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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不早,不过士子大会的第一天,也没有什么正事,就是各地的学子来了,安排住下,然后相识的,不相识的,都见面一番,高谈阔论间或赋诗几首,期盼着能够一诗成名。
而萧玉卿和那些老夫子见面,除了开场的那些小菜,此后自然是各种的考察和试探,萧玉卿虽说读不懂四书五经,可是见识广博,又有两千年文化的积淀,普通人根本就难不住她,即便这几个老学究,最后,就连一直没给她好脸色的闻慎景都和悦了几分。
最后,萧玉卿派人传话,让人快马加鞭送来了美酒,是她托蒋元瑞当先提纯萃取出来的,梨花白,不仅颜色清亮,香气扑鼻,就连入口都比普通梨花白醇厚三分,当下就将那五个夫子给收了心,不过其中一位始终没有开口,却在连饮三杯之后,大手一挥:“刚才你们都考校了这个小子,现在轮到老夫了,”说完看向正在给几个人倒酒的萧玉卿:“你去做一幅画来!”
萧玉卿猜想,这人定是教授作画的:“不知可有什么要求?”
“没有要求,你随便做来,”那人又拿了杯子狂饮一杯,然后喝彩一声:“好酒!”
萧玉卿不管那几个一边饮酒一边谈古论今的人,走到桌前,平铺了一张纸,从袖子里拿了自己的炭笔,看到那几人脸上显而易见的喜悦之情,忽然心生狡邪之意,眉眼中带了笑意,伸手便快速的画起来。
等到她画完,那几人竟然已经将三壶酒喝光了,正吵闹着让萧玉卿别作画了,赶紧去拿酒。
萧玉卿失笑,将手里的画双手捧给那人,然后面带愧疚的说:“我只酿了这三壶!”
“这是酿的?”
“这是你做的?”
两声同时响起,萧玉卿点点头,一起认了:“几位夫子有什么指教?”
“我画了三十几年的画,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画法,”那人哈哈一笑:“当真是有趣,不过这画中的意境真是让人向往啊!”
邓文忝见那人看的认真,不耐烦的催促道:“越秋,萧小友到底画了什么,你看完了也赶紧让我们几个开开眼!”
赵越秋将画递过去,然后看向萧玉卿:“你这画法是和谁学的?”
萧玉卿自然不能实话实说:“我认字晚,也不会执笔,不过以前就喜欢胡写乱画,便用烧成的炭做成笔,随手涂鸦而已。”
说着,将手中的笔递了过去。
赵越秋拿过去十分认真地看了一遍:“真的?那你给我画个像!”刚才看到她画上的人都是写意的,看不清脸,他忽然想看看她笔下的人物画像是何种样子。
“当然没有问题!”萧玉卿直接扯了一张纸摊平在一本书上,然后边边角角一包裹,制成了一个临时的画架,拿着炭笔就开始对着赵越秋开始画像。
而邓文忝拿过画之后,不由得一愣,只见画上的景色竟然是凤鸣山的林间苍翠,只是多了一条河水,河水边有人垂钓,垂钓者一手握着鱼竿一手举着酒壶,似乎在呼朋引伴,大有一种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洒脱与不羁。
垂钓者身后散散落落坐着四个人,有人在倚在石头上眺望远方,一手拿着酒壶,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一手拈着一枝花,有人举着酒壶大口吃着东西,还有两人凑在一起似乎正相谈甚欢。
邓文忝再看画的题目,老小酒趣图,不由得一乐,感情这小子在这里等着调侃他们呢,不过不得不说,虽然萧玉卿画作中的线条不够流畅,可是意境悠远,直击人心,让人观之心往。
其他人传着阅览之后,对萧玉卿更添了几分亲近。
陆槐更是不客气的道:“玉卿小友,这幅图归我了!”
赵越秋浓重的灰黑眉毛一竖:“那是我的,怎么就你这么舍得下脸面讨要?”
萧玉卿正画得认真,赵越秋突然转头,让她皱了皱眉头,当下不悦的道:“别动,认真点儿!”
赵越秋赶紧转了回来,并且快速的恢复了原来的表情。
其他几人一愣,俱是一笑。
闻慎景也露出几分笑意:“别说,这小子认真起来还是有几分可爱的!”
“吆,监生长不记仇了?”孔浮川取笑道。
闻慎景立刻想到了他和萧玉卿的‘不同戴天之仇’:“当然记仇,只是我这个人最是公正,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他专心认真的时候确实有可取之处,可是这也不能抹杀他之前行为无状,街面上关于他的流言还少吗?我就不信你们没有听说?还在这里取笑我?难道这次单单给他发了请柬,不是你们想看看人?”
陆槐摸摸鼻子,这些人他的年纪最小,可是也有四十了,当时听到萧玉卿一个十几岁的娃娃弄了个什么碧桐书院,若是他请了有名的儒生来教还好,听说还是他亲自授课,不由得心里十分好奇,再加上后来那些口口相传的什么九九口诀,他真是对这个人太好奇了,他也是真的不相信有人能够一夜之间转了性子,所以这次给萧玉卿发请柬,他是始作俑者。
这功夫,萧玉卿已经做好了,将画递给赵越秋。
赵越秋一怔,然后看向萧玉卿的目光就如同看到猎物的野狼一样,绿油油的:“这……这真是太好了!”
赵越秋突然看到这样逼真的人物画像,一时激动的身体都有些发颤,拿着画的手带着颤抖,声音也有些不稳:“简直是栩栩如生啊,不行,小友,越秋要拜你为师才行!”
他这一声,将屋内其他几人吓了一跳,刚刚对萧玉卿最是不看重的可就是他了。
萧玉卿进门之后,他几乎连个表情也欠奉,别说考校了,若不是有了那几壶美酒,估计他都不会和萧玉卿说一句话,现在竟然要拜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当夫子,这难道还不够震惊的眼珠掉地上?
闻慎景最先大怒:“越秋,都多大年纪了,还疯疯癫癫的?”
其实之前在考校萧玉卿的学问见识上,他对萧玉卿已经有了几分满意,再加上美酒攻势和意境悠远的这幅画,就算他对萧玉卿有成见,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有点儿歪才,可是现在听到赵越秋一个将近五十的老头子要拜这个小子为师,还是生了大气,不为别的,但就说他们五人本就是好友,平日都是以兄弟之情相处,现在赵越秋这老小子若是拜了老师,他们这个四个上了年岁的人岂不是也要矮了一辈儿?他能不气吗?
邓文忝也有些惊讶,但是更多的是惊讶萧玉卿的本事,从性情上来说,赵越秋是几人中最清冷高傲的人,若是看不上眼的连句话甚至眼神都吝啬,可是却也是最疯狂的,年过半百未娶,一生都在追求精湛的画艺,之前有个善丹青的瑾世子,不过当时赵越秋也只是满脸欣赏之色,却也没有这么大的反应,难道说萧玉卿真的画的这么好,比瑾世子还要好?
邓文忝当下也不开口管赵越秋要画,径直走了过去,伸手从他手中抢过了画,只一眼便愣住:“这……”
陆槐也跑过去凑热闹,看到之后眼睛大亮:“这……”说着看向萧玉卿,眼中尽是兴奋之色:“小友,给我也来一张这种画,快点儿快点儿!”
闻慎景不甘不愿,可是又管不住自己的脚,看着那几个人都凑了过去,忍了半天没忍住,还是走过去,还一边嘟囔着:“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可是看到画之后,他不是先看萧玉卿,而是下意识的去看赵越秋,对比了一下,最终不得不承认:“竟然连皱纹都一摸一样啊!”
赵越秋已经准备好了纸:“来来来,赶紧给我讲讲,你是怎么画的?”
萧玉卿实在是无语,她有资格给个半百老人当夫子?
赵越秋见萧玉卿似有不愿,想了想道:“你这画法确实独到,是不是不外传?那也行,你收了我当入室弟子,这样就可以传了吧?对了,学习这个画法是不是需要不少的束?你说要多少,我马上去准备!”
萧玉卿挠挠头,这老头儿当真是推翻了她对他的第一美好印象,本来那几个七嘴八舌的考校她的时候,她想着还是这个老头儿稳重,不言不语,有大将之风,结果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个疯子:“赵夫子,不是这个意思,我才多大啊,怎么能当您的夫子呢?”
“做学问从来不分先后,你做的好,当然可以为人师!”赵越秋说的很是理所当然:“你是不是舍不得这项画技不想教给别人?”
这都是哪对哪啊?
萧玉卿立刻表态:“赵夫子,玉卿虽然年幼,可是却懂得学以致用,既然我学了画画,自然也想着将自己所知道的传授给别人,从来没有想过要独占。”
听到这里,赵越秋一喜:“那就好了,我就跟你学了,如果你实在不愿在外授课,我可以去你的碧桐书院听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