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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茅子观察半天,发现凌恒师兄在浅眠。她又扭头看回去,长老们似乎并不在意后方这些弟子的表现,无论你是用玉玦认真记录,还是跟凌恒师兄一样偷懒小息,长老们完全不在意,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这种情况可真奇怪。
香茅子把话憋在肚子里,继续默默观察。
那边长老们的投票决议速度很快,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已经过了三五条议题的内容了。香茅子跟所有人聆听的动机都不同,她既不像那些偷懒打瞌睡的师兄完全不在意,也不像那些捏着玉玦做记录的师兄们,一副恨不得不落一字的登记。
香茅子是在认真的理解这些议题,渐渐的,还真让她摸出了粗浅的规律。
听来听去,凡是跟云浮峰相关的议案,几乎都没有被驳回的,哪怕用再多的灵石,或者理由再荒诞也都是可以的。香茅子自己就听到了诸如:“斧梳峰上的青萝紫藤瀑有些过于繁茂了,需要好生打理,让外院剑坞的剑修们用飞剑整体砍凿修型。预计支付极品灵石一千枚。”、“登龙峰的金甲鼻息虫数量不够,需要用极品紫芝和弥渡海紫晶来培植,数量需要十斗,预计采购成本是三千五百极品灵石。”、“瑶台峰锦菊台要补种万株极品灵菊,并休憩整片云浮飞石台,请素华峰的弟子去帮忙培育和种植,预计极品灵石在五千枚”、“望乘峰的亭子需要重新休憩,今年打算换个穹顶造型,需要五百方叶岚沙罗,这种材料只长在弥渡海海床上,故而需要极品灵石三千枚。”
香茅子耳朵里听着不少长老们在抱怨,“望城峰这亭子不是前年新换的?当时还弄了赏霞大会,我还送了一瓶子极品灵丹去,怎么又折腾?!他们峰头这个破亭子每三年就折腾一次,这是变法收礼呢吧!”
可话虽如此,还是全数通过了。
而那些各个剑郡外院剑坞的申请,基本上就是一半一半,要么是觉得要求过分不予通过,要么就是以费用太高,只给半数的额度费用。
最后那些来自各个州府的请求,却几乎全部被驳回了。能送到昆仑长老会的案头上面的,在香茅子看来,已经都是十万火急的大事了。有的是府城出现了大型的瘟疫,有的是凶兽袭击了州郡。每一封红翎急令,都压着沉甸甸的希翼和请求。可长老们却都有充足的理由,“这是人间界的凡俗之事,我等不应干扰天道。”、“此非昆仑辖界,还是请托某某门代为处理吧。”、“这件事还是要按照祖制,不可逾越。”
香茅子听着听着,眉头就紧紧的蹙在一起,垂头不语。可她人微言轻,这里自然没有说话的份,于是狠狠咬住下唇,默默的琢磨起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长老们终于忙对本月所有的议题都进行了表决,身穿茶花花纹修士服的冲虚长老就把所有的决议结果拿在手里,“既然大家全无异议,那我就把结果呈报给掌门,并诏令天下了。”其余长老纷纷拱手,“辛苦冲虚长老了。”
长老们很快就散去了,而这个时候,坐在后面的弟子才纷纷站起来往外走,一直瞌睡的凌恒师兄也醒了过来,揉了揉脸,对香茅子说,“小师妹,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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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往外走,香茅子忍不住说,“小师兄,刚刚的事情,我有些不懂。”
小师兄!自己是师兄了!凌恒被香茅子叫了一声师兄,整个人的腰板都向上拔高了几分,站得更加笔挺。可惜香茅子跟他还不熟悉,没能及时发现他有些矜持又骄傲的摸样。
“师妹想问什么?”
“刚刚我看到里面很多师兄在拿玉玦记录长老们的议题,唯恐漏了一句半句。可也有不少师兄跟你一样,似乎,似乎都在闭目养神,这是为什么呢?”香茅子到底没好意思把打瞌睡直接说出来。
可凌恒却不在意,“哦,你是指我们睡觉的吧,这种滥竽充数的月会毫无意义,大家不过是碍于昆仑的规矩,不得不派个人来点卯而已。”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我看长老们都批准驳回了很多事情啊?”
凌恒嘴角微微向上撇了一下,脸上满是讥讽之意,“师妹你还不知道,这个月会的规矩是长老们必须要都同意,才能通过每月各项庶务的议题,倘若有一人反对,就要重新再议。不过这也只是形式而已,大家对峰头上的事情,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其他的不过是看下面个剑坞和州府是否有峰头长老的关系而已。据说最开始的时候,咱们师父总是在会上唱反调,结果这些人不是没完没了的纠缠说服他,就是一遍遍不停的重复提及,甚至不惜联手打压落华峰,弄得师父怒火冲天,干脆甩手不管了。你看这些自己不出席只派弟子旁听的长老,都是跟师父差不多的脾气的。”
香茅子点点头,还是奇怪,“那为什么还会有人用玉玦详细记录啊?”不是说这些议题都是流于形式毫无意义么。
“哦,那是另外一回事。毕竟正式的公布要等上三五天,而内部消息则今天就可以传出去。下面有的人为了提前知道结果,宁愿花一笔不大不小的灵石来买消息,有些峰头的弟子就愿意记录这个,然后再拆分了去卖消息,据说收入还不错。”
香茅子听了,内心忽然有点难受,按照她的理解,这些买消息的人恐怕一少半是剑郡剑坞的人,而更多的则是那些十万火急的凡人州郡吧,不知道他们要怎么筹措,才能攒下这么一点灵石来打探消息。
凌恒见小师妹情绪低沉,就安慰她,“大师兄这次让你来,是想让你多了解一下云浮峰的生活,倘若你不喜欢,下次你就跟我说,我替你来!反正我来了也是睡觉。”
香茅子心中难过,是因为自从到了云浮峰上,她发现巍峨磅礴的昆仑似乎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可有些地方,又比她想得还要好,比如落华峰的师兄和师姐们,就特别的喜欢额外照顾她。此刻她纵然内心有些焦躁,却依然感动的道谢,“谢谢你,小师兄。”
被小师妹谢了的凌恒有点不好意,“这也不算什么。”
“凌恒师兄,我们每次参与都是来旁听的么,那为什么三师姐这么不喜欢来?”
“哎,这里面有个缘故。”凌恒讲了一个八卦,“我来旁听,也就是过来睡觉。可你三师姐性子急,旁听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当场就要开口讥讽反驳。长老们恼羞成怒,就要教训她。可咱们师父护短,每次三师姐被训了,他必定要找个由头去人家的峰头和洞府去吵闹一番,替三师姐找回场子。后来那些长老们干脆补了一个规矩,凡是在月会上不敬的,就要罚抄昆仑门规,一句话抄二百遍。这个却没办法了,师父只能帮着三师姐去赖掉罚抄。可三师姐却憋的很,久而久之,就更不喜欢去了。”
香茅子一面听,一面点头,心想师父看起来不怎么管事,还挺护短的。
她打算跟小师兄打听更多关于师父的事情,而这个时候,他们连个已经走出青玄宫,马上就要到落剑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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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前面走着的是谁啊,看起来怎么一股穷酸味?”
“不用看,这么穷气冲天的,一定是落华峰的那些疯子了。”
香茅听到身后忽然有人阴阳怪气的骂人,立刻转身。只见五个高矮不一的男修肩并肩的站在台阶上,对着香茅子和凌恒发出了挑衅的嘲讽。
凌恒回头,“是你们,瑶台九废。”
香茅子细心观察,就发现这个五个人身上的修士袍上,都用同色的丝线在袍角袖口纹了一些图案,有的是竹子,有的是菊花,还有的是莲花什么的。
那个莲花纹的修士就怒道,“你说谁是九废呢?!你们落华峰现在还欠着我们瑶台峰饥荒呢,有本事还钱!”
凌恒师兄翻了个白眼,“欠的是瑶台,与你何干?”
那人一挺胸脯,“我是昆仑瑶台峰内门弟子,你们落华峰欠瑶台峰的灵石,我们瑶台弟子人人可以讨账!”
凌恒师兄不紧不慢的说,“昆仑剑道天下第一,敢问你可曾剑榜登名?”那人显然没想到凌恒会这么说,就楞了一下,“这有什么关系?”
凌恒点头,“是啊,剑榜跟你没关系,那欠账就跟你有关系吗?”
“噗”,香茅子听了半天,觉得凌恒师兄真是个妙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莲花纹修士简直要被凌恒气炸了,另外一个菊花纹的修士就劝他,“别跟这群疯子讲道理!他们落华峰都是为了捞钱、捞名声不择手段的下三滥!”
凌恒看着那菊花纹的修士,“你再说一遍!”
那菊花纹的修士显然比莲花纹的修士要能言善辩,“呵呵,这还用我说么,全昆仑谁不知道!”
“就几天前,你们落华峰还给昆仑惹了那么大一个烂摊子,连白家都得罪惨了。结果呢,落华峰倒拍拍屁股就走了,烂摊子都留在我们瑶台峰,反而是我们瑶台九雅被掌门问责,还要分批分组的去周边探查异象,连厌洲那种地方都不能错过,现在整个九雅峰都在抽签,可你们又做了什么?这不是慷他人之慨的下三滥是什么!”
“就是,都怪你们多事。还装模作样的设什么局,最后闹出了大乱子,让昆仑背负了养魔的坏名声。为了这个,掌门倒安排我们去巡视周边。你们怎么不去?”
“呵呵,别人发现有外人对门派不利,都是压着,瞒着外人,唯恐被人知道,影响了门派的声誉。可你们落华峰倒好,唯恐别人不知道,还瞒着掌门和长老会设了一个什么鬼局,结果闹出这么大乱子,自己无法收场,就让我们九雅峰的人去背锅!想得美!”
这些弟子,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是气愤,到最后甚至破口大骂起来。
原来他们都是瑶台九老门下的弟子,也就是别号瑶台九雅峰的弟子。上次闹出白家那场是非,白家自然含恨而走,可这件事也是遮掩不住了,昆仑剑州所辖之地有人用邪魔手段戕害白氏弟子的事情,隐隐的在各大宗门的高层中流传开来。
这件事昆仑必须要给天下一个交待,于是掌门就亲自下令,让九雅峰的弟子在十年内去巡视元炁大陆周边各地,侦查邪魔线索,除妖伏魔,追查真凶,决不放松。白家对此完全不接受,但总算是昆仑一个对天下的交待了。至于为什么要瑶台九雅峰的弟子去巡视周边各地,这算是掌门对瑶台九老的一个重重的警告。
当日反对对南山宗主启用搜魂大法的,主要就是瑶台九老,他们虽然慷慨激昂,口口声声是为了昆仑的名誉和前途,可这里面究竟多少是为了私心,里面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掌门碍于各方压力,虽然当时迟迟未能表态。可后面却毫不留情的让九雅峰的弟子去巡视元炁大陆边陲个镇,这已经是极其明显的一次震慑和警告。
而这些九雅峰的弟子们,则要在十年内奔赴在元炁大陆最偏远、灵气最稀薄的地方,勘探邪影魔踪。倘若真的遇到了,就会变得异常危险,倘若万幸没有遇到,可边陲各地荒凉无比,且灵气稀薄,这十年也完全是在费力不讨好的虚度光阴,对修为没有任何帮助。
故而这些九雅峰的弟子把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落华峰谢辞君恨到了骨头里。谢圣君他们自然不敢去报复,可遇到了落华峰门下的弟子,他们自然要开始发泄自己的不满。尤其是凌恒和这个听说新加入的丫头,他们两个是落华峰最小的两个弟子,自然也是最容易下手的对象。
他们还在发泄的破口大骂,而香茅子眼前一晃,凌恒已经手里持剑冲了过去。
那几个人见凌恒冲了过来,还在大声呼和,“你干什么,敢在青玄宫门口动手,你眼中还有没有昆仑的规矩?”
口里叫着,他们手中也各自祭出长剑,前后错落的迎了上去。就在落剑台前的空地上,跟凌恒战成了一团。这场战斗爆发的太过突然,还没等香茅子有所反应,他们已经开始长剑相交,打得热闹非凡了。
凌恒的黑剑长且重,每当他长剑落下之时,那几个人的剑都要被用力的磕飞。开始的时候,凌恒一个人对五个,也完全占据上风。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穿菊花纹的修士忽然大叫了一声,“结阵!”
伴随他这声呼和,他们五个忽然快速的转换位置,然后两个人一组的夹着剑缠到凌恒的黑剑上。这下,凌恒的剑势终于慢了下来,他们结成阵后,那五柄长剑仿若一体,并不猛,而是黏,无论凌恒怎么突围,总有两柄剑是黏在黑剑之上的,而且大家都用神识控制飞剑,来回缠绕,凌恒的黑剑仿佛被粘上了一坨巨大的粘土一般,完全没有办法挣脱,逐渐被他们一点点带到阵法中去了。
凌恒已经心知不妙了。
对方分明是有备而来,刚刚的吵闹和叫骂显然都是障眼法,恐怕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自己先动手,并用这个黏缠无比的阵法来破自己的剑势!凌恒扯着剑往回撤,可这个时候,另外两柄飞剑则旋转来攻击凌恒本人。
凌恒不得不一面遥控飞剑,另外双手裹着灵气准备空手擒飞剑。可那两柄飞剑也非常狡诈,并不直接攻击凌恒,反而总是绕到他身后,一副油滑却准备时刻偷袭的摸样。
这么一来,倒把凌恒弄得手忙脚乱,完全顾不上黑剑那边。
就在这个时候,香茅子的凤音剑出手了。
一道银光一闪,凤音剑就直奔剑阵当中飞去,它贴着凌恒的飞剑快速用剑意切割着那股粘稠的阵法,仿佛利刃切割一般,凌恒迅速的就感觉到自己灵剑的轻快,略微用力,黑剑竟然挣脱了剑阵的纠缠,飞了回去。
“拉阵,网住!”那菊花纹修士为了今天的局面背后不知道筹谋了多久,此刻见凌恒要跑,自然不干。
随着菊花纹修士呼喝,两柄长剑重新夹击缠绕黑剑,而另外两柄长剑竟然照本宣科的追着凤音剑而来。
香茅子根本没有跟那两柄剑有任何击打和摩擦,她操纵这凤音剑灵活的绕来绕去,让对方根本无法夹击。
如果说凌恒的剑是猛,那么香茅子的剑则是快。轻灵而且锋利的凤音剑这些天经过了大师兄的对阵调教,速度更上了一个台阶,宛如闪电一样,在半空中几乎是瞬移的闪现。
这个时候,菊花纹修士的第三柄剑也不得不加入到了凤音剑的夹击当中,他们拉出了一个小三才阵,试图用三柄剑结出一个结界出来封印凤音剑。眼瞅着他们的阵中阵就要拉成,香茅子眼珠转转,想起大师兄教她的剑决——心中有道,眼中无决。
她双手剑决阵型一挥,凤音剑仿佛一道流星一下,嗖的一下就从三才阵的最后一丝缝隙飞出来,然后毫不迟疑停顿的,直接飞向那菊花纹的修士。
速度之快,杀意之盛!
那几个人针对落华峰算计了这么久,但主要是针对凌恒做出了各种布置。至于香茅子,一个刚刚从外院剑坞升上来还不到半个月的炼气小丫头,他们还真没把她看在眼中,可万万没想到,这丫头伸手就打,而且下手极黑!
此刻菊花纹修士后悔不已,怎么会不防着这丫头!落华峰上就无好人,糟了!
他一急之下,催动本命灵剑,死命的对着拿到剑光迎了上去。
香茅子的凤音剑直奔菊花纹修士的胸口而来,而那修士全力一搏,无数剑意剑气被释放出来,在他身前半尺的地方隐隐有一道无形之剑凝聚了出来。
凤音剑狠狠的斩到这柄无形之剑上。
“噗!”那菊花纹修士一口鲜血喷出。
“魏兄!”剩下诸人齐声惊呼。
而凤音剑并未停歇,裹夹着剑意和杀气,狠狠的扎在了菊花纹修士的胸口上,那修士口喷鲜血,整个人仰面朝天的就倒在了地上。
——狐狸有话——
想想没有存稿还要出差,就绝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