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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知府在苏文月查找的资料里也有简单的记录,此人是元正十三年的榜眼,后来在翰林院做过两年编修,又被调到淮北一代从县丞做起,的确出过一些成绩,后来被调到徐州府做了知府。对于这个人的评价就是两袖清风,固执且自律,而且品性高洁。然而这个固执且自律的知府却有三房小妾,如今又闹出这么一出来,着实让人玩味。
一直等到下午,城门口才开始逐渐放行,但是每个人每辆车都有官兵搜查,看上去好像十分严格。
湛之君拿出一只银锭子,等搜查的官兵来了,唯唯诺诺又偷偷摸摸的塞进那官兵手中,“官爷辛苦了,小的陪老爷少爷们去探亲……”
五两的银锭子着实压手,那官爷一皱眉道:“探亲怎么了?探亲也得查!”虽然这么说,他也只是马马虎虎的把两辆车看过一边,挥挥手道:“快走快走,莫要堵了路!”
马车安稳的驶进徐州城,寻了个大客栈停了下来。
门口迎宾的小二一溜烟的跑过来,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各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湛之君连忙走过去,道:“住店,有干净的房间来四间。”
小二骨碌着大眼睛看了看从车上下来的人,虽然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是都有着一股通身气派,像是富贵之人。他连忙笑道:“客官若是喜欢热闹的,就可以住在这楼上,有临街的屋子。若是喜欢清净,小店后面有小院子,住的客人不多,但是干净利索,而且不吵杂。”
苏文月挽着孙主簿的胳膊,装出一副天真烂漫又有些任性的模样道:“那院子里还住了什么人?若是乱七八糟的,我可不住!”
小二笑道:“哎哟,这位姑娘,若是真住了乱七八糟的人,小的也不敢让姑娘住进去啊?就是住了两个读书人,平日里也安静得很。不过那院子的价格,比这楼上的房间略贵……”
苏文月立马眼巴巴的看着孙主簿。
孙主簿捋了捋胡须,笑呵呵道:“既然小女想要住院子,那就住院子!”
几人拿了行礼包袱,跟在小二身后,穿过略有些嘈杂的前厅,进入了后面的院子。小院子确实雅静,老板还在院子里弄了个小小的水池,里面养着几尾锦鲤,上面放着一个修真的小假山,颇有些意境。
初一跟十五帮着整理好房间,便出去将马车寄存在大车店。回来的时候略打听了几耳朵,问的就是那知府小妾的凶杀案。
这个小院一共八间屋子环绕成一圈儿,西边两间略有些背阴,但是早早就住了人,其中一间屋子的客人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还推开窗户向外看了几眼,然后又将窗户合上,便悄无声息了。另一间屋子没有什么动静,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在还是不在。
院子东边最好的两件屋子一间留给了孙主簿和湛之君,虽然这两位官职不大,但是好歹一个是“父亲”,一个是“管事”,住在最好的房间里也是应该,另一件则让苏文月来住,毕竟是个姑娘,若是住的偏僻了总会被人过多侧目。成杨与君无咎就住在苏文月旁边拐角的一间屋子里,初一与十五则住在离院门口最近的那间,这样也方便听到进出院子之人的动静。
初一十五一回来,就被成杨叫道孙主簿的房间内,这屋子大,又能朝了阳光,看上去都敞亮了不少,最适合在一起聊点儿什么。
而且少爷姑娘们都聚在“老爷”的房中才是正统,总不能让“老爷”颠颠的跑去少爷们的房间,反倒显得十分奇怪了。
二月底的徐州已经热了起来,院子里几颗核桃树长了碧绿的叶子,看上去十分清爽。小二在门外点燃了一只小泥炉子,上面烧着热水,发出噗噗的声音。
湛之君拎了热水进来,冲跑了成杨自己在家里带来的茶叶,热热的茶水喝下去,让全身都舒爽了许多。
初一喝了茶水,开始讲他与十五在外面打听的事儿。
“那小妾姓徐,家中有父母和弟弟,一共四口人,原本住在城西。后来去城外烧香的时候遇见了那薛知府,就被薛知府抬回去做妾了,据说长得不错,而且还是个泼辣性子,能说会道的。”初一缓缓道:“也是因为她去给那薛知府做了妾,所以全家从城西搬到了城东的一处两进的大院子里,还请了丫鬟下人。后来这个徐氏的弟弟徐德怀在薛知府那里得了个城门官儿的九品官职,但是平日里也很少会去,就算是去了,也净是做一些讨要过路费之类遭人厌烦的事儿。徐氏嫁给薛知府的第二年,还把自己舅舅一家也接来这边住了,去年那徐德福娶了一户人家的女儿,他们一家五口,算上他舅舅一家四口,还有那四五个下人,据说都死在院子里了。”
这哪里是一家灭门,这是两家人,还有那些无辜的下人们,十多口人命都遭了毒手。不管他们一家是不是真的作恶多端,能做下这种丧心病狂之事的,也绝对是个令人胆颤的狠角色了。
孙主簿年岁最大,听到这种事忍不住欷歔起来,“听说那家中还有孩童?连孩童都能下得去手,这人未免也太狠毒了一些。”
君无咎忍不住问道:“那么,那家人究竟做了什么事,居然遭此横祸?他们这十多口人都被残忍杀害,邻居们难道就完全不知道?难道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任凭那人将这十多口全部屠戮殆尽了?这可是徐州城,又不是什么偏远山村。而且他们住的地方是东城,东城那里住的不是豪富商贾就是徐州官员吧?既然这样应该会有护院之类,难道连护院们都没听到动静?”
十五笑道:“大少爷莫要着急,这件事我们也打听来着,那徐氏他们住的地方并不是城东最好的地方,周围有不少这种两进的院子都是用来出租的,多数租给前来游玩的行旅或者一些长期在此处经商的商贾。他们出得起钱,又不能忍受城西的杂乱,所以城东就划出这样一个僻静的所在专门是为他们提供的。这些人有个最大的共同之处就是不会惹事,哪怕听到什么动静也不会出来观望的。”
君无咎每次听到他们喊自己大少爷的时候都有些窘迫,行走了这一路都没有能习惯。他忍不住搓了搓脸,道:“所以那薛知府就能将那左右邻居一同都抓了回去?问题做下这样祸事的,怎么可能是只临时落脚的邻居?更何况他们应该更加懂得什么叫‘宰相门前七品官’,怎么可能会去得罪薛知府小妾家中的人呢?”
十五摇了摇头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呢,不过这边的百姓对那薛知府倒是十分不错,觉得薛知府是个清官儿来着。”
这更加有趣了。
娶了三房小妾的知府被评价品性高洁,有着横行霸道“小舅子”的被百姓觉得是个清官儿,这未免区别太大了一些。
苏文月突然噗嗤笑了出来,她呵呵了半天,道:“这薛明也是有意思,可能是太会做人了,所以就让别人忽略了他的短处,只能看得到他的长处了。再或者就算是他身边的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也会有人替他说话,觉得这并不是他的错,而是做了错事的那人实在是不体谅他……这种人我曾经见过,绝对的两面三刀,遇事先道歉,但是永远不会改。”
君无咎很少会去关注这些,听到苏文月说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感到十分讶异,“难道就没有人能够看穿他吗?”
苏文月冷笑道:“能看穿他的都会被人觉得是故意找茬……其实这种人很是常见,不信你问成师兄,尤其是那些后宅的女人们,斗来斗去,能赢到最后的大多数都是这样的人,烦心的很。”
成杨一脸无辜道:“我有不是后宅的女人,问我做什么?”
孙主簿笑道:“文月的意思应该是这种人在官场上也十分常见,所以并不新鲜。只不过那些伪装的不好的早就会被人拽下来,伪装的好的……也许你根本看不透他的伪装。”
苏文月搂着孙主簿的胳膊笑嘻嘻道:“父亲大人说的极是,我就是这个意思。”
成杨笑着点头道:“确实是这样,能在朝中站的稳当的,哪个是真正无害之人?之君应该更有心得吧?”说着,他看向一直坐在旁边做背景的湛之君。
托着腮帮子听的愣神的湛之君眨眨眼,他放下手,有些局促到:“成大……嗯,二公子怎么就说到了我身上呢?不过确实是这样,所以要更加小心翼翼才是。”
君无咎有些吃惊道:“你现在是工部水利主事,平日里面对的都是那些水利工程,难道这样也会勾心斗角?”
湛之君呵呵笑道:“哪里没有呢?而且你占住这个位置,旁人就会没有位置,若不是我也算是积累了一些运势,再加上家中长辈帮着打点,才能在工部低调的呆下来。”
君无咎叹气道:“如此看来,与死人打交道才是真正省心的,至少他们不会突然跳起来咬你一口。”说道这里,他忍不住看向成杨,问道:“其实我对这个案子十分感兴趣,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去查验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