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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昏君。
孟侜大脑急速运转, 思考到底是要出去来个喜相逢,还是再躲一躲。
他现在把楚淮引“给”的奶粉钱花光了, 家徒四壁, 正好楚淮引出现在这儿,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跟着楚淮引回京, 不用花自己的钱。
可是……那小秉钧怎么解释?
要是被楚淮引知道了……后果不敢细想。虽然儿子皮的时候,孟侜气得牙痒痒,深刻体会到了楚淮引见到自己搞事时的心情。他无数次自娱自乐地对着小秉钧想:再皮我就把你用竹筐一装,扔宫门口!还要扔一张纸条, 讲明这是某位不愿透明姓名的人和陛下一夜风流的产物, 让你们父子两对脸懵逼去吧。
孟侜被自己脑补的场景逗乐, 便也消气了。可真要半天见不到儿子,他就想了。养得白胖胖, 俊生生, 多不容易,昨天小秉钧还会把鱼汤让给自己喝,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亲人, 就算把金山银山搬到面前他也不换。
孟侜还没想好怎么对楚淮引说秉钧的事情,便打定注意装死不出去。楚淮引又没有透视眼, 如何能知道里面是他。
再说, 孟侜又偷偷看了一眼楚淮引, 陛下脸色极差, 眉心皱着, 仿佛谁欠了他钱八百年不还一样。惹不起。
这么一想, 他还真欠了楚淮引七千两没还!
暗卫爱操心,见里面的人不出来,顺应民意,飞上前,两人合力把桌子一抬。
一个穿着打补丁衣服的瘦弱青年,四肢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头发乱蓬蓬的,整张脸埋在胳膊里,只露出了半只耳朵。养家糊口不容易,这人似乎是替身被揭穿,害怕被班主追责,身子都抖成筛糠。
暗卫讪讪地把桌子盖回去,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他们也不是生来就是皇帝身边的暗卫,充分理解这种窘迫。不由得想到要不是自己突然闯入,打算不惊动其他人带走县令,也不至于让这两人配合出了差错。
暗卫已经由发抖的动作,联想到青年被戏班子驱逐,再联想到拿不到银子,青年家中八十岁的老母没钱抓药……最后流落街头无亲无故……
一名多愁善感的暗卫立马一咬牙,从兜里掏了一块银子,他这个月刚发的工钱,放在孟侜手边,眼露同情道:“拿去买点药吧。”
孟侜:“……”我能采访一下你脑补了什么吗?
另一名暗卫:卧槽……丢死人了。下次不跟你一起看热闹了,每次都当散财童子这个月没钱吃饭不要找我借谢谢。
楚淮引瞥了一眼这边,看见一个瘦削的青年趴在地上,便不去理手下偶尔的脑抽行为,“回宫。”
他走出戏院大门时,观众们还在起哄退钱,不禁又看了一眼戏台上的人,觉得那身影有点熟悉,可是他确定,自己身边的人中,没有那么瘦的。
大概是错觉吧。每次给孟侜扫完墓,他总会觉得孟侜没死,吓得季炀差点要请广恩寺的高僧做法。
天降横财,雪中送炭。
孟侜感慨地把银子揣到怀里,这位大兄弟我记住你了,还不起你家主子的钱,但你的钱将来我一定会还的。
这次说到底不是孟侜出错,责任在台柱子突然卡壳。班主不情不愿地付给孟侜说好的报酬,见孟侜长得唇红齿白的,问他愿不愿意加入戏班,一定捧成梅镇第一角。
“我娘不让我唱戏。”孟侜瞎扯一个借口,虽然你的口气很像我的经纪人,但是这个戏台是本影帝职业生涯的耻辱,不想再见第二次。
孟侜赚了钱,盘缠足够他们到京城,美滋滋地回去。小秉钧睡着了,孟侜捏捏他的脸蛋,自言自语:“我今天见到你爹了,他好像不太开心。”
小秉钧一听他的声音就睁开眼睛,圆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仿佛能听懂他的话。
“还会装睡?”孟侜扶着往身上爬的儿子,思考怎么给小秉钧编造一个身份。
小秉钧挣扎着要下地,孟侜把他放在地上爬。今天在桌底下把衣服下摆挂了一道口子,孟侜拿出针线缝补,针脚歪歪扭扭像一条愚蠢的蜈蚣。
孟侜放下针叹气,觉得自己明天上街可能会被怀疑流浪汉拐卖富家小公子。
“宝宝……”孟侜叫道,小秉钧现在能听懂很多话,他一出声,就自己爬过来。
孟侜叫了两声,眉头一皱,径直朝床底看去。
小秉钧今天不仅爬到了床底,还手脚并用抓着床柱间的一根横杠,猴子似的吊上面。
也不知道圆滚滚的小身板怎么挂在不足他手臂粗的木杆上,表演杂技呢?孟侜朝他伸手时,小家伙的眼睛水汪汪的,像见了救星似的。
其实离地距离不到一掌,但小秉钧不敢放手。
孟侜心里暗笑活该,把他抱下来:“再皮我就把你送去学杂耍,以后我躺着收钱。”
床底不知道几年没收拾,小秉钧睫毛上还挂着蜘蛛网,他使劲眨了眨,因为睫毛太长,蜘蛛网还随之上下轻飘,只好求助地看向孟侜。
“闭上眼睛。”孟侜闭眼示范给他看。
小秉钧乖乖的闭上眼睛,孟侜帮他擦干净,“不许钻床底。”
“也不许钻别的地方。”孟侜补了一句。在神医那里,小秉钧有次钻到竹筐里,不知怎么弄的,还把自己倒扣在里面呼呼大睡,孟侜找了很久才找到,他当时就想连人带筐扔到宫门口。
这夜孟侜想了很多,觉得失忆是最好的办法。一推三不知,孩子是醒来就有的。
……
楚淮引快到京城时,突然脑子全是那个戏台上的身影挥之不去。
他掉转马头,“朕要回梅镇。”
季炀惊讶:“臣可以代劳。”
“季炀,朕有预感,朕要亲自去。”楚淮引坚定道,“你说,天底下有几个人能把男女双声运用得如此娴熟?”
“那戏子不就是?”季炀疑惑。
“戏子唱不出来请人代劳,在场的老顾客大有人在,却没人发现不对,说明替身连声音都模仿了。如此绝技,怎会无名无姓,干这临时救场的活?”楚淮引越说越确信,强行忽略孟侜已经埋在黄土之下的事实。
当时尸体面目全非,万一、万一所有人都认错了呢?
季炀顿悟,陛下这是想起孟侜了啊。
他深深觉得孟侜这事上,陛下已经魔怔了,季炀劝道:“陛下,天色已黑,先回宫吧。”
“朕一定要看到正脸。”否则他这一年都别想睡好,楚淮引说完不再废话,率先策马而去,一骑绝尘。
“快跟上,回梅镇。”
……
半夜。
窗户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孟侜猛然睁开眼,迅速摸出枕头底下的匕首。自从生了小秉钧,哪怕在睡梦中,听觉嗅觉都异常灵敏。小秉钧哪怕抬一抬脚,孟侜都能从梦里分神把他的脚塞回被子里。
孟侜悄悄下床,转身掩上床帐,只在这一瞬间,来的人武功高强已经从窗户闪进,孟侜耳朵一动猛地转身,凭着脚步声定位用匕首刺向对方。
只是半路手腕便被人截住,像虎爪下的兔子一样挣脱不掉。孟侜心一惊,不可置信地抬头,这一看更慌了,楚淮引怎么又回来了!
他适时隐藏眼里的震惊,换上陌生和慌乱。
“孟侜!”楚淮引虎口一用力,震掉孟侜手里的匕首,手臂一紧,把人拉到怀里紧紧抱住,“你还活着……我找到你了。”
不等孟侜说话,楚淮引突然暴怒地捏着孟侜的肩膀:“你为什么不回来!”
还把自己搞成这样子!他今天远远一看,就觉得台上的人瘦得不像样,他当时就想,要是孟侜瘦成了这样,他一定要把他锁在床头,好吃好喝地喂上三个月,至少胖二十斤再放出去。
手掌触及的地方全是支棱的骨头,一捏还怕散架了。
楚淮引心疼地无以复加,怀里的人却疑惑地问道:“你是谁?”
楚淮引脸色一变,“你不记得我?”
孟侜晃晃脑袋:“我之前好像撞到了,很多事都不记得。”
“我是……”楚淮引待要说话,床帐里传来翻身的声音,还有一个人!
楚淮引脸色一瞬间难看至极,他和孟侜分开的一年半,对方音讯全无,要是、要是这中间他成家了呢?
他紧走一步上前,掀开床帐,看见在昏暗的床铺一角,一个小团子歪着头睡得正香。
楚淮引松一口气,接着呼吸一窒,浑身僵硬,孩子都有了,那媳妇……
“谁的孩子?”楚淮引忍着不安和暴躁问。
“嘘,小声点。”孟侜作回忆状,“从我能回想起一点点事情起,我就有儿子了。村庄里的人说是我嫌弃家里穷离家出走的媳妇给我生的。”
“你能想起多少?”楚淮引突然略过孩子的话题,沉着脸,“真不记得朕了?”
孟侜还以为他要在小秉钧的问题上绕很久,盯着楚淮引的眼睛,摇了摇头。
“等等,你说‘朕’?”孟侜故作吃惊,“陛、陛下?”
楚淮引拥住孟侜,和他侧脸相抵,轻声道:“好,你不记得没关系,朕来告诉你。”
孟侜一边盯着小秉钧防止他翻身踢被子,一边暗暗思考怎么透露出“我好像记得我是个大理寺丞来着,求求你让我官复原职”。
就听楚淮引在他耳边道:“你是朕的皇后。”
孟侜:……你为什么随便改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