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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天宝到了此时,已经被司建连气得够呛,完全没顾忌场合是不是合适的问题,直接就说:“在我看来,司总这帽子戴得也挺好的。”
正在这个时候,顾一笑从远处走过来。
司建连和顾天宝一交手,就有人围观,此时俨然成了宴会当中的另一个热点。这里的热闹引起了顾一笑的注意,他看了一分钟才走过来。他从远处一动身,我就知道,但我装作不知道。我倒想看看,顾一笑来了能说什么。
我和司建连离婚前,都是爱面子的人,特别是司建连,天天恨不得把自己的面子放在家里,一日三柱香的供着。
离婚,不破不立。
我们在那场婚变当中,把彼此的面子都丢了个净光,现在做事反而轻松了很多。这也许是离婚对我们俩共同的唯一的好处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那边马上要开始了。”顾一笑表情淡淡。
他给顾天宝留足了面子。
但是,顾天宝并不想给他留面子,不仅不走,反而笑道:“哥,你的女人也在这儿,又和被你们拆散的前夫在一起了,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顾一笑看了我一眼,眼神淡淡的,然后他说:“我不像你那么无聊。”
说完,他转身就走。
我如遭雷击。
在这种场合,他遇到了我,然后装作毫无关系。
司建连很自然的又挽了起我的手对顾天宝说:“顾天宝,你挑拨离间的本事还真不错。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我绝对没你这么卑鄙。”
他的话让我心里一下惊醒了。
顾天宝的话完全可信吗?
原来,心上的痛让我失去了准确的判断能力。顾天宝走了以后,司建连安慰我道:“顾一笑未必有他说的那么渣,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你自己以后多个心眼儿就行了,别再纠结了。对了,这几天我想带豆包出国旅游一趟,你和他们幼儿园请个假。”
现在离婚了,他反而变得体贴了。
我在心里自嘲的笑了笑问了问他的行程,然后就应了下来。
豆包需要爸爸的陪伴,司建连是他亲生爸爸,有心做这样的安排,我自然不能拒绝。
宴会开始了,顾天宝和顾一笑陪着出来的那个老者致辞。我这才知道,他居然是A财团的扛把子。
他是顾天宝的老爸,顾一笑的二叔顾坤。
我站在下面,端着酒杯看着台子上的人,原来顾家这么大有来历。顾一笑的嘴巴够严,行为也够低调。
跳舞时,司建连拉我进了舞池。
我知道自己应该死心,却忍不住去找顾一笑。现在,我应该不是对这段感情不能忘怀,而是觉得少了个正式的仪式,少一个说法。
盛清锦不在。
顾一笑不在。
顾天宝倒是和一个漂亮的女孩在跳舞。我看了几眼,没了兴致,遂收回眼神。司建连在我耳边轻声道:“想那么多干什么?”
我勉强一笑问:“男人放下一段感情,是不是很快?你现在对盛清锦,是什么想法?”
他动作一滞,踩到了我的脚上。
我们两个索性停了下来,他拉着我的手走出舞池。
外面是大片花园,还有一大片湖面。
在湖边各色名贵鲜花盛开,香气四溢。
他不合时宜的点了一支烟,望着远处的灯火阑珊对我说:“陶然,你现在能心平气和的和我说话,我也就真真实实的说几句。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就没必要来那些虚的了。”
我走到他身边,扶着栏杆也望向湖对岸的灯火处。
他吸完一支烟才说:“说没动真心,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男人可能是基因里的写的,喜欢新鲜的,喜欢征服挑战,对于一成不变有一种来自骨子里的厌恶。我现在想来,那些感情来得也莫名其妙,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你,放弃孩子,放弃家,还有钱和公司……”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叹气道:“只是*总会褪去,现在就到了这种时候。现在想来,我最后悔的就是忽略了你的好,把你的一切付出看成了理所当然。对不起!”
这一句晚到的对不起,惹得我眼睛红了起来。
其实我们都知道,我和他回不到从前了。
“你那边我就更了解了,你较真,一根筋,认死理儿。对顾一笑,你是认真的。虽然出了现在的事,不如我给你带来的伤害大,但未必小到那里去。作为前夫,劝你一句,多珍重吧。”司建连居然还劝上了我。
闲聊一会儿孩子,我和他之间那种难以言说的尴尬消散了不少。
一个晚上我都在喝个不停,到了这会儿非常的想上厕所。今天来的任务完成了,知道了A财团的扛把子是谁,看到了顾一笑的反应。意外的,还和司建连在一起聊了一次多年前那么深入的天儿。
挺好。
不过,我实在忍不下去了,和司建连说了一句不好意思,转身去了卫生间。
司建连在我面前挺直爽的,大概是那顶绿帽子让他突然觉悟了。
卫生间,一直都是偶遇的好地方,因为不管是什么建筑都把男女卫生间修到一起,不是对门,就是隔壁。
这一次,是对门,中间有一个圆形的小花坛隔开。
我一出门,就与某人遥遥相望了。
这个某人,是顾一笑。
他看到我以后,先左右看了一眼,发现附近并没有其他人,几个大步来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我不想出声,使劲儿的甩手,想挣脱出来。
他的手就像钳子,把我胳膊抓得生疼。
出了卫生间往左就是宴会大厅,往右是一条走廊,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不过,看格局应该是房间。
“顾一笑,你发什么疯,放开我!”我对他吼了一句。
他走得太快了,我一路之上跌跌撞撞,崴了几下脚。
“我松手,你一定跑。”他说。
我笑了:“怎么可以,我正愁没机会找你说清楚呢。”
他听了我的话,一个字也不相信,依然拉着我向前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我才发现居然还有拐弯,拐进去以后又是一条走廊。
不过这一条走廊明显比刚才那条上了一个档次,一侧是房间,另一侧是落地窗。
看样子,这边应该都是套房。
他打开其中一间房的门,把我推了进去,并且反手锁好的门才松了一口气。我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换作以前,我肯定会摔倒再爬起来。今天,我强忍着脚踝上的疼,艰难的站直了身体。
这个动作让我脸色发白。
崴过脚的人都知道,这种感觉十分的疼。
他显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发现我的异样,猛的把我抱在怀里,深情款款的说:“陶然,我这一段时间好想你。”
明明是情话,我听着却觉可笑。
“想我?”我笑了笑,“是想我的公司吧?没把KB彻底拿到手,不甘心的那种想吧。我有时候达不成目的时,也会想,想的抓心挠肺的。”
他抱着我的身形一滞,声音里多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陶然,事情还没结束,我还要在这边一段时间。你对我的误会很多,我以后慢慢解释。”
“既然误会能成立,那就没解释的必要了。”我毫不反抗的任由他抱,人是冷的,声音也是冷的,话是冷的。
“那我先告诉你一件事,你拿到的那个快递是我发的,盛东升的黑料也是我爆的。”顾一笑道,“你要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以后的KB,为了你,为了……”
“不必要了。”我打断了他。
我不能不承认他的话给了我很大的震惊,我想不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帮我。可是,如今的我不是听到谁对我好,就会对他好回去的。我会先想一下,他的目的是什么。顾一笑这么做,目的还是对KB控股权吧!
“陶然,我知道我要拿出一切的证据,坚持到最后才能去找你,也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我才能解释清楚一切。可是,今天我看到你这样,看到你和司建连在一起,你知道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他声音抬高了。
我退后半步,眸子黑白分明的盯过去:“顾一笑,我的底线是什么你知道。前一段时间在美国,我遇到的是多棘手的问题?我怎么处理的?我没把自己和司建连复合当成手段拨高股价。我用尽全力另辟蹊径。为什么!”
最后三个字“为什么”我是吼出来的。
话一出口,我的眼泪滚成了珠,砸到了我自己的手背上,生疼。
他不说话了。
我为什么宁愿公司股价跌成狗,也不正面承认自己和司建连复合!是因为,我看中和顾一笑之间的感情,我不想在感情里掺杂任何杂质,也不想有任何的误会。
为什么,我一个女人面对感情,尚且能够如此。
而我身边的男人,却一个也做不到。
KB不是小公司,股价下跌一个点就是数千万上亿的市值,那是我的心血所在。我不爱钱吗?
不是,我比谁都爱钱,所以我才有能力挣钱。
可是,我就是那么天真的想,不把感情和钱扯上关系。
顾一笑有什么苦衷我甚至都不想知道了,现在看着他这样着急的解释,我忽然就失望了,连追问的兴致也没了。
“陶然,你能不能让我有一个说话的机会?”顾一笑问。
“那我先问一件事。”我忽然转身,盯上他的眼睛。
我的动作突然,让他有点措手不及,眼睛里有一瞬的慌乱,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你想问什么?”他有些疑惑。
“六年前,在美国,你是不是有一个女友叫刘怡然,出车祸死亡了?”我问。
他一愣,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眼睛里的惊慌无处身躲藏。
看到他的表情,我什么都明白了,叹了一口气放松下来:“顾一笑,我知道失去知亲的滋味儿,也知道初恋对一个男人有多重要,当然更理解你对我的恨是多少。现在,我为此付出了代价,被你真真实实的戏耍了一番,公司到今天虽然还在勉强维持,但想翻身不是容易的事。何况,你们财团进入中国,第一要开启的项目就是做通讯,我未必有翻身的机会。就此别过,商场再见。”
我说完推开了门。
这一席话,用尽我全身的力气。
在我握着门把时,身后有很霸道的力量袭来,我被顾一笑抱住。
紧接着,我的身体悬空,然后又被重重的扔在床上,顾一笑压了过来,脸上表情可怖,只是他的眼底都是恐惧。
“你想做什么?再强我一次,然后再去给自己爆料?”我冷冷的问。
“陶然,你现在等于把我凌迟处死。”顾一笑的声音在发抖。
“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我对他冷笑连连。
几年前,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人,应该付出代价,现在一切应该还上了吧。我觉得疲惫极了,推了一下他的手,没推动,我闭上了眼睛。
今天这种场合,我不想大吵大叫。
何况,今天是顾家的主场,我即便闹又能有什么用?恐怕不管闹出什么来,都会有人平息的,外界保证一个字也听不到。
“我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如果不是我放倒了盛东升,你怎么拿得下那两个大企业的单子,如果拿不到单子,你用什么去回购刘明月手里的股票。如果回购不了股票,现在KB早就易主了。我怕你一直蒙在鼓里,给了你A财团的计划书,你还想要怎么样?陶然,咱们事情要分开看,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顾一笑俯在我身上,双手撑在我脑袋两侧。
“你放到顾东升,不过是想借机对他动手,如果我猜得没错,下一步你们不仅要收了启盛,大概连带着盛清锦的公司也要收了吧。所谓财团不过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前脚还在用别人,后脚就把人拆解入腹了。”我睁开眼睛,瞪着他说。
他死死盯着我,目光能冒火。
我忽然又不想和他说下去,又一次闭上了眼睛,对他道:“顾一笑,要不要让我走,痛快点儿。”
他呼吸加重,沉默良久。
我觉得身上的压力骤减,床也松了一下,睁开眼,看到他已经站到了一旁。
“顾一笑,就此别过,商场再见!”我酝酿了这半天,终于笑着又说了一遍这句话。
一出房间,我拿出手机来看。
司建连给我打了七个电话,因为调了静音,一个也没听到。我转到卫生间门口给他找了过去。
“我在哪儿,所有的卫生间都找到了,没看你。”司建连担忧的问,“是不是顾一笑堵住你了?”
“没有,我身体忽然有点不舒服,先走了。”我对他道,“走得太急,以至于忘记和你说了。”
司建连在电话里没说话。
很显然,他知道我在说谎。但是,他还是在沉默半分钟以后说:“那你路上慢一点儿,千万不要在出租车上睡着了。”
挂断电话以后,我走到宴会大厅的外面,在湖边坐了很久。
我看到司建连离场,才慢慢站起身体,准备朝外面走。
一只手突然出现拦住了我的去路,是顾天宝。
“陶然,你真是个人物,拿得起放得下。”顾天宝对我说。
看到他,我忽然改变了主意,重新坐了下来,指了一下对面的椅子对他道:“有事就坐下来谈,未尝没有合作的机会。”
他眼睛一亮,在我对面坐下来。
“找过你好几次,你都不给我机会,今天这么主动,是不是在顾一笑那里再也找不到一丝可能性了。”顾天宝问。
我笑笑:“你说的事,是真是假,我会调查。现在,我也能确定你话里忽悠的成分有多少了,直接说说目的吧,想要和我合作,你的目的是什么?”
“好聪明。”他真心的夸了我一句。
被一个小我这么多的男人夸,我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
“你既然查过我,应该知道我虽然是顾坤的儿子,但他并不看好我,他看好的接班人是顾一笑。收购KB是他出的考题,我和顾一笑,谁先完成了,谁能拿到继承权。顾一笑用的可都是下三滥的手段。”顾天宝说。
我确实查过他,但查到的东西很少。就像当初顾一笑一样,他们的底子太深不好查。
在北京,如果要查一个人很简单,满大街都有私家侦探。但是有两类人查出来的结果会让你感到扑朔迷离,一种是真的没什么,简单得像白纸。一种就是顾一笑这样,因为水太深,查出来的结果也简单得你白纸。
我虽然查不出来,但是我会猜。凭着这些年阅人的经历,我看着顾天宝很笃定的说:“你爸大概不喜欢你妈,所以连带着不喜欢你了吧。”
我是猜测的语气,他是肯定的回答。
“你门路倒是挺野,这都查得出来。”顾天宝毫不在意的一笑说,“我才是顾坤真正的儿子,我才是唯一合法的承继人,所以我不甘心顾一笑拿到这一切。我找你的目的很简单,把KB光明正大的出售给我,等到我拿到权力以后,还你两个KB。”
我看着他,没说话。
“怎么,你不相信我?”他问。
我心里暗道,就凭你这智商,还还我两个KB,恐怕一个你也还不起的。他比顾一笑小三岁,刚毕业一年,自然不会是顾一笑的对手。
所以他说的话我大部分相信,毕竟他阅历不深。
“怎么样?同意吗?”顾天宝说。
我脑子里飞速的过一遍他从出现到今天的表现,觉得不能相信他的计划。笑着问道:“如果一个人不喜欢一个人,不管他做到了哪一步,他也不会喜欢。很多时间,那些考验只为一个特定的人存在。即使你做到了,即便他做不到,你就一定能通过吗?”
他又不是幼稚的三岁孩童,自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只不过没人这么明白的戳破。
听到我的话以后,顾天宝好半天都没说话。
“你再想想吧,这个计划行不通。”我说。
不管顾天宝多不得宠,他也是有利用价值的,因为他是顾坤的儿子。顾坤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继承人,拿着我的心血做考题,我完全不能忍。
现在,顾天宝找上门儿了,我就要好好用一用。
他坐着没动,我叹了一口气对他道:“小弟,你还是太嫩了。我今天先走,你想到什么,可以告诉我。”
走出宴会大楼,我长舒了一口气。
顾天宝,我自然也不是全信的,我最相信的人还是我自己。
KB是勉勉强强保住的,我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天天兢兢业业的,恨不得把公司当成了家。
刘爽被我督得也天天加班,准备各种项目资料。
5G的技术马上要进入市场测试期,我们需要和市场调查公司合作,从运营商的客户当中随机抽取一些客户进行体检。他们用一个月的5G网络,我们免费送一部手机。
刘爽是头一回盯这么大的项目,既紧张又敬业,大部分的事都能顺利完成。我观察了几天,也慢慢对她放下心来。
现在,我有一个重要的举动要做,趁顾一笑还没动手以前。
我给盛清锦打电话,约她出来谈谈。一开始,她还不乐意,听到是我以后就想挂电话。
“你想不要救启盛?”我问。
一句话,盛清锦在电话那头静了下来,呼吸都有点轻。
“启盛的事是你做的?”她忽然反问。
“你来见我,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你这个女人还挺敬业,为了别人的公司,连自己的公司都顾不上了。你这是为了真爱呢?还是傻呢?”我说。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骂一句,你管得着吗!
今天,她显然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吐出一口气问:“在哪儿?我去你办公室?”
“不用,约你喝咖啡。”我说。
真的是人生如戏。这才过去多长时间,我和我的情敌居然能坐到一起谈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