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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睿,我跟你说小泉村的问题远非拆迁这么简单,这里面还有很多深层次的原因。”二两茅台下肚,江连生逐渐开始打开话匣子。
“怎么说?”李睿问道。
“小泉村你也去过好几次,跟那些村民也有过接触,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江连生笑眯眯的问道,随手拿起酒瓶把两人的酒杯倒满。
李睿端起杯子呷了一口,思索了一会儿道:“要说不同嘛,对了,他们中间有些村民的口音跟本地人有些不同,也不属于彭城地区,应该是鲁东省那一带的吧?”
“说的没错。”江连生一拍桌子道,“小泉村,包括旁边的江边村,这两个村百分之八十的村民从根子上说都不是青山泉镇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们最早就是从鲁东地区迁移过来,其实刚解放那会没有这么多人,他们大部分都是水上人家。水上人家你也知道都是没地没房的主,在解放苏淮省的时候,他们这些船民为支前做出了不小的贡献,最后论功行赏就在青山泉镇的旁边划了一块地,分给他们土地,让他们建房,最初形成了江边村,那时候还没有小泉村呢。后来随着开荒也有不少本地人迁过去,听老一辈的人说,当时本地人和这些鲁东船民就没少发生冲突,但当时考虑到这些鲁东船民在战争中做出过贡献,政斧在处理纠纷时对他们也多有袒护,而且这些船民本身就好勇斗狠,所以这一带逐渐成了他们的地盘,有什么事甚至连政斧都插不上手。”
“那小泉村是什么时候成立的?”李睿还是第一次听说,接着问道。
“小泉村成立的晚,大饥荒时期我们彭城地区相比鲁东省情况要好,所以这些船民不少在鲁东省的亲戚纷纷逃难来到了我们这里,原本按照那时候的规定是要把这批人遣送回去的,但是当时我们彭城地区的一位革委会主任恰巧也是鲁东省的南下干部,看到老乡遭难,冒着被摘帽子的危险,把这些人都留了下来,组织开荒,这才逐步形成了小泉村。所以这两个村的村民都是以鲁东人为主,而且这百分之八十的人当中,基本上一半姓陶,一半姓谢,外姓人基本上很少。而且这些人从根子上都是赤贫,在战争年代又作出过贡献,居然还出了不少的干部,象铁山县的副县长,市民政局的副书记都是出自这儿的人,就说我们县公安局的副局长谢宝庆也是小泉村人。这次抗拆的其中一户人家跟谢宝庆还是亲戚,几次闹事都是这家人家带的头,派出所去处理看在谢宝庆的份上也不敢跟他们动粗,只能好言相劝,这样也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你的意思是他们抱成团,这才有了已经拆迁的村民一起参加闹事,要求政斧增加补偿?”
“要求政斧增加补偿,这里面肯定有人在捣鬼,最大的可能就是苟富贵那狗曰的。但是村民跟施工队发生冲突,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为了增加补偿阻挠施工,还有其他原因。”
“什么原因?”
“沙霸!”
“沙霸?”这还个新名词,李睿一时没听懂。
“产业园区建设所需的建材和砂石料主要就是依靠水运,而青山泉镇最大的砂石堆场就在江边村,那一带早就形成了一股垄断势力,强拉强卖,而且从堆场到工地的运输基本上都是这两个村的村民的拖拉机或者农用车,他们都是老乡,不是姓谢就是姓陶,外人根本就插不进去,也不敢进去,垄断经营,不但砂石料要比外面贵,就是短短几公里的运费也要比正常贵上一两块钱一方,搞的施工方也不堪重负,张德发和王阿大为了这事都找我反应过好几次。但我有什么办法?让派出所去处理,人家上面有人也不好处理。上次陈书记发了一次火,情况算好点,现在听说陈书记要调走,这几天的情况又有些变化了。再加上因为拆迁问题,不断有村民阻碍施工,向施工队敲竹杠,我还真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闹出什么大事来。”江连生愁眉苦脸道。
“这些情况你跟老陈都反映过没有?他是什么态度?”李睿皱着眉头道,他没想到这两个村的情况这么复杂。青山泉镇以后的工作重心就是煤化工产业园区,这两个村的问题要是不及时解决,不但影响产业园区的建设,而且就算建成了这投资环境好还同样也决定了将来的招商引资的成败。
“当然汇报过,陈书记除了把这两个村的书记、主任叫过来骂一顿,也没有其他好的办法。再说了江边村砂石堆场的老板陶庆就是铁山县陶成民副县长侄子,这陶成民又和咱们县的徐书记交情莫逆,你说在这个节骨眼上,陈书记能怎么办?”
麻痹的,这里面的关系还真错综复杂,不但有公安局副局长,临县的副县长,还牵扯到政法委书记,也难怪陈世伟要缩手缩脚。李睿的眉头皱的愈发紧了。
“所以啊,我现在是盼着你能快点上任,要想解决这个问题,铲除垄断经营那个毒瘤,那是需要强有力的人物,我是挺看好你的。呵呵,来,时间还长着呢,还是等你正式上任后再说吧,喝酒!”江连生已经有些醉眼朦胧了,笑呵呵道。
李睿端起杯子跟他干了一杯,看他这副情形,李睿也没有阻止,他现在基本上每天都在工地上盯着,也难得放松一下。
江连生醉倒了,他没有带车,李睿扶着他到客房休息,又给他的家里打了个电话告知一声。回到正房,李睿给自己泡了一壶茶,窝在沙发里,思考着江连生的那些话,情况要远比他想象中的复杂。陈世伟到最后先是忙着竞争县委常委,而后又想调回县城,心思根本就没放在工作上,从江连生的话中也听得出来他多少还是有点意见。最后他虽然喝多了,但话中不免还有试探之意,或者说他早就盼着自己调到青山泉镇。
李睿想想自己调到青山泉镇工作,想要有一番作为,首先就要必须解决眼下的两个问题,一个是拆迁,一个就是沙霸。老百姓的问题其实很好解决,无非就是利益和威慑,软硬兼施自然会屈服;沙霸问题则需要铁腕,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他们身后的关系网,陈世伟对此很顾忌。但对于自己来说,自己有后台,县委书记又看得起,再加上当初徐浩反对自己出任煤管局长这在南桥官场也不是秘密,所以自己完全有可能也有理由不去理会他们身后的这些关系。这样不管是对自己也好还是对江连生也好,工作就好开展很多。
当然他也不可能对江连生的一面之词照单全收,等后天正式上任后还要经过一番细致的了解,如果一切真象江连生所说的那样,嘿嘿,那就别怪老子到时候不客气了!而且他本来心里就对徐浩有意见,到时候铲除沙霸的时候,他倒要看看这位一向自诩清廉的徐书记有什么话讲。
第二天早上李睿刚刚从床上爬起来正在卫生间里洗漱,突然听到外面客厅的门“砰”一声被推开了,他闻声走出去,只见江连生上身只穿着棉毛衫,衣服还搭在肩膀上,一边束着裤子一边跑进来:“出大事了,谢老六的老婆死了,小泉村的村民全都跑到工地上去找工程队算账了,阿弥陀佛,可千万别打起来呀!李睿,我要赶紧走了,你帮我派辆车吧。”
听说死人了,李睿的神情也顿时一变,连忙道:“你把话说清楚点,谢老六是谁?怎么回事?”
“谢老六就是那六家当中的一家,昨天晚上谢老六的老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磕死在停在他们院子里的推土机上,现在村里人都得到消息了,把工程队的住处给围了,我刚刚接到工程队的电话,得马上赶过来,不然这要是打起来,再出个一两条人命,这事情就闹大发了。”江连生急急忙忙的说道。
李睿的脑子顿时“嗡”一声,围堵县政斧大门的事才过去几天呀,怎么又死人了,而且就在自己马上要上任的节骨眼上。连忙道:“你先别着急,我马上让峻峰送你过去,你先去刷个牙洗把脸,再吃点东西,这个时候峻峰差不多也要过来。”
“我现在哪还吃得下东西呀,你先打个电话催催,真是急死人了。”江连生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这也难怪万一事情闹大,他作为分管项目的副镇长,就是直接责任人,而且他的副书记和产业园区管委会主任的任命还没有正式下来,随时可以取消。
李睿给丁峻峰打了一个传呼,还专门加了一句“十万火急”,挂上电话看到江连生还在原地打转,问道:“这事你跟老陈汇报了没有?”
“哎呀!”江连生一拍自己的脑袋,“我都急糊涂了,还没有向陈书记汇报呢,我这就打电话。”
江连生连忙用客厅里的座机拨通了陈世伟的电话,陈世伟肯定也着急,李睿隔着老远就能听到电话中他的咆哮声。此时李睿对他也有埋怨,前几天刚刚向他传达了季发灵的指示,这时候千万不要再出事了,他还拍胸脯保证过的,就算不吃不喝也要在镇上盯着,保证不出事,到了还是出事了,还死了人,要是村民跟施工队的工人真的打起来,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江连生的电话打了五六分钟,当他挂上刚刚把电话挂上,大门外便传来了汽车喇叭声,丁峻峰赶到了。
江连生根本顾不得洗脸刷牙,拿起外套和包就往冲,李睿也一起跟了出来,同时关照丁峻峰把江镇长送到后,别忙着赶回来,保护好江镇长的安全,同时把事情搞清楚,及时打电话回来汇报。
丁峻峰点头应道,待江连生上车后,汽车一个掉头,冲出了胡同,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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