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1.佳人成双

绿梅枇杷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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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版在晋江。防盗30%。资料补充和小剧场在作话里

    一众贵女自然纷纷吹捧太后调·教有功。

    太后虽然出身平常, 于诗词上倒是颇有造诣。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所以这会儿一众贵女比拼的,就以诗词为主。

    嘉语不擅长这些,每每被轮到,都喝酒认罚。不过半个时辰,倒喝了五六回。贺兰袖流露出要替她应对的意思, 可惜嘉语对她戒备甚严, 一次都没让她得逞。其实论起才艺,贺兰的确是强过她, 不过和谢云然、郑笑薇一比, 又不能看了。有时候出身真是大问题。

    一念未了,嘉言已经把荷花塞了过来。嘉语才忙不迭要丢给贺兰袖,就听得“咚”地一响, 鼓声又停了。

    到这份上,连太后也免不了笑起来, 打趣说:“三娘今儿晚上,可以说是探花娘子了。”

    嘉语苦着脸看琥珀。琥珀是今晚令官, 一翻手中对牌,笑吟吟道:“烦请三娘子再做一回诗。”

    嘉语:……

    嘉语无可奈何说道:“我还是认罚!”

    举杯就饮。

    忽听得贺兰“啊”了一声, 紧接着嘉语手肘上就挨了一下,一杯酒“咕咚”灌下去, 嘉语被呛得连连咳嗽, 贺兰面有忧色, 轻抚嘉语的背数道:“凌波宴还没开始,三娘这里可喝了七八杯了!”

    姚佳怡幸灾乐祸:“三娘酒量好,再喝几杯也不碍事。”

    嘉语是恨不能一杯酒直泼到她脸上去。奈何喉中呛酒,说不出话来。贺兰收了笑,正色起身向太后告罪说:“三娘不能再喝了……贺兰这就带三娘出去醒醒酒,扰了太后的兴致,还请太后恕罪。”

    嘉语不知道贺兰这么好心,竟不敢受,又暗想,也的确不能再喝了。当下按住桌面,咳了好几声把酒咽干净了方才道:“不……不劳表姐,锦葵!”

    锦葵会意,过来扶她,贺兰还要坚持,嘉语打着嗝道:“表、表姐这是信不过锦葵?”

    锦葵倒也不蠢,应道:“贺兰娘子放心,奴婢会看好三娘子。”

    这主婢一唱一和,贺兰袖被挤兑住,姚佳怡又在一旁冷笑连连,饶是贺兰的面皮,也只能讪讪让出道来:“那三娘多小心!”

    出了船舱,胸口闷气就消散不少。

    虽然在船舱里,位置也就在窗边上,抬头透过窗也能看到星星,但那和眼下在船尾迎着风,看到夜空寥廓,星子闪亮,那完全是两回事。嘉语深吸了一口气。锦葵说:“奴婢给姑娘取醒酒汤。”

    “我没醉。”嘉语说。嘉语很清楚自己的酒量。今儿晚上还有事,她哪里就敢醉了。

    锦葵却笑道:“醉猫儿都说自己没醉。”又柔声哄劝:“奴婢去去就来。”

    这是真当她醉了。嘉语有些哭笑不得。

    锦葵扶她到栏杆边上,转身去了。

    嘉语凭栏迎风,看这船尾甚是宽大。皇帝与她说定,船近荷桥,他就会命人放烟花,到时候,人都会挤到船头去看,船头站不下,到船尾来也不奇怪——不过姚佳怡是一定能站下的。没人敢和她抢。正想着要怎样才能不着痕迹,忽然右侧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三娘子。”

    嘉语的身体顿时僵住:画舫就这么大,要往哪个方向逃窜看起来才不那么仓皇呢?

    眼看着少女绷紧了身体,如果是一只猫,没准能看到弓起的背脊,和一根一根竖起的毛,还有猫儿一样的眼睛。萧阮忍不住想笑。不过最终是举起了酒杯,浅啜一口。十六郎说她昨晚唱作俱佳。可惜只要一看到他,甚至于听到他的声音,她就立时化成了戒备的小兽。

    萧阮恶趣味地放慢脚步,放重脚步,如猫捉老鼠的恶意,啪嗒,啪嗒。他今晚穿的木屐,漆底描红,斜放鹅黄一支腊梅。

    “三娘子怕我?”声音近得像是耳语。

    错觉,一定是错觉,是风,风太暖,或者风太冷,或者……风太近?嘉语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这么巧撞上,她需要用全部的力气才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声音:“宋王殿下喝醉了。”

    没准醉的是她,该死的锦葵,还真说对了——不不不,她就不该去取那个该死的醒酒汤!

    “那是……不怕我?”萧阮百无聊赖地把玩酒杯,余光里已经能够看到有小船乘风破浪地驶近,有人放下船板,有人沿着长梯,一步一步走上来,只穿了平常的宫装,却分明袅娜如风中之荷。

    “那么,你为什么不转过身来,陪我饮一杯呢?”他说。他的衣袍,刚刚好能够遮住嘉语的视线。

    他并不惧怕嘉语会做什么,他只是不想节外生枝。

    嘉语:……

    这个世界崩坏了。嘉语从喉中挤出干巴巴的四个字:“我……不擅饮。”

    “那真可惜。”萧阮说。手一松,玲珑木杯直直坠下去,浮在水面上,也如一朵莲,随波逐流。

    嘉语盯住木杯。到这时候她也明白是一场戏弄了。虽然并不明白萧阮怎么忽然有了这个兴致。照理说,他不该看见她就避之唯恐不及吗?

    那到底……是皇帝的意思,还是——

    蓦地想起他之前戳破清河王的行踪,想起昨晚突然出现的元十六郎。嘉语微微抬起头:这时候距离荷桥,只剩半盏茶的功夫了,这么短的时间,该是不会有意外的吧——能有什么意外?

    是烟花不能照常亮起,还是姚佳怡会被拖在船舱里出不来,又或者是,她被萧阮看死,不得脱身?

    最后一个念头让嘉语心里一紧。

    落在萧阮眼里,一朵轻笑盈盈,就在眉睫:“三娘子在想什么?”

    归来池苑皆依旧。

    “七年了。”如果不是数字对不上,嘉语几乎以为是自己。转眸,暗色里周兰的娟秀的轮廓。莫非是当初周皇后身边的人?一念未了,就听周兰淡淡地说:“再没人比我对这宫里更熟了……三娘子,你可莫要打错了主意。”

    果然……么。嘉语假假瑟缩了一下:“你要杀我吗?”

    周兰笑一笑,寒光在黑暗里一闪而没。再没有光,也没有回答。嘉语自言自语自我安慰:“我阿爷还没回来呢。”

    始平王握有兵权,就算周皇后如愿回宫,也还有大批的权贵和宗室需要弹压。这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如果周皇后不想再次被赶回宝光寺的话。王妃也就罢了,她可是始平王的亲骨肉。

    周兰自然明白嘉语的暗示,哂然一声,并不答话。

    又进一重门,验过腰牌,周安留在外面,嘉语与周兰下车,被领往德阳殿。

    .................

    始平王府,畅和堂。

    外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中年男子看了两个手下一眼,正踌躇使哪个出去探看,紫萍猛地挣脱束缚,才逃开几步,被当头一刀砍倒……血腥的气息很快弥漫开来。

    压在王妃颈上的刀紧了一紧。

    再没人敢动,也没人敢出声。也没人注意到,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小小一支竹管,悄无声息捅破了润湿的窗纸。

    中年男子又侧耳听了片刻,吩咐手下:“出去看看。”

    有人领命而去。

    ................

    嘉语从前见太后的次数不多,但是对太后也有所耳闻。

    在世宗后宫,姚充华并不出众,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为世宗生下唯一的子嗣,完全是因为燕朝有项古怪的制度:子贵母死——为了避免储君母族坐大,凡是生下太子的女人,都会被处死。于是宫妃皆愿生女,不生男。

    世宗年近三十,膝下尤虚,未免心中忧虑,有日经过花园,听见有人许愿,说“愿生储君”,世宗心中奇怪,召了人来见,问起缘故,姚充华回答说:“当以国事为重,岂吝妾身微命。”

    姚充华因此得孕。

    更幸运的是,世宗也认识到人皆惜命,再坚持子贵母死,无嗣的难题不仅仅出现在他身上,他的儿子、孙子……世世代代都要面对失母之痛和无子之苦。于是悍然废除了这个制度。

    ……那是十四年前。姚充华生子之后不过五年,世宗就驾崩了。

    “你是——”姚太后听说甥女半夜求见,匆匆赶来,却是个陌生少女,身量比嘉言略高,眉目秀致,却是不如嘉言美貌。

    嘉语行礼答道:“臣女行三。”

    元……三娘?太后仔细审视她的眉目,已经反应过来,是嘉言那个养在平城的姐姐,气度还过得去,太后在心里微微点头,问:“你深夜进宫,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回太后的话,是母亲让我进宫。”

    “你母亲——”

    “母亲急病。”

    太后变了脸色,“盼娘她怎么了,得了什么病,传太医了吗?阿言呢?你……你母亲病了,你怎么不在一旁服侍?来人,传、传王太医!”

    又转头再问:“你母亲病了,你怎么不在府中服侍?”

    “回太后,阿言在呢,”嘉语说,“母亲命我进宫。”

    “进宫……”太后像是到这时候才记起她之前的话,赶紧又问,“盼娘叫你进宫做什么?”

    “母亲叫我进宫请太后。”

    “请我?”太后愕然,连“本宫”都忘了自称。

    “母亲说要见太后。”

    太后果然犹豫:“这时辰,盼娘说要见我?盼娘到底生了什么病?你、你先给我说说?”

    周兰在嘉语身后,微抬了抬眼皮,袖中五指一紧,指尖一抹刀光。

    就听得嘉语不紧不慢地说:“是。今儿酉时,母亲忽然喊腹痛,芳梅姐姐来请我的时候,母亲已经痛得昏了过去。太后知道的,臣父兄出征在外,府中除臣女姐妹之外,再无主事之人。臣女常年在平城,来洛阳不足两月,对府里人事也是一无所知,只能阿言做主,拿了帖子去太医院请人,刘太医看过母亲之后,给母亲扎了针,母亲醒来,把臣女姐妹叫到榻前,吩咐臣女来请太后。”

    嘉语说得谨慎,一个出格的字都没有,周兰心下稍松,也许这个始平王府的三娘子,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狡猾。

    太后沉吟了片刻:“盼娘,唉,盼娘……这时辰宫门都落锁了,本宫……”

    “臣女也以为,时辰已晚。”嘉语这话,周兰手一紧。

    “哦?”

    却是欲擒故纵:“但是母亲坚持要臣女进宫……”

    周兰这会儿才算是真放了心。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始平王妃是她的妹妹,性子她再清楚不过,最是要强,要不是、要不是……是绝不会让继女进宫求助的。只怕……太后心里乱成一团,王太医又迟迟不到,太后脸色都白了。

    忽听嘉语又道:“刘太医也赞成……臣女来请太后,刘太医说这病来得太急,怕有个万一……”

    “太急?”太后心里一动:“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约是酉时。”

    “酉时……”太后沉吟,忽然端正了姿态,“今儿晚上,你母亲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见过什么人,你可知道?”

    嘉语做出努力回忆的神色,半晌,却只能遗憾地回答:“臣女所居的四宜居距畅和堂甚远,臣女不清楚母亲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见过什么人……只恍惚听说,母亲今儿晚上吃了一碗樱桃。”

    正樱桃上市的季节,贵人吃樱桃是风气,周兰没有听出破绽,太后心里却大起了疑云:她妹子不吃樱桃,一口都不吃。知道这点的人不多,难道妹妹这个进门不到两个月的继女竟然知道?还是说——

    姚太后终究上位多年,城府虽然不深,也不是没有。这时候心里转过无数念头,面上半点颜色都不露,反而逼问了一句:“樱桃哪里送进来的?”

    只这一句,嘉语被“吓”得面无人色,扑通跪倒在地:“这、这……臣女都不知道了。”

    周兰也跪下磕头:“我们姑娘来洛阳不到两个月,又足不出户,连府里多大都没摸清楚,如何能知道王妃吃穿用度,都来自哪里、经谁之手?”几句话,巧妙地把王妃的追问,转化成王妃与嘉语之间的矛盾,暗示太后再问下去,就是在为妹妹打抱不平,有意刁难了。

    太后不说话,微垂了眼帘,余光打量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在她的角度,只能够看到周兰乌压压的发髻,嘉语五指抓住袖口,露出雪白的袖口内衬。

    内衬上一抹红。

    太后眼皮一跳,有人来报:“王太医到了。”

    太后不疾不徐吩咐:“始平王妃病了,烦太医随我走一趟。”

    王显应道:“是,太后。”

    “难为三娘了。”太后这样说,却没有叫嘉语和周兰起来,反是说道:“始平王征战在外,本宫担心王妃病情,前去探望,一切从简,就不要动用仪仗和羽林卫了……琥珀,你准备一下,我们这就走。”

    “走”字才落音,随侍在太后身侧低眉垂目的琥珀猛地暴起,朝周兰袭去。

    变起突然,周兰也始料未及。

    但是周兰何许人,在皇宫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生活过十多年,又是周家悉心培养。当时就在抓人为质和逃跑之间果断选择了前者:这深宫大内,手里没有人质,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的。最好的人质当然是太后,其次始平王府的这个死丫头。但是太后已经觉察到她有问题,就绝不会给她留下机会。

    这些权衡说起来林林总总一大篇,但在周兰心里,就只是一闪念,手臂一长,雪亮一片刀光就往嘉语削去。

    嘉语一直留心,这边袖风才起,顺势就伏到了地上,毫厘之差,刀光贴着头皮冰凉凉过去;才要松一口气,刀光一折,又到面前,嘉语心道不好,就听得“叮”地极细一声,刀光脱手,一溜儿血珠子弹落在金砖地上。

    周兰丢了刀,纵身又往嘉语扑,眼前已经多了一个琥珀。

    双方缠斗起来。

    嘉语自然不可能细察这其间种种。她前后两辈子都没见过几次近身搏斗,以她的眼力,也看不清楚几招几式,谁占上风。但是她和周兰一样,对眼前形势有个基本的判断:这是皇宫,是太后的地盘,太后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双拳难敌四手。没有人质,周兰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的……所以要防备的,不是她跑掉。

    嘉语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越打越远的两个身影,大叫一声:“别让她出门!”

    嘉语闻言,微微颔首,仍是没有叫起,却问:“那么当时,那碗醒酒汤……去哪儿了?”

    “醒、醒酒汤?”锦葵像是到这时候才想起还有这样东西,“啊”了一声慌忙要站起来,又跪回去,“当时奴婢打了醒酒汤回来,发现三娘子不在,就随手搁在窗沿上,想找到三娘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