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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着勾卷云纹的红木房门徐徐打开,罗清涵心跳如擂鼓,她掐了掐手心,跟在魏歆瑶身后入内。
屋内一片漆黑,空气中泛着淡淡的酒气,这么重的味道,该是喝了不少吧。
魏歆瑶试探着唤了一声:“三哥?”
毫无反应,魏歆瑶又试探着喊道:“三哥,你醒着吗?我给你带了醒酒汤来,你喝一点再睡吧!”
依然寂静无声。魏歆瑶略略放心,提着灯笼走到床前,只见魏阙仰躺在床上,便是睡觉,姿势也一如既往的笔挺。烛火下他面部的轮廓格外英挺,修眉高鼻,俊美无俦,怪不得罗清涵如
此痴迷,为了他连女儿家的矜持都不要了。
倒是便宜了罗清涵!
“三哥,三哥你醒醒啊!”魏歆瑶微微扬声。
还是没有回应,魏歆瑶彻底放了心,走到浑身紧绷如同石头的罗清涵面前:“三哥醉成这样,叫都叫不醒了,我们还是先走吧!”
罗清涵心神剧烈一颤,听懂了她话中的深意。
魏歆瑶轻轻一笑,出了门往左拐。魏闻也喝醉了,就歇在边上第四间屋子里。这一次魏阙和魏闻都喝得有些大了,遂就近歇在了畅茜院里,要不她也找不到机会。
站在门口就能听见魏闻吵吵闹闹的声音,她这九哥,彻底喝醉了还好,呼呼大睡,这样半醉,最烦人,疯疯癫癫的。
“再来一杯,来啊,喝酒啊!干杯啊!”满脸潮红的魏闻一见魏歆瑶进来就兴奋的冲过来,“来,喝酒!”
魏歆瑶用力翻了一个白眼,往后退了一步,魏闻就被两个丫鬟接住了。
“好好,我们来喝酒!”魏歆瑶敷衍的应着,示意丫鬟把醒酒汤倒出来。
魏歆瑶端着醒酒汤递给他,皮笑肉不笑:“这么小的杯子有什么意思,大丈夫就得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魏闻果然上当,接过瓷碗就往嘴里灌。
魏歆瑶嘴角刚刚翘起来,就被魏闻噗一声喷了满脸:“呸呸呸!”魏歆瑶脸都绿了,在她的计划里,就是罗清涵趁着她照顾魏闻的时候,偷偷跑到了魏阙那。从始至终她都是被利用而不是帮凶,她可不想在长辈那留下一个帮着外人算计
自己兄长的污点。
但是其中绝对不包括自己被魏闻这个混蛋吐一脸。瞪着呼三喝四的魏闻,魏歆瑶都要怀疑,他是故意的了,魏闻这个混蛋,从小就爱欺负人。
“你要死啊!”魏歆瑶嫌恶的擦着脸。
就算醉了,魏闻脾气也没变小,想也不想的反击:“你才找死,你给小爷喝的什么鬼东西。”说着还想上来揍魏歆瑶。
几个下人赶紧上来阻拦,登时乱作一团。
罗清涵定了定神,蹑手蹑脚的退出了房间,来到了魏阙房前。门前依旧一个守门的都没有,静悄悄的。
望着那扇门,罗清涵心跳的厉害,并且越跳越快。她握了握拳头,心一横,推门而入,又飞快合上门。
罗清涵背抵在门上,觉得双腿有些发软。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罗清涵咽了一口唾沫,咕咚一声,吓了她一大跳。
她稳了稳心神,就着外头微弱的月光和烛光,一步又一步的走向墙角的架子床。
她在一丈外停下脚步,抖了好几下才抓住了腰带,轻轻一咬舌尖,疼痛让她迅速冷静下来,内心剧烈交战。
这么做固然有风险,魏家若是不愿意负责,她这辈子也就毁了。可她别无选择,她已经十五了,家里不会允许她继续这么等待下去。
梁王妃是满意她的,梁太妃也喜欢她,可魏阙对她并无意!所以他们之间迟迟没有一个结果。
不期然的眼前浮现凉亭里的那一幕,她从来没见过魏阙对哪个女子这般和颜悦色过,哪怕是魏歆瑶。
论家世,论容貌她都不是宋嘉禾的对手,她若是再不做点什么,就真的没机会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她不甘心就此放手,哪怕可能身败名裂,她也要试一试。
罗清涵面露决绝,眼底迸射出孤注一掷的疯狂。
——
好不容易安抚好魏闻,魏歆瑶累出了一身汗,都说醉鬼难弄,今儿她算是见识到了。盯着酣然大睡的魏闻,气就是不打一处来,他倒是舒服了!
魏歆瑶恨恨的打了他一下,啪的一声脆响,把魏闻的丫鬟红月心疼的不行,却是敢怒不敢言。
如此,魏歆瑶心气才顺了些,她理了理裙摆站起来:“好好照顾九爷。”
红月诺诺应是。
“清涵呢?”魏歆瑶像是才发现罗清涵不见了,出声询问。
“罗姑娘好像出去了。”
魏歆瑶皱了皱眉头:“出去了,去哪儿,你们去找找,这么晚了。”
几个丫鬟便应声离开。魏歆瑶低了头微微一笑,慢慢往外走,盘算着再过一会儿就找到三哥那去。罗家虽非大族,可也不是小门小户,罗清涵失身于三哥,他们家总要给一个交代的。思及此,
她偏头看着魏阙的房间,突然愣住了,屋里的灯居然亮着!怔愣之间梁王妃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帘之中,当下魏歆瑶心里就是咯噔一响,迎了上去:“母妃,您怎么来了?”三哥屋里亮着,母妃也来了,事发了吗?谁发现的?一连
串问题搅得魏歆瑶头疼欲裂,心慌意乱。
魏阙派人请她过来的,道是罗清涵衣冠不整的出现在他房里。梁王妃看着眼底透着慌乱和茫然的女儿,放缓了声音问她:“你怎么在这?”
魏歆瑶愣了下,反应过来:“我来给三哥和九哥送醒酒汤。”脸上的慌乱瞬间消失。
“清涵和你一块来的?”
魏歆瑶镇定道:“是啊,不过她不知跑哪儿去了,我正在派人找她。”
梁王妃眉头一皱:“你先在这儿等一下。”事情发展已经超出她的意料,眼下梁王妃担心的是,会不会牵连到女儿,又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魏歆瑶乖巧的点了点头,捏紧了手帕。
梁王妃安抚的看她一眼,便带着人进了魏阙那屋。
“母妃。”魏阙起身相迎,声音都不如平日里精神,整个人透着醉酒后的不适。
梁王妃发现他鬓发额角有些湿润,该是为了醒酒洗过脸:“你的人说的不明不白的,到底怎么回事?”魏阙捏了捏眉心,勉强打起精神回话:“我正睡着,迷迷乎乎的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出手。”他顿了下,“后察觉到不对劲就把人打晕了,点灯一看,竟是罗家姑娘。儿子
无法,只好派人请您过来。”梁王妃眉头紧皱,若有所思:“刚刚我在外头遇见瑶瑶了,她来给你和老九送醒酒汤,清涵就是跟着她一块来的。瑶瑶还在说找不到她人了,感情是跑到你这儿来了。这丫
头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
梁王妃柳眉倒竖,十分生气的模样。
“这事瑶瑶也有错,识人不明,险些酿下大错。”梁王妃眉头拧得更紧,吩咐人让魏歆瑶进来。
魏阙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事也怪不得七妹!”
梁王妃看了看他,似乎想确定他是否真心:“可到底是她带来的人。”
说话间,魏歆瑶已经到了,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疑:“母妃,三哥?”
梁王妃板着脸把事情一说:“看看你惹的祸?”魏歆瑶又气又羞愧,跺着脚尖:“她怎么可以这样,”气的眼泪都下来了,魏歆瑶惭愧不已的看着魏阙,“三哥,对不起,我真不知道她会做出这种事来的,我没想到她竟然
会这样大胆。”
魏阙捏了捏眉心,包容一笑:“不怪你!”
魏歆瑶破涕一笑,拿手背擦了擦眼泪,忽然间有些不敢看魏阙的眼,三哥如此相信她,可她却,魏歆瑶咬住下唇。
“我看你难受的紧,要不你先歇着,这事明儿再说。”梁王妃又问,“清涵我先带走问问情况,她人呢?”
魏阙抬眼看了看梁王妃。
梁王妃心头一悸。
魏阙垂下眼:“关峒。”
候在一旁的关峒便示意一个婆子跟他去了耳房,不一会儿,那个婆子就抱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罗清涵出来了。梁王妃心情复杂,要是罗清涵失身魏阙,或者被人撞破了这事,那么少不得要给罗家个交代。可眼下什么事都没发生,完全可以一床被子掩过去,她再说什么让魏阙娶了
罗清涵的话,可就有违她一直以来的慈母形象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梁王妃压下怒火,温声道:“你好好休息,这事你别担心,母妃会处理好的。”
魏阙看着她笑了笑:“有劳母亲了。”
梁王妃慈和一笑:“你这孩子说什么见外话。你好生歇着,我先走了。”
魏阙便送二人出去。
“你别送了,赶紧回去歇着,瞧你这脸色。”梁王妃心疼的催促。
魏阙笑了下:“母亲和七妹慢走!”
“你回去吧!”梁王妃又催促了一声。
目送梁王妃和魏歆瑶消失在视线之中,魏阙才回到屋里,轻轻一笑,哪里还有之前醉酒的神态。
关峒递了一盏茶,心有不甘:“三爷,您不会真这么算了吧,罗家那姑娘若是没郡主的授意,哪来这胆子,更不可能支走门口的人。”
下午三爷还帮她击退了王培吉,虽然不全是为了她,也是为了魏家的颜面,可帮了她是事实。这才多久啊,就算计起三爷来,有这么恩将仇报的嘛!
还有梁王妃,这么着急把人带走,怕是想回去串供。
魏阙接过茶慢慢啜了一口,嘴角的弧度泛着冷意:“你觉得这事能瞒过父王?”
关峒一愣,顿时笑起来,雁过留痕,郡主想瞒天过海,哪有那么容易。既如此,他家三爷做个大孝子也是可的。
梁王妃连夜再三和罗清涵对好了口供,务必要把魏歆瑶摘出来。罗清涵纵然心有不甘,可形势比人强,为了罗家,只有点头答应的份。
然而第二天,梁王妃发现自己都是白费功夫,梁王根本不想审问罗清涵,他竟然已经找到了那个骗走守卫的丫鬟,明明她连夜将人送出去了。
“帮着外人算计兄长,你养的好女儿!”梁王坐在黑漆描金靠背椅,目光沉沉地看着的梁王妃。
梁王妃脸上就像是扑了一层面粉,白的吓人,半响才挤出一句:“瑶瑶年幼无知才会被人蛊惑了去。”
梁王轻嗤一声:“这话你觉得我会信!到底谁蛊惑了谁,你我都心里有数。”
梁王妃心头一跳,眨也不眨的看着梁王。“阿瑶这么做无非就是知道打压老三,可以讨好你,可以为昨天的事将功补过,”梁王往后靠了靠,见梁王妃动了动嘴角似乎要解释,梁王直视梁王妃,“别想否认,你不喜
欢老三,在我面前还要装模作样不成。”
梁王妃瞳孔一缩,突然间四肢冰凉。
梁王向她倾了倾身子:“昨天到底怎么一回事,你以为老三真一点没数,他不说破那是给你留面子,你还真以为他傻好糊弄了。”
梁王妃面上一片惨白。梁王敲了敲桌面:“你不喜老三却也要在他面前扮演慈母,无外乎因为他行军作战的本事,他能帮老大。既然你也明白这一点,真聪明就更该好好对老三,让他心甘情愿的
辅佐老大,而不是自作聪明的打压老三,最后弄巧成拙,寒了老三的心,让他跟你和老大离心离德。你明白吗?”
梁王毫不留情的话语让梁王妃的脸由惨白变成通红,就像是被人剥去了衣裳扔在光天化日之下游街示众。
看着浑身不自在的梁王妃,梁王掀了掀眼皮:“老三的婚事,你别掺和,我心里有数。”
梁王妃豁然抬头看向他:“敢问王爷挑中哪家贤媛了?”
“目前尚未确定,届时自会通知你。”梁王淡淡道。
“他为家里征南战北,立下赫赫战功,给他找个好姑娘难道不是应该的。”梁王意味深长道,“老大的位置得靠他自己坐稳,而不是靠我们替他扶稳。”
一直以来梁王最重视的都是魏闳,哪怕次子魏廷长得最像他,三子魏阙能力肖他,梁王都不曾偏爱两人,就是不想让两人产生不该有的念头。
甚至因为魏廷立有战功,在军中颇有威望,娶妻时梁王也择了向来本分的清贵人家。在魏阙这,梁王也想如法炮制。
可昨天之事让梁王猛然意识到自己对嫡长子保护太过,魏闳这二十二年太过顺风顺水了,以至于一次小小的失败就能打击到他。
自古以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魏闳也该承受下压力了。
梁王抬眸扫一眼神色惶然的梁王妃:“昨天那事,就当你毫不知情都是阿瑶自作主张。”
梁王妃的脸火辣辣的烧起来,嘴角抖了又抖。
“让阿瑶去庵堂住半年,磨磨性子,马上就去。”梁王轻描淡写的做出了惩罚,擅自做主弄出了什么文斗武斗,又闹出了罗清涵这一出,该让她长长教训了。
梁王妃虽然心疼女儿,却不敢多求情,唯有应是。离开书房的梁王妃心绪翻涌,听话头,王爷还是一如既往的重视魏闳,可王爷似乎也想提拨其他儿子了。若只是当做魏闳的磨刀石还好,就怕磨着磨着,助长了那些人的
野心。
比起魏阙,梁王妃更担心的是魏廷,这小子狼子野心,也就王爷看不出来。还有华侧妃那个贱人,她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越想梁王妃眉头皱得越紧,眉间隆起深深的褶子。
书房内的梁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疲惫的揉了揉额头,一群不让人省心的,好好的日子放着不过,在那自作聪明。
“让老三过来一趟。”
片刻后,魏阙来了,梁王看着高大英武的儿子,面露微笑。这个儿子完美的继承了他军事才华,一直以来都是他的骄傲,兵马交给别人,自然没有交给儿子来的放心。
就是太过冷肃,不过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件好事,手握重兵还左右逢源的嫡次子,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畅茜苑的事我都知道了。”
魏阙眉头微微一拧。
梁王道:“也不知罗家那丫头给你妹妹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说动了你妹妹帮她。”
魏阙不刨根究底,那是他孝顺识大体。可他不能不给一个交代,免得他寒了心。
但是有些话又不能说的太明白,说穿了就伤感情了。
魏阙垂了垂眼。
他果然是知道的,要是这点都看不透,梁王才要失望:“我罚你妹妹去庵堂待半年。”
“七妹年幼才会轻信于人。”梁王摆了摆手:“十三,不小了,让她长长教训也好,你不用替她求情。”梁王转了转手里的鸡缸杯,这儿子受了委屈,总要补偿下,遂问道,“你也不小了,早该成家了,可有中意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