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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汉在建国前后所开展的外交关系中,大明无疑一直都牢牢地占据着最为重要的首位,其次才是海汉在南海地区的那些盟国和合作伙伴。毕竟海汉也是跟大明一样的汉人政权,而且执政者们对于大明这个落日帝国有着十分复杂的情节,一方面要从这个帝国吸纳海汉发展所需的财富和人力,另一方面海汉还得设法维持其在大陆上的统治地位,不能让其像历史上那样很快覆灭。所以与大明建立正式的官方外交关系,一直都是海汉的既定国策之一,只有先跨出了这一步之后,海汉才有可能与大明进行公开的官方交流,并向其提供军事援助,以及输出具有海汉特色的价值观。
海汉在南方花了数年时间经营,虽然将福广两省的沿海州府都纳入了海汉的贸易体系之中,但通过这些地方官府向大明朝廷转达的建交愿望却一直都未能获得应允。究其原因,自然是两国在南方不可调和的领土冲突,就连海汉作为发家资本和老巢所在地的海南岛,也是从大明手中强取豪夺而来。大明朝廷虽然暂时无力夺回这些失地,但也不愿就这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与鹊巢鸠占的入侵者建立外交关系。
海汉甚至已经通过一步一步的北上扩张,几乎完全掌控了大明的海疆,但依然不能让大明低下高昂的头颅,双方的建交接触也长期处于停滞状态。如果辽东这一套组合拳还不能奏效,那海汉执委会估计真的要考虑是否需要采取更加激进的手段来迫使大明打开国门了。
好在海汉各部门通力合作,早早就认准了兵部这条线下手,用重金打通了梅生川这个关节,最终得到了一个十分理想的结果——大明朝廷派了梅生川来辽东与海汉磋商外交事宜。
兵部侍郎代了礼部的差事,这在大明外交史中并不多见,如果不是海汉不惜成本地往京城里砸下了重金,为这种代役铺平了道路,那么辽东的三国会晤或许还会更为艰难。毕竟梅生川还是收受了海汉不少好处的“自己人”,要是换个没有这层关系,又不懂军事的礼部文官过来,海汉这套威逼利诱的法子大概就不好用了。
虽然海汉还是花了很多工夫才最终搞定了梅生川,但相比付出的代价来说还是很划算的。除了给予梅生川私人的回报承诺之外,后续还得需要再花几十万两银子去为梅生川签署的这份协议摆平朝中可能会出现的麻烦,尽量消除那些反对结盟的声音。不过这些花销在两国正式建交之后都可以通过贸易手段赚回来,所以执委会也不担心这种投入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草签的备忘录并不会马上生效,其中的绝大部分条款还是需要再由梅生川带回京城,呈报朝廷通过之后,再择期正式签约生效。不过白克思基本确信这份备忘录已经没有太多需要进行更改的内容了,但凡比较犯大明忌讳,或是争议性比较大的内容,都想方设法地用手段遮掩过去了,照理说不会再引来大明的激烈反对。
梅生川估计朝廷完成商议,再确定出面与海汉签署协议的人选、时间、地点,至少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而梅生川希望在这段时间内,海汉能够继续保持对后金的军事压力,不要说停战就真停战了,给后金白白留出一个月的喘息时间。
“虽然我们签的还不算是正式协议,但该我国履行的责任,肯定不会逃避。梅大人放心,我们不会让敌人清闲下来的。”钱天敦胸有成竹地对梅生川作出了承诺。
他的底气正是来自于这份草签的备忘录,三亚在得知大明这边的表态之后,又重新将国防部此前提交的辽东作战计划拿出来进行了讨论。军方希望在辽东通过海上投送兵力的方式开辟敌后战场,用更加频繁的袭扰战破坏后金控制区的治安和社会生产,并借此行动从其控制区内解救受其奴役的汉人民众,以求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辽东的劳动力人口需求压力。
当时辽东驻军提出的这个作战计划在执委会讨论期间并未能获准通过,但这份提案刚被放进档案室里没过多久,便因为三国会晤的顺利进行,海汉需要对后金保持足够强大的军事压力,于是执委会又重新审视了这份方案。
钱天敦在此之前已经得到了三亚出来的消息,执委会原则上通过了辽东驻军提出的作战方案,只是军费和装备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调拨到位。不过这种细节问题倒是不会影响到辽东驻军的备战,王汤姆得到消息之后就干脆不管结盟会谈的事了,带了一帮参谋关起门来开始研究地图了,看样子也是不想放过如此大好的立功机会。
在敲定了相关协议之后,急着回京复命的梅生川很快便向白克思告辞,带着自己的船队离开了辽东,从海上返回京畿地区。而朝鲜使臣金尚宪倒是要相对轻松一点,在地峡防线这边继续住了几天,倒是有幸目睹了一场百人规模的武装冲突,也算是亲眼见识了海汉军是如何在战场上对付曾经令朝鲜闻风丧胆的后金铁骑。如果不是要赶回汉城复命,金尚宪倒是有心要在这里再住上一段时间,看看海汉人在辽东究竟有些什么样的手段。
按照协议内容,朝鲜将在履约开始之后向辽东地区提供海汉军所需的各种生活物资,并在三个月之内向辽东地区派遣至少四千名民夫,协助完成海汉在当地的各种基建工程。这个派遣数字有可能在年底前会达到上万,而期间海汉也将负担这些民夫服劳役期间的吃穿住行,并且发放一定数目的报酬。
朝鲜官方当然也会从中获取不小的利益,除了海汉会掏钱购买各种生活物资之外,朝鲜派遣的民夫也会根据数量多少而获得海汉支付的组织费用。不过这些收益很有可能不会以现钱的方式进行结算,而是会与海汉提供的武器和军事援助进行抵扣。届时双方为了核算这些复杂的账目,可能还得成立一个联合会计机构来完成这个任务。
至于金尚宪个人当然也不会白跑这一趟,海汉自然也为他准备了一份相当可观的长期收益。金尚宪没有像梅生川那样选择接受一处远在南方的种植园产业,而是选择了另外一种形式来接收海汉输送的好处。
金尚宪的家族在黄海道、京畿道都有大量的农田种植水稻,是朝鲜国著名的粮食商人之一。海汉答应在从朝鲜采购粮食时,将会以其作为第一顺位的采购对象。而在这两个道的行政辖区内,金尚宪的家族也将获得多种海汉商品的区域独家代理权,为期三年。考虑到黄海道和京畿道都是朝鲜国内的富裕地区,这三年的独家代理权足以让金尚宪的家族赚个盆满钵满了。
当然了,为了掩人耳目,到时候海汉商务部肯定还是会照着过去在大明的操作模式,像模像样地办一办招商会,然后再通过半公开的方式将代理权赋予金尚宪的家族,堂而皇之地完成利益输送。
金尚宪最开始听到这番操作细节的讲解时也是听得目瞪口呆,心中不禁感叹海汉人的用心,就连行贿都能考虑得这么细致周到,不愧是以商立国的专业人士。他虽然是一名官员而非商人,但也知道这种交易将给自己家族带来的经济利益不是当下就能估算出来的,如果操作得好,三年时间已经足以让家族变成朝鲜首富了。而海汉在这方面无疑是行家里手,金尚宪暗暗下定决心,等回去搞定了结盟的事情,便主动联系海汉,要求他们派专人到朝鲜来协助经营。
两国使者各自带队归国之后,金州地峡防线的气氛也终于回归到了正常状态。海汉军在六月中旬发动了一波名为“天雷”的攻势,出动了包括东江镇明军在内的三千余名战斗人员,对仍在不断向南延伸的堡垒群进行了一次清除行动。
海汉为此专门出动了炮兵部队,尝试使用不同口径的火炮,使用不同种类的炮弹,在各种射击距离对目标堡垒进行炮击,以观测哪种打击方式能够高效地摧毁后金的这种堡垒战术。
但实验结果无疑是让人略感失望,只有使用开花弹的火炮取得了比较理想的炮轰效果,而其他炮弹要轰开这些土坯堡垒就很是费力。不过炮兵们无意中发现了这种堡垒的一个弱点,那就是后金在修筑时有意偷工减料,只将朝南的一面土墙筑到了足够厚,而东西两边却相对要薄弱得多,24磅炮的炮弹在百丈距离上直接便能轰出一个洞来。
“难怪他们修堡垒修得这么快!”钱天敦接到报告之后也不禁叹服对方的狡猾。这堡垒四面墙,只要把朝向会与海汉军交锋的这面墙筑得足够厚实就行了,这样一来自然可以节约大量人力,从而缩短单个堡垒的建造工期,减小建造成本。耿仲明能想出这么一个法子,也足见其有些小聪明。
但即便是发现了这个事实,海汉军也还是难以对其加以利用。火炮虽然能通过射击角度来攻击一些堡垒的侧面,但往往与其夹角太小,很难对隐蔽在其中的家伙造成杀伤。而且这种堡垒的出入口一般都在北面,海汉从南边施加炮击,隐蔽其中的敌军仍有较大的可能性在战斗中安全撤离。
当然要攻下这些堡垒倒没有钱天敦当初向两国使臣倒苦水那么艰难,只要利用武器优势形成火力压制的局面,掩护零星步兵突入到近处,在城墙下直接进行爆破作业。除去了正面的屏障之后,这堡垒就基本失去了防御作用。但如果考虑到作战成本,那海汉这边毫无疑问是血亏,而且还不能不硬着头皮把这次行动继续下去。必须要通过这样硬碰硬的交锋,海汉才能找出这种堡垒战的弱点,从而制定出相应的战术来克制敌军。
“得打报告尽快从南方调一批加农炮过来,不然拆这些土碉堡也太费事了。”钱天敦也不得不承认,以辽东驻军现有的装备状况,并不适合执行强拆任务。
不过海汉军中其实并没有成批列装最新的后膛式加农炮,前段时间拖了几门这新玩意儿来辽东做完战地测试之后,便又送回南方去了。如果有那么十来门新式加农炮,加上弹药管够,钱天敦觉得十天之内拆完后金的堡垒群也不是不可能。
白克思作为海汉兵工的主管领导,第一时间便收到了钱天敦的口头申请。但就算知道这种新式火炮对拔除后金堡垒阵的必要性,白克思也难以向军方提供这么多的火炮和弹药。
“还没定型量产,我上哪里去给你弄十几门新炮回来!”白克思对于钱天敦的申请只能表示爱莫能助,他总不能凭空变出这么多炮来。
“今年能量产吧?”钱天敦仍然对此很是不甘:“我的部队先要个十门八门装点一下门面,熟悉一下性能,这要求不过分吧?”
白克思笑道:“就算我愿意给,那也还得看制造进程是不是顺利。十门八门炮你说得倒是轻松,你知道那几门试验用的火炮造了多久才吗?平均每门炮用时一个月!就算今后定型量产了,以海汉兵工目前的产能,我估计每月能产出三到四门炮就已经是极限了。”
“有几门算几门,总之我这边先定了。”钱天敦可不想听那么多曲曲拐拐的理由,他只在乎特战营是不是海汉军中最先使用新式武器的部队。
“那北边这些堡垒你打算怎么拔?难道就一直派工兵去炸掉它们?”白克思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拔了。让他们修。”钱天敦摇摇头道:“我们直接绕到北边去做我们该做的事就行了。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看谁先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