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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跟原预想的有些偏差, 可总归也算是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 于是我也就安安心心地领小桃红回凤仪宫。
闹心的是小桃红因为‘我不要她’缘故, 回宫的路上一直拿幽怨地眼神戳我, 直戳得我背脊生疼。
你说我这多么苦口婆心, 处处为她精打细算就罢了,这死丫头还不领情, 简直浪费我的一番苦心。我扭过头, 插着腰板起脸:“你是不是对本宫很有意见?”
小桃红垂着脑袋搅着手指,可怜兮兮地偷瞄我。
好吧,我知道你就是在对我有意见。
于是我只得拉着她绕到御花园, 边赏花边给她作思想工作:“这让皇上给你赐段良缘不好吗?有皇上这么大的靠山在,以后你婆家谁还敢欺负你?”
小桃红还特别不屑地低哼:“就算没有皇上赐旨,奴婢可是皇后跟前的大红人,谁敢欺负!”
我都不知该说她啥好,这小样跟得我久了, 人也养得特别嚣张跋扈。我叹息:“皇后再大, 大得过皇上吗?皇后能垮, 皇帝总不至于吧?你怎么这都不懂得想。”
小桃红抬头看了我一眼,不知想着什么又低了下去。
“奴婢方才听过海公公一席话,心中颇有些触动。”她低喃:“对海公公而言,因为有皇上所以有他;有皇上在, 皇宫就是他的家。反观奴婢, 有娘娘就有奴婢;有娘娘在, 皇宫就是奴婢的家。”
我苦笑一声:“这不一样, 海公公毕竟是……”
小桃红摇头,眸中闪过一缕担忧:“娘娘,您在怕什么?”
我脚步一滞,并没有停下来,故作平静地反问:“本宫怕什么?”
小桃红闷声说:“您想要把奴婢送走,一定有什么意思的。您这样,奴婢更不放心。”
我悻悻地瞥向庭间红花团簇。春日更好,花开蝶舞,一派生机盎然。我的心底就如这片春日明媚温暖,到底还是瞒不过我家桃红小棉袄啊,什么心事也瞒不住,一下子就被看穿了。
“宫里没什么好的。”我不紧不慢地说着:“还不如宫外,又自由又开阔。”
小桃红低声轻应:“宫里有您。”
闻言,我笑着回头:“要是没有本宫,你怎么办?”
小桃红抿着浅笑:“奴婢会紧跟您的脚步。”
——你去哪,奴婢也去哪。可惜奴婢已经不能追随您再继续走下去了……
我恍惚忆起当年的事来,纵使重生一世,小桃红还是小桃红,对我来说已经是两辈子的事,对她而言其实一直都是同一生。我勾唇,敲了她脑袋一记:“哎哟,以后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可别来怨本宫。”
小桃红摸着脑门:“谁说奴婢当了老姑娘就嫁不出去?指不定老姑娘的春天才更明媚咧!”
“真不害臊。”我啧声摇头,气得小桃红追着我跑,一路小打小闹也没发现前边站着人,一跑就撞了上去。
“哪个不长眼的——皇后娘娘!”
那个正准备破口大骂的人抬眼一见我,瞬间吓得脸都白了。
我仔细一看,被我撞着的不正是风光无限的彤昭仪和她家金桔嘛。方才骂我不长眼的正是金桔这丫头,甭看她脸长得粉嫩,嘴巴特别毒,我可没少听说这丫头插腰骂人的丰功伟绩。
我家小桃红一追上来,听见这番话当即变脸:“大胆,竟敢辱骂皇后娘娘?!”
小桃红一向与我同仇敌忾,兴许是想到当初彤昭仪流产害我被诬蔑,看她特别不顺眼,看金桔更不待见。我见她一脸蠢蠢欲动,若非我拦着,这会儿指不定要拉金桔去大刑侍候呢。
金桔哆嗦地跪在地上。饶是彤昭仪再风光得意,这后宫还归皇后我说了算,谅她也不敢真的当面骂我。我刚要摆手示意无碍,谁知彤昭仪手更快,一抬起来就往金桔脸上一巴掌。
我跟小桃红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没反应过来。
彤昭仪曲膝行礼:“金桔方才失仪,是臣妾教导无方,望娘娘见谅,回头臣妾一定好生管教。”
我听她‘管教’二字咬字极重,颇有些汗颜。你看人家金桔脸都出血了,至于下手这么重吗?我好像还什么都没说吧?
出血?我定睛一看,复而又往彤昭仪的手瞥了过去。
也不知是否我眼神太露骨,彤昭仪瑟缩了下,垂首道:“娘娘可要严惩金桔?”
我一愣,摆手道:“误会而己,让她起来吧。”
这才说着,彤昭仪将金桔拉了起来,退却一步:“臣妾宫中有些急事,不能作陪,先行告退了。”
我看她言之匆匆,挺急切的样子,也就随她去了。
这跟见鬼似的神情令小桃红极为不满:“您看这彤昭仪真是没规矩。”
我白她一眼,说的好似你很有规矩的样子。
“听说她最近养得红光满面,依奴婢看倒是青白如鬼,不知道的还当咱们后宫伙食这么差呢。”小桃红不以为然地撇嘴。
确实是挺不正常的,我盯着没影的方向:“你有没看见她的手?”
“谁的手?”小桃红一脸糊涂。
我懒得跟她继续说,刚刚还以为她这么厉害一巴掌能把人的脸都打出血来,谁知压根就是她手上的血。
彤昭仪的手,满手绷带。
*
深夜的红枫林阴风惨惨,树影婆娑,飒飒作响。乌云将半空的明月遮挡,黑鸦鸦看不见一丝光亮。
彤昭仪睁开眼睛,惊骇地发现自己正身处当日发生那件事的地方。
她疯狂地奔逃,最后总会发现自己又回到原地。她气喘吁吁,跑了那么久,一直都在原地绕圈,根本出不去、离不开。
——呵呵。
彤昭仪打了个激灵,猛地抬头。周围是黑漆漆的树林,什么也没有。
“是谁——”她按住颤抖的双手,厉声大喊。
没有任何回应的声音,只有窸窸窣窣的风吹树动。
彤昭仪努力地睁大眼睛,她甚至连眨眼都不敢,生怕一眨眼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出现。
——呵呵。
这一声轻笑仿佛就在耳畔响动,彤昭仪捂住耳朵,再也无法控制地尖叫,没命地逃跑。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乌云终于一点一点地散开,明月的银光撒向大地。月光将阴影一点一点地照亮,彤昭仪终于看清那个一直发出笑声的存在。
“是你——”彤昭仪青筋暴凸,目眦欲裂。
月光将莲妃没有血色的面容照亮,她嘴角擒着笑,一如当日那般无比嘲讽又得意地看着自己。彤昭仪双紧牙关,不知是恨还是怕,牙齿咯咯作响:“你吓不倒我的,你已经死了,我不信鬼!不信!”
莲妃维持着站立的动作,仔细一看,她的脚根本没有沾地,如那日被吊起来,悬浮在半空中。
彤昭仪无法克刻地发抖,她仰头大笑:“我是天命女,老天爷安排我穿越到这个世界,不会让我死的!你们这些炮灰,通通去死!”
莲妃嘴边的笑悄然消却,彤昭仪的笑声也随着嘎然而止。
莲妃的嘴唇微动:“谁说你是天命女?”
彤昭仪怔愕。
莲妃用那鄙夷又怜悯的眼神盯着她,一字一顿地吐出:“你才不是天命女。”
彤昭仪双眼充血:“闭嘴……”
“你闭嘴、闭嘴、闭——”她几乎用尽挥手的力气呐喊,泪水无法控制地滑下,满脸布满泪痕。可没等她说完,一眨眼的瞬间莲妃已经近在咫尺。她吓得趔趄,可是她不能动弹,因为莲妃一手掐住她的两腮,几乎要抓掉她半张脸。
莲妃举起另一只手,手握一柄短刃,那是当日她拿在手上护身的短刃。当日莲妃半夜约她出来,早对她有防备,身上还带着一把护身的短刃。为了挡住这一刀,她的手指也被割破了。
要不是她早有准备,暗中命阿寅埋伏,秘密就要藏不住了。一旦莲妃把秘密说了出去,她的一切都完了!
彤昭仪咬牙含泪,眸中是恐惧、是憎恨:“是你该死……”
“我该死?”莲妃眼角微弯,“那他呢?”
“他?”
彤昭仪愕然地抬起头,仿佛在夜空中看见了一团没有成形的肉体。
莲妃手中刀高高抬起,眼前闪现冰冷的刀光:“我们都不该死,该死的——”
“——是你!!”
短刀狠狠地插入她的胸口之时,彤昭仪的口中发出惨烈的尖叫——
彤昭仪睁开双眼,她正躺在寝宫之中,黑夜平静安宁。
“梦,是梦。”
彤昭仪抹过额头的冷汗,这时窗外发出咯吱的声响,月光透过窗棂散在地面上,仿佛有个影子就定在窗外冷冷地朝她看来。
“来人、来人啊!”
彤昭仪按捺着疯狂跳动的心,拼命呼喊。明明往日都有不少宫人在门外守候,可现在却一个两个跟死了一样没有任何人进来询问。彤昭仪从不曾像今夜这般彷徨恐惧,她又拼命地呼喊阿寅:“阿寅,你快出来!”
然而这一次却与之平日随叫随到不同,阿寅再也没有出现。
“阿寅你死去哪了——”
“废物、一群废物!”
彤昭仪哆哆嗦嗦地裹着身子,牙齿不停打颤。这时幽静的室内突然传来咯吱声响,门被轻轻推开,露出半边门缝。
门缝外出现了半张苍白的面孔,是白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