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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铮让四个宫人去外面候着,尔后问兰卿晓:“说说你的想法。”
兰卿晓斟酌了一下,道:“殿下,王选侍应该是半夜遇害的,宫人都没有察觉。寝殿里床榻和妆台比较凌乱,但其他的家具、器具、摆件都没有移位,王选侍临死之际有过挣扎、反抗,不过仅限于床榻与妆台之间。”
“继续。”
“地上的血迹不多,床榻血迹斑斑,王选侍挣扎、反抗了一会儿,很快就被凶手杀死。”
“还有吗?”他暗暗心惊,没想到她的进步这般神速,跟他的判断不谋而合。
“王选侍与凶手做殊死搏斗,即使很短,但也应该会呼救,或者闹出比较大的动静,为什么没有惊动宫人?还有,华阳殿还住着其他三位小主,她们都没有听到动静吗?”兰卿晓娓娓而谈,如画的眉目闪现犀利的冷芒。
“稍后问问那三位以及她们的宫人。”
“方才奴婢看了一下,王选侍前胸的伤口看不清是什么形状,眼下只能等仵作来验尸,确定致命伤。”
“分析得不错,观察力有进步。”燕南铮不掩欣赏,“你负责王选侍一案,如何?”
“啊?奴婢还没有那个本事吧。”她谦逊道,被他夸赞是很开心,不过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不历练如何进步?”他淡淡道,“就这么定了。”
这时,郭总管匆匆走进来,对他行了一礼,道:“燕王殿下,奴才向太后娘娘禀报了,太后娘娘口谕,着殿下全权查办。”
燕南铮屈身道:“臣领旨。”
郭总管客气道:“殿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才去办。”
燕南铮道:“本王担心凶案现场被人破坏,影响查案,华阳殿还有三位小主住着,可否请她们暂先移居别殿?”
“自然可以。华阳殿死了人,又是晦气又是戾气又是杀气的,她们巴不得搬离别殿呢。奴才这就去跟她们说。”
“郭总管顺便跟她们说,稍后本王要向她们例行问询。”
“奴才明白。”
郭总管立即去了。
兰卿晓忽然想到,会不会是同住华阳殿的小主杀死王选侍的?
近水楼台好办事,再者可以避开耳目,以免被人发现。只不过,这只是推测。
很快,郭总管回来了,“三位小主在那边等候,殿下可以过去问话。”
兰卿晓跟着一起去,燕南铮走在她身旁,忽然低声道:“你来问。”
“这不好吧,还是殿下问吧。”她错愕,自己是什么身份呀,她们会说实话吗?
“记住,你心里只有查案这个信念,没有贵贱之分。”
她为难地点头。
李淑女、秦淑女和赵淑女站位份低,又难得见陛下一面,若论尊卑,自然比不上燕王。因此,她们向他行礼。
燕南铮冰冷的眼风扫过大殿,对她们不屑一顾,对那些死物倒是颇为关注。
她们以为可以与燕王对视一下,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而且是他身边的绣娘问话,太气人了。
兰卿晓问道:“昨夜三位小主的寝殿可有发生什么古怪的事?或者可有察觉华阳殿发生不同寻常的事?”
三人想了想,纷纷摇头。
“半夜,你们可有醒来?可有听见什么声音?”兰卿晓又问。
“一觉睡到天亮,没有醒来。”
“昨夜我睡得挺好的,没听见什么声音。”
“燕王殿下,王选侍究竟是怎么死的?凶手是谁?我们不会有事吧。”
“王选侍死得这般可怖,是不是触怒神明才被罚?”
“王选侍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喜欢出风头,必定触怒了什么人,才落得如此下场。”
兰卿晓见她们说得气劲,越来越离谱,连忙又问了一个问题:“三位小主和王选侍交情如何?”
李淑女道:“王选侍心气儿高,傲着呢,一向以华阳殿的主位自居,对我们三人爱理不理的,不太与我们来往。”
兰卿晓心思微动,“这几日你们与她可有发生争执?她有没有跟别人结怨结仇?”
秦淑女道:“三天两头地吵几句自然是有的,她也不屑跟我们吵架,觉得那是浪费时间。至于她有没有跟别人结怨结仇,我不知道。”
其他二人也表示不知道。
兰卿晓蹙眉,“若你们想到什么事与王选侍之死有关的,尽快向燕王殿下禀报。”
她们应了,尔后在郭总管的安排下离去。
兰卿晓无奈地看燕王,又是一无所获。不过,至少知道了王选侍与那三位小主的交情并不好。对了,会不会是这三位小主联手害死王选侍?
燕南铮忽然道:“你在想,会不会是这三人杀害王选侍。”
她心神一凛,惊诧不已,燕王看透了她的心思,太可怕了!
“奴婢的确有此想法,不过又觉得不可能。”
“为什么?”
“倘若她们真想害死王选侍,完全可以选择一种比较隐秘的杀人方法。王选侍的死状太过血腥、惊悚,很快就会传得沸沸扬扬,而她们也会备受猜疑。因此这个可能性不大。”兰卿晓娓娓分析。
他轻轻颔首,没有赞扬她,不过心里是满意的,她的进步很快,不仅观察力进步不少,而且独立分析案情的本事也日渐增长。假以时日,她的能耐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等了半个时辰,大理寺仵作终于到了。
仵作默不作声地查验王选侍,全神贯注,一丝不苟。
燕南铮淡淡地问:“致命伤在哪里?”
仵作一边检查左肩、前胸的伤口,一边回道:“王选侍的肩膀、前胸有不少伤口,有的是抓伤,有的是咬伤。其中左肩的咬伤和心口的咬伤比较严重。下官初步断定,王选侍是被咬死的。”
“被咬死……莫非是被那只白猫咬死的?”兰卿晓蹙眉琢磨,“可是王选侍养的白猫怎么会咬她自己?再者,那只白猫不大,即使是发狂咬人,也不至于咬死人,而且造成那么大的伤口。”
“这位姑娘分析得不错。殿下,下官也觉得那只白猫不太可能把人咬死,至多咬成重伤。”仵作道,“殿下看,王选侍心口位置的伤口创面很大,咬得血肉模糊,而且伤口颇深,不过没有伤及脏器。王选侍流了很多血,又饱受惊吓,失救而死。”
“殿下,王选侍的手臂、五指有抓痕,脸上也有两道抓痕,应该是与白猫拼命、搏斗被白猫抓的。”兰卿晓又道。
燕南铮点点头,仵作又查验了尸首的双腿、头部,尔后去查验那只白猫。
她说道:“据王选侍近身宫女说,王选侍养这只白猫已有四个月,平日总是抱着这只白猫玩耍,白猫的吃食比宫人还要好。这只白猫温顺乖巧,颇有灵性,有时逗得王选侍很开心。按理说,这只白猫和王选侍相处愉快,应该不会咬主人。”
仵作检查完了,道:“殿下,这只白猫没有伤口,白毛沾的血,嘴里的血都是王选侍的。白猫的齿缝有些许人的皮肉,初步判断,是白猫咬死王选侍。”
燕南铮清冷地问:“还有其他发现吗?”
仵作回道:“暂时没有,下官之后再进行详细地查验。”
燕南铮吩咐侍卫把王选侍女、白猫的尸首抬到存墨阁附近的宫殿,再吩咐侍卫把一些重要的物证用布巾包起来带走。
离去之前,兰卿晓又看了一圈寝殿,没有发现可疑的线索。
回到存墨阁,他们喝了一杯茶,接着前往附近的殿室看仵作复验尸首。
仵作复验尸首非常详细、谨慎,从头到尾,从微细的毛发到脚趾,无一漏网。
不过,他的复验结论和初验一样,王选侍的致命伤是胸口的伤口,从伤口的形状、深度来看,跟那只白猫的牙齿基本吻合。他还说王选侍死时双目瞪圆,瞳孔放大,受惊不小。
兰卿晓跟着燕王走到外面殿廊下,默默地想,这还是过年的欢乐时节,宫里依然洋溢着新年的新气象与对新年的期盼、憧憬,却发生凶残可怕的凶杀案,给皇宫拢上不祥的阴影。
杨昭仪之死还没查清,没几日王选侍又被自己养的白猫咬死,一时之间,宫里议论纷纷,各种各样的揣测甚嚣尘上,人心惶惶。
寒风扫荡,燕南铮的雪色大氅飞掠如舞,面目沉静如寒水。
兰卿晓斟酌再三,道:“殿下,王选侍之死跟杨昭仪之死看似没有关联,不过仅隔几日,她们又都是擅邀宠的妃嫔,奴婢总觉得两桩命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你觉得王选侍被白猫咬死是意外吗?”他深黑的眸好似经历了千万年风霜的深渊。
“看似意外,但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是你的感觉?”
“是。”
“本王也觉得没这么简单。”燕南铮望着堆着千万重霾云的长空,阴寒的风凛然掠过。
“王选侍之死与杨昭仪之死有关联吗?”兰卿晓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问他。
这时,刘岚彻疾步飞来,语声明朗,眼梢带笑,“你们果然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