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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海军舰队在昨天已经抵达九连城地区,并且在夜间击退了清军的一次猛烈攻势,当场击毙的清军超过三百人,目前已由贵国特使金尚久大人检验了战果,希望这个消息能让国王陛下感到宽心。”钱天敦对坐在对面的金尚宪说道:“也希望金大人能感受到我国援助朝鲜国的诚意和决心!”
金尚宪连忙应道:“贵国将士奋勇杀敌,本官敬佩之至,若是还有什么需要本国出力之处,还请钱将军明示,本官一定倾力配合!”
对于海汉军在抵达江华岛之后所表现出来的不满情绪,金尚宪其实是很紧张的,主战派目前能在朝鲜国内官场上占据大势,一定程度上就是得益于金尚宪一直鼓吹海汉无敌论,认为只要将海汉救兵搬来,朝鲜就有望击退来自清国的入侵。但如果海汉军因为对朝鲜的备战工作不满而放弃提供军事援助,那朝鲜的处境就将会非常危险,而且以他为首的主战派官员极有可能会为朝鲜的战败背锅,到时候不管是国王下旨治罪,还是交给清军当替罪羊,下场肯定都会极为悲惨。
金尚宪自然不想以这样的方式被淘汰出局,所以他必须确保海汉军在朝鲜作战期间的要求都尽可能地得到满足,并且会出兵对清军实施有效打击。只要海汉别对朝鲜面临的危机袖手旁观,那现在向其付出一些金钱、物资和人力,在金尚宪看来都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交换条件。
所以最近这几天金尚宪几乎都待在江华岛上,每天亲自到港口工地监督施工进展,顺便也跟号称海汉第一名将的钱天敦套套近乎。他可是听说钱天敦所率的这支部队便是海汉军中首屈一指的王牌部队,虽然尚在江华岛上没有随舰队一起出征鸭绿江,但这并不妨碍金尚宪尝试从钱天敦这里获得一些第一手的信息。
或许是看在金尚宪如此努力的份上,今天一来到港口,钱天敦便给了他这样一个好消息,让他顿时激动不已。这个消息带回京城禀告给国王之后,想必会在朝野上下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支持者,而崔鸣吉之流鼓吹应与清国通过和谈来解决纷争的官员,这下总该乖乖闭嘴了吧。
当然了,跟海汉人断断续续打了一年的交道,金尚宪也知道这些人非常现实,要请他们援助朝鲜就得拿真金白银说话。昨晚进行的战斗,消息今早就传到江华岛,想必也是动用了海汉独有的千里传信秘术,显然是有向朝鲜邀功的意味,与其等对方提要求,金尚宪觉得倒不如自己主动一些,以赢得钱天敦的好感。
钱天敦点点头道:“金大人能表现出这么积极的态度,我很欣慰,如果贵国上下都能以如此态度与我军合作,那想必我们合力战胜清军也是有可能的……”
钱天敦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但是,贵国似乎有些官员并不希望得到我军的援助,甚至有意对我军隐瞒了重要的军事情报,实在可恶!”
金尚宪吓了一跳,连忙应道:“本官并不知晓有这种事情,钱将军可否说得再清楚一些?”
钱天敦道:“贵国在义州的边军理应注意到了清军前段时间在鸭绿江上游的集结动向,然而在我军抵达江华岛休整的几天里,贵国军方并没有向我军提供相关的消息,以至于我军在前往九连城的时候险些中伏。我们认为这要么是贵国边军的重大疏漏,要么是有人故意向我军隐瞒了这部分信息。总之不管是哪一种,我都需要贵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金尚宪心头大震,他根本没想到北方边境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更没听说军方有隐瞒消息这种操作。事实上朝鲜国向海汉提出求援,正是因为察觉到了清军有某些南下入侵的前兆,但他作为朝廷重臣当然也看过军方的报告,的确没有提及九连城这个位置,因此钱天敦的指责倒也不是随口胡说。
金尚宪连忙解释道:“钱将军莫急,其间必有误会……或许我国边军早先回报军情的时候,清军尚未在那九连城开始集结……”
“清军在当地修了规模不小的码头,据王将军说,比江华岛这港口规模还大得多,那就不是三五天就能完工的。而且那个位置在威化岛上就能看到,贵国边军只要眼睛没瞎,早就应该发现清军的动向了。”钱天敦不等金尚宪把话说完,就给出了自己掌握的证据。当然了,这些情况都是来自于前线所发回的电报,钱天敦完全能从电报中体会到王汤姆的愤怒,并且很好地将这种情绪传达给了金尚宪。
金尚宪张着嘴,不知道要如何辩解钱天敦所说的情况才好,如果这是北方边境发生的实际情况,那这义州当地的边军将领不止有过失之罪,简直就是该杀头了。如此重要的军情没有及时回报给朝廷,而是等海汉军到了当地之后才自行发现,这也难怪海汉将领会大发雷霆了。
不过金尚宪好歹也在官场上打滚了几十年,很快就反应过来,试图先将话题转移开:“贵军昨晚与清军交战一场,想必也有抓获到俘虏,不知是否审出了清军的兵力部署状况?”
钱天敦也察觉到了金尚宪的意图,微微摇了摇头道:“抓获的俘虏都是普通士兵,能供出的情报非常有限,没有太大的价值。”
这话倒不是搪塞金尚宪,海汉在昨晚的交锋之后,的确是抓到了数名因为受伤而无法脱离战场返回清军阵营的俘虏人员,但这些底层士兵所知道的军情的确非常有限,并未能给海汉提供多少比较有价值的情报。
海汉最关心的当然就是清军的集结进度、兵力、指挥官、行动计划等等,但这些士兵基本上都没有受过正统教育,根本就不太能识数,形容兵力就只能用“很多个牛录”这类模糊的形容。而作战计划这类高级军事机密,普通士兵更是接触不到,根本不知道大军打算何日渡江南下进入朝鲜。
唯一一条比较有价值的信息,是一名俘虏招供称目前还没听说皇太极抵达九连城,而当前九连城的最高指挥官是阿济格——正是去年在金州战役中吃了好几次败仗的多罗武英郡王阁下。
这似乎也能很好地解释为何清军在发现联合舰队进入鸭绿江之后没有采取正面抵抗,而是一路退让,甚至连九连城江畔的码头都拱手相让,没有采取行动抵抗海汉军登陆。阿济格应该是去年在辽东被打出了心理阴影,所以这次在鸭绿江畔再次遭遇,虽然清军兵力占优且坐拥主场之利,依然不敢在正面战场上挑战海汉军。当然这也在无形中为海汉军省去了不少麻烦,不急不慢地利用了清军修建的码头构筑了阵地。
而清军大概也没料想到海汉军竟然就此留下不走了,心急之下组织了一次夜袭,但效果并不理想,用数百条人命试探出了这处阵地的防御强度并非轻易能够攻破。
不过俘虏所招供的信息是否准确,也依然还是要打个问号。截止目前,九连城的清军都没有摆开阵势亮明旗号,海汉军暂时也没有别的途径去证实俘虏的供词是否属实。但如果真是老对手阿济格在指挥九连城的清军,那自然是让海汉一方又多了几分心理优势。
钱天敦没有将阿济格相关的消息告知金尚宪,因为当下是要向他追究朝鲜边军失职的责任,而不是节外生枝拉到别的话题上,让其逃过这个环节。
钱天敦继续说道:“关于贵国边军的失职,我希望金大人能够尽快查明真相,毕竟当下在前线作战的是我国的军队,如果因为情报的缺失而导致不必要的战损,那我想这应该是我们两国都不愿意见到的状况!”
“是是是,钱将军说得有理!”金尚宪赶紧应声道:“本官稍后便遣派信使回汉城,将此事告知国王陛下,犯事之人不管其官阶背景如何,定当重处!”
钱天敦道:“我看义州当地的军事主官也应该调整一下了,起码要找一位金大人能信得过的人选,这样我们在前线打仗,也不会担心背后遭人算计。金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金尚宪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这倒是扶持自己人的好机会,换一位听命于自己的武将去往义州前线坐镇,既可以更好地配合海汉军的行动,又能比较容易获得战功,正是一举两得。
金尚宪连忙应道:“钱将军所言极是,此事也须加紧办理,本官会亲自督促。”
金尚宪回应完突然意识到,这明显是钱天敦故意给自己递了一个梯子,好让自己从这个看似不太妙的状况中获益。但对方主动给出这样的好处,显然不会是白做人情的,金尚宪便随即报之以李道:“除了换将之事,不知道我国还可以在前线为贵国军队提供哪些支持?”
钱天敦点点头道:“既然金大人主动问起,那我就说一下。目前在鸭绿江作战的联军舰队约有两千多将士,我们希望义州当地能够在后勤保障方面更积极主动一些,为他们提供更多的物资,以保障他们的战斗力。另外我国在贵国国境线的作战开支非常大,也希望贵国能够合理承担一部分军费,这样我们两国的军事合作才能长期坚持下去,金大人觉得如何?”
金尚宪焉能听不懂钱天敦话里的意思,这就是摆明要向朝鲜伸手要钱要粮了。所谓“合理承担”,恐怕不拿出一个够分量的数目,就难以满足海汉人的胃口。但如今海汉已经与清军接战,如果朝鲜不答应要求,人家拍拍屁股就可以从鸭绿江和江华岛撤走部队,剩下的烂摊子就得朝鲜自己来承担了。
不过金尚宪主张请海汉出兵来朝鲜抗击清军,自然也是料到了海汉会对此索取报酬,当下便点头应道:“钱将军所说的条件很合理,本官会建议朝廷对义州的安排作出调整,让当地官府尽可能配合贵国军队的需求。至于军费一事,不知道钱将军觉得由我国承担多少合适?”
关于这个问题,钱天敦和王汤姆早就在来朝鲜的途中商量好了说辞,当下伸出一个巴掌在金尚宪面前晃了晃道:“我们两国五五开就好,这样不过分吧?”
金尚宪看到钱天敦的手势吓了一跳,还以为钱天敦会喊出五千两黄金的高价,毕竟请他们出兵就花掉了两千两黄金,这后续的开销应该也低不了。不过海汉人主动提出了军费五五开,这似乎要比他事前预计的状况好多了。
“一国负担一半吗?这样倒是很合理。”金尚宪捻须应道。
钱天敦见金尚宪表了态,便继续说道:“早前贵国出两千两黄金请我国出兵,当时就已经跟贵国使者解释过这笔军费的核算方式,现在再给金大人作下说明。按照这次我国派来朝鲜的部队规模来计,每天的基本消耗折算成军费大概是一百两黄金,所以收取了贵国两千两黄金作为开拔费用,但从三亚到江华岛的行军基本就已经用完这笔军费了。至于战时状态,每天的军费开支大约会是普通状态的四到五倍,我们双方各负担一半,那贵国负担的部分就按每天两百两黄金计算好了。从我们抵达江华岛当天算起,半个月结算一次好了,希望贵国能在十天内再向我军支付三千两黄金。”
金尚宪一激动差点把手里的胡子给掐断,结结巴巴地问道:“三……三千两黄金?半个月?”
“对啊!还请贵国及时支付,以免我军因为军费不足而无法继续作战。”钱天敦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金尚宪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海汉人的心狠手辣,这个数字可远远超过了他事前的估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