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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子强赶忙让座,自己前几天偶然的说起了那件事情,没想到这文秘书长就记下了,请人把自己在上任路上想的那首诗找名家写了出来。
季子强对这个宫怀玉老先生是很礼貌的,这是一位面相慈祥的老人,头发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可那一根根银丝一般的白发还是在黑发中清晰可见。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季子强的新秘书小刘赶忙给到上了水,文秘书长又让小刘叫来了办公室的几个干部,让他们把这副以行草书写好,装裱后的诗悬挂在了季子强办公室的墙上,悬挂好后,几位干部看了看效果,都一个劲地说好。
好什么呢?季子强想了想,他们说的好,是说诗好?字好?还是效果好?季子强觉得他们说的好应该是兼而有之的。但是,他觉得,这些干部都只看到表象,并没有完全领会到他挂这首诗的真正用意,毕竟,这几个干部都还年轻,社会历练还不够,官场经验也不足,是很难一下子就看透一个市委書記的心思的。
“字好、诗好、效果好、意境好,”文秘书长很满意,他把这首诗从头到尾默念了一遍,在心里一连说了三个“好”,嘴角,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宫老先生站在一旁没有作声。
“宫老先生,您在想什么呢?”季子强一向称那些舞文弄墨的人为“先生”,用他的话说,这是对文人的一种敬重。
“华書記,宫某人在此先预祝薛書記得尝所愿了。”宫怀玉两手一拱,就要告辞。
“得尝所愿?”季子强一惊,难不成这个清高自傲、不谙世故的老先生看出了他的心思?“宫老先生慢走一步,不知先生所说的‘得尝所愿’是什么意思?还请先生明示。”
“华書記,不满您说,当我得知求这幅字的是您时,我就明白您选这首诗的用意了。至于其中深意,我们就心照不宣吧。”宫怀玉看了看旁边叽叽喳喳的几名干部,又看了看季子强一眼,轻声说道。
季子强心领神会,说道:“感谢宫老先生赐字,改日定当登门拜访致谢!”
“登门拜访就免了吧。华書記初到北江市,物换人新,手头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这幅字,就当是老朽送给华書記的上任之礼吧,举手之劳,华書記不必挂在心上。”
他停了停,又说,“华書記,您忙,我就先告辞了。”
季子强犹豫了一下,也就不挽留,说:“宫老先生慢走。刘秘书,派车送宫老先生回去。”
文秘书长也一起把宫老先生送出了办公室,其他几名干部也就跟着走了,季子强看着那幅字,想起宫老先生说的话,心中还是很有点得意的。
自己当了整整三年的闲散秘书,后来遇上了叶眉,又当了几年叶眉的贴身秘书,然后是副县长,县长,县委書記,一直到市长,再到今天的市委書記,一路走来,真的也很辛苦,这些年来,季子强总会回想起当年在洋河现任县委書記的那段日子,每次回想起来都是倍感惬意。
作为一个有着五十万人口大县的一把手,大权在握,事事把关,真有种率领千军万马驰骋沙场的感觉。那种感觉真的是好啊,几年过去了,这种感觉依然停留于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然而,自从当了副市长、代市长、市长之后,那种感觉就再也没有了。总觉得凡事都得瞻前顾后,顾及他人,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现在好了,当上了北江市委書記,在这个比县委書記还更宽广的舞台上,他又将重拾当年的那种感觉了。
但实话实说,对于北江市,季子强可以说并不是很熟悉,虽然季子强也来了一周的时间,但对这里的人和事他都是极为陌生的,前几天季子强到省委见了李云中書記,
李云中書記和季子强做了一个很深的谈话,谈话都主要围绕了三个主题,其一就是希望他到北江市后尽快熟悉环境,掌握情况,争取在他的届期内,让北江市的经济来个大跨步,另一个就是关于省钢搬迁的事情,这也是國務院点名督办的项目,最后一个就是北江市很多工业需要大换血,季子强身感责任重大,面对这样的形势,要加油啊!季子强一次又一次这样对自己说。
这一周来,季子强去了一个下辖的县、也走了很多乡、镇,听了不少的汇报。
他认为,只有把自己完全沉下去,才能把北江市的情况摸清吃透,至于搬迁省钢的问题,季子强只是初步的了解了一下,根本没有时间深入,这几天就北江市的很多文件都让季子强看的头大。
本来季子强还想找一下市政府部门的一把手谈话,希望他们直言進柬,为北江市的发展献计献策。
可是,隐隐中,季子强感觉到市政府部门的一把手还是下面各县的县委書記、县长,区长,以及一些大局的局长们对他这个市委書記似乎都不怎么欢迎,反而感觉这些人在排斥他这个市委書記。
虽不明显,但稍作留意便会察觉得到他们对杨市长和对他的态度截然不同。
其实季子强也能理解的,许多领导干部群众看好的是北江市的市长杨喻义。杨喻义生于北江省,长于北江省,大学毕业以后第一个工作的地方又是北江省,经过几次调任之后,又回到北江省干起了秘书长,副市长、副書記兼市长。
回到北江市后这些年来,尤其是当上市长以后,又为北江市办了几件好事实事,也提拔了不少人。
这就自然的有了一定得根基,更重要的是,不管那个地方的干部,都是希望在有空位置的时候能从本土提拔晋升,这样会给大家都带来一个挪动的机会,而外面的人一来,就封杀了所有人的机遇了。
所以当传出北江市原市委書記叶眉将要调往省里任职之后,很多人就寄希望于了解北江市情况又眷顾家乡之情的杨喻义能够当上市委書記。这样,无论是百姓还是干部,都能从中得到更多的实惠。
谁曾想,来了一个对北江市一无所知的外地人掌管北江市的“家”,这,也就不难理解那些领导干部为什么会不欢迎季子强这个外地書記的到来了。
市政府部门的一把手、县委書記、县长这些人不欢迎他,季子强倒觉得没什么,只要时间一长,他的威信树立起来了,他在北江市站稳脚根了,他就不怕那些干部不欢迎他。他在意的是市长杨喻义对他的到来持什么态度,是欢迎还是排斥,季子强有些猜不准。
他来报到的那天,杨喻义带着市委,政府的班子成员和部分市政府部门的一把手列队迎接他上任,从表象上看,杨喻义对他的到来还是很欢迎的,但身在官场十多年的经验告诉季子强,看一个人对自己是真的好还是假的好是不能光看表象的。特别是杨喻义这样官场经验丰富又担华领导要职多年的市政领导,基本上都是表面一张脸,背后一张脸。
当然了,季子强自己最近也是如此,也在伪装,这一点是很正常的。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季子强吟着这几句诗,心中泛起几丝忧愁。
季子强正在想着,就见文秘书长走了進来,他应该是把宫老先生送走了,季子强就收住了自己的漫天乱想,问:“文秘书长,你觉得宫老先生的这幅字怎么样?”
文秘书长是一个很成熟稳重、精明能干的人,季子强很想听听他的看法。虽然刚才那几名干部对着字幅连连叫好时文秘书长也在一旁咐和,但季子强感觉得到,文秘书长对这首诗肯定有他自己独到的见解的,只是人多不便说罢了。
“宫老先生是我省的名家,他的字,那是没得说的。”文秘书长避重就轻地说道。
季子强剜了文秘书长一眼,说:“你别跟我打马虎眼了,宫老先生的字好我也知道,不用你说,我问的是这首诗怎么样?”
“诗也很不错啊,差不了。”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的,却故意在这跟我绕圈子。”季子强作出要生气的样子,
“华書記,我说,我说,我说还不成吗。不过,说得不对您可不能批评我。”文秘书长说。
季子强一笑,说:“不生气,你说说。”
“华書記,我觉得您把这诗挂在办公室有些不妥,弄不好会让某些人心生误会。还是挂家里好些。”文秘书长说。
“怎么讲?”
“虽说您裱这首诗,抒发的只是一种心情,可别人不见得会这么看。”文秘书长说完后看着季子强,“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可能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