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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突如其来,秋冉沉浸其中,开心的不知如何表达,深恐这是一场美梦。她感慨自己从英国买来的小裙子终于找到主人,迫不及待想要悠悠穿上。
幸福和兴奋过后,理智逐渐回来。她才意识到要坐下来和仕安好好谈谈。他是怎么找到律师事务所的,袁克栋晓得儿子和女儿来这儿吗?
六年不见,记忆中稚嫩的男孩长得又高又帅,身材像笔直的杉木。虽然还是一张稚气未脱的孩童之脸,不过眉宇之间隐隐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秋冉的第一句话是真心的感谢,“仕安,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把我的照片拿给悠悠看,让她不要忘记我。今天她根本不会认我这个母亲。”说到这里,秋冉的眼角渗出一颗眼泪。她最担心女儿不认她的事情,像露珠消失在阳光下。悠悠一声“妈妈”,甜得她的心都化成了水。
仕安白皙的脸上显出少许的红晕,他温柔地摇摇头。“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一直坚信妈妈会回来!妈妈离开我们是迫不得已、是受了委屈不得不走。所以,一定会回来!我告诉自己,在妈妈不在的时候,我也不能让悠悠忘记妈妈。我和她会一直一直记着妈妈,一直等妈妈回来!”
秋冉感动得无以复加,什么话都说不出,只再一次把仕安抱在怀里。眼泪噗嗤噗嗤落在他柔软的发。仕安比成熟的大人还要成熟,还要善解人意,还要体贴入微。幼小的他坚信着心中的信念一直等待。
他们相对着哭了好一会儿,哭这六年的分离和思念。哭到最后,想到如今欢乐的重逢又笑起来。
“仕安,你带妹妹来我这,家里人知道吗?”
仕安摇头,坚定地说道:“妈妈,我不想回去了。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秋冉的脑子轰然一炸,立即问道:“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不想回去吗?”
“家里没有温暖!”
秋冉心想:“仕安是长子,袁家的传统又是最重长子的。即使是宋九儿也绝对不敢对仕安不好,仕安为什么说家里没温暖呢?”
”家里为什么没温暖,你能说得清楚一些吗?”
仕安的脸变得煞白,他不停吞咽口水,鼻翼煽动,表情痛苦。
“仕安,怎么呢?”
仕安流着眼泪说道:“妈妈,爸爸要送我去读军校……”
“你不愿意做军人?”
他猛摇头,声音小小地说道:“我从来就不喜欢军人。我想念书考大学,以后当医生。”
“做医生很好啊,救死扶伤。你爸爸不同意?”仕安不用回答,秋冉也能猜到袁克栋的反应。长子不愿继承他的衣钵,一定气得要命。“你不去念军校,爸爸是不是很生气?”
“嗯。”仕安擦了擦眼泪,“爸爸气坏了,抽我的耳光。说我,不当军人是贪生怕死!”仕安说这句话时,秋冉能感受到他心里的委屈。
“你别听他胡说!”秋冉心疼地抚摸着仕安的肩膀,“你爸爸是气糊涂了。天底下有这么多不是军人的人,难道通通都是贪生怕死?军人里有贪生怕死的,普通人里也有勇敢的人!”
仕安擦着红肿的眼睛,央求道:“妈妈,爸爸就像暴君一样,谁说的话都不听。前些日子,就因为我提到你和不愿上军校的事。他就揍了我,还说要关我禁闭。祖母心疼我,让雷副官送我去随园过暑假,我才能躲开他。妈妈,求求你,不要送我回家!让我和你一起生活吧。”
秋冉心里很为难,情感上她当然希望仕安和悠悠能留下。理智上更加知道,他们留下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不忍说出真相伤仕安的心。只能宽慰他,不要着急,慢慢来,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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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不下厨的秋冉今天难得上街买菜做饭,她做得几个清爽又不油腻的好菜,夏日里吃来,特别舒服。
傍晚时分,卖完报纸的皮皮回来。看见家里多了两个客人很是有些惊讶。秋冉也有些忐忑,含糊地为孩子们相互介绍仕安是哥哥,皮皮是弟弟,悠悠是妹妹也是姐姐。
皮皮盯着悠悠身上的裙子看了好一会儿,说道:“啊,你就是姐姐!”
悠悠嘟着嘴,捏着手里的木偶,说:“我是妹妹,不是姐姐!”
皮皮向着仕安,喊道:“哥哥。”
一开始仕安看着皮皮眼神似有些防备,他左看一会右看一会,心想道:“这个皮皮,语气神态好像爸爸。难道他也是爸爸的孩子?”到底是孩子,想到即问道:“妈妈,皮皮也是爸爸的儿子吗?”
秋冉尴尬地点点头。皮皮听见仕安提到爸爸,兴奋地拉着他的手问道:“哥哥,你认识爸爸吗?爸爸是什么样的人?他高吗?他会开汽车吗?他会——”
“我爸爸什么都会!”悠悠一撅嘴,骄傲地伸出大拇指,说道:“我爸爸是这个!他长得高、又长得帅、会开车、会骑马,还是神枪手!”
“真的?”皮皮一蹦三尺高,跑过来又拉着悠悠的手,“爸爸有枪吗?是不是真枪?”
“当然是真枪!”悠悠鄙夷地瞪他一眼,得意地说道:“爸爸抱我去靶场,还教我开枪。枪真沉,我举不起来,他就帮我托着……”
悠悠和皮皮年纪相仿,兴趣相投,两人说着说着就玩到一块。一顿饭的功夫就“姐姐、弟弟”的,你来我往叫得亲热。皮皮去刷碗的时候,悠悠拿着小凳子去帮忙。
晚上,皮皮练习写大字,仕安当起指导老师。一指一点颇有架势。调皮的皮皮也服仕安管教,在哥哥的指点下大字的水平进步很快。
晚上,秋冉把两个小的先安顿睡下。皮皮睡相不好,四仰八叉。悠悠抱着娃娃,蜷成虾状。唯独仕安最自律,己身的衣服折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鞋头朝外平齐床线。
秋冉拿着风扇进来的时候,他还没睡着。
“热不热?”她在房间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插座。
“妈妈,没关系。我不怕热。”
“怎么会不热?”秋冉忙乎半天,硬是从楼下接上来一根长长的插座线。连上电线,风扇摇晃起来,徐徐清风。母子并排坐在床上,惬意地享受。
秋冉问:“仕安,你觉得皮皮怎么样?”
仕安沉默一小会,“皮皮很好。我觉得和他很亲,就像悠悠一样。”
秋冉欣慰地拉住他的手,不知该说什么。仕安真的善良,他善良得不让人为难。
“仕安,皮皮的事,你爸爸并不知道。你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吗?等到恰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爸爸。”
仕安点点头,“妈妈,我会保守秘密的。”
“好。你早点睡。不要担心念书的事,我会找你父亲谈。”
仕安露出笑容,开心地躺下去。秋冉走到门口,他突然又坐起来,“妈妈——”
“什么事?”
“你能打个电话去随园吗?”
“怎么呢?”
“没什么,就是……七婶和七叔还不知道我在你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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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寂,一片祥和宁静之中,随园里发出十分不和谐的竹笋炒肉声。此时,春天已过,当季的竹笋变成老笋。肉却还是鲜嫩多汁的小鲜肉。
“袁肇君!你到底说不说?”
“啊——妈妈,我真的——不知道——”
“好啊!你还说谎!明明是你们三个一起出门,现在你一个人回来,还嘴硬!最近,仕安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最久,你不知道就有鬼了!”
“妈妈,妈妈!”
沈一赫手起苕帚落,打得肇君嗷嗷如掉到热锅的虾,上窜下跳。一时间,两母子在屋子里,你追我赶。大热的天,身上的痱子像火星子爆爆地炸。沈一赫累了,靠坐在椅子上喘气
,怒目瞪着躲在门口随时准备跑走的儿子。
肇君揉着被抽痛的小腿,哀求:“妈妈,我只能告诉你,悠悠和仕安现在在很安全、很安全的地方——”
沈一赫“啪”地把苕帚向他扔过去,几乎哭起来,“你把话说清楚!安全的地方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仕安和悠悠是在我们家做客的。如果人不见了,我和你爸爸怎么向你三伯交代!”
肇君委屈地看着沈一赫,用很小声又很坚定地声音,说道:“妈妈,我答应了仕安,不能说。”
“你——”沈一赫一拍桌子,跳起来又要撵他。
这个时候,依依哭着抱着一赫的腰,“舅妈,你再打,肇君哥哥就要被打死了!”
“他不听话,打死活该!”
“不行,不行!”依依哭着摇头,“你打死肇君哥哥,依依就没有哥哥了。”
“七少奶奶,”张隼急忙忙走进来。仕安和悠悠不见,他也是急得团团转。他挡住一赫,高兴地说道:“七少奶奶,人找到,找到了!”
“找到仕安和悠悠呢?”一赫欣喜地问。
“找到了!”
“在哪?”
“电话里。”张隼说完,马上意识到自己太兴奋说错话,“不是在电话里。是顾秋冉来了电话,仕安少爷和悠悠小姐都在她那,她请你和七爷不要担心。”
沈一赫听后,第一反应是孩子们安全,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第二想的是,秋冉真的回来了。仕安和悠悠是去找妈妈。难怪仕安叮嘱肇君死了都不可以说。
“张隼,我要马上打电话给秋冉。”沈一赫提着裙子出去,走过仍躲在门口发愣的肇君身边时,凌厉的目光扫过去,肇君的小身体立马害怕地抖了一下。“等我打完电话,再来打断你的腿!”
沈一赫终究后来还是没有打断肇君的腿,她和秋冉的电话。一聊就聊得不可收拾。她们谈了整整一夜,挂上电话,天空泛起鱼白,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她看着缕缕晨光,心想:“这个夏天,不,今年家里都不会太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