红着眼睛,骂道:“瞎了眼的东西!屋子这么大,哪里不能放!偏偏放在门口!好狗还不挡道呢!你们是——硬要嗑到我、碰到我、把我摔着才高兴是吧!”
小巧揉着被她掐疼的手臂,“没有……这个茶几上次放在大门左边……你回来的时候摔了一次……骂了我。今天,我就把它移到右边……真不是故意的。”说完,委屈的直擦眼泪。
王璐璐醉眼朦胧的往大门前左右一看,她才不管是不是自己冤枉人,反手又在小巧身上使劲又掐又捏,“你这个丫头,还敢和我顶嘴!谁让你把它移过来的,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小姐、小姐。好疼,好疼……”
小巧哭哭啼啼边躲边退,直撞到身后一堵人墙。
王璐璐定睛一看小巧身后的人墙,掐人的手也收回来,呵呵的干笑两声,道:“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王焕之脸一沉,抬手看看自己的腕表,道:“你哪里去了?今晚上不是应该去上英语补习班吗,为什么会一身酒气的回来?难道补习班还给学生提供洋酒?”
王璐璐捂着嘴,憋住一个又一个酒嗝。
西风东渐渐,现在在上海学英文,进英文补习班是件很时髦的事,不单学校的学子们学,就是公司职员、买办人家、医生、律师,只要在社会上谋生的人都抢着学。因为如果会英文,求职的时候机会更大,入职后的收入也要比别人高。上司另眼相看,升职自然更快。这股英文风越刮越厉害,弄得深闺里的小姐太太们也流行起学洋文。
王璐璐跟赶潮流,在英华书馆报了个三个月的英语夜校。打着学习的幌子,专交一些当地富家小姐,都是惯会玩的。大家放学后,拉帮结派去跳舞、看电影。吃喝玩乐,好不开心。
今天,王璐璐索性夜校也没去,和着几个相熟的朋友去仙丝乐跳舞去了。今晚她可大有收获,认识了好几个年轻人。其中一个还是银行的,长得又帅又高,说话还特别幽默。
“我在问你话呢?你没听到吗?”
王焕之的声音像金钟一样撞击着王璐璐的头,她从混沌的酒意中清醒过来。在松岛的时候,她是天不怕地不怕。老头子也敢怼。但是到了上海,她可不敢怼王焕之。王靖荛不想她留在上海,早断了她的经济来源。现在她的吃穿用度都是王焕之供的,光是英华书馆的英语班,一个月就是五块。可不是一般人家负担得起的。还有她的各种花费,林林总总加起来不是小数目。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王璐璐就是有再大的小姐脾气,在这个半路杀回来的哥哥面前也不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