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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时,岑心那份从沈婉冰身上得到的酸楚消减了下来。能和沈婉冰同一张桌上吃饭已经是一种进步,她还要想些什么?一个生命走向倒计时的人,总会想着按自己的方式过,所以才会那样,沈婉冰所做的一切并非出于对她的厌恶。不管怎样,只要她舒服开心就好。
让她奇怪的是,她们在这里一连呆了几天,丁克明都没有来找她,更不说明将她带来的目的。而母亲沈婉冰也生活得自由自在,仿佛真的只是跟丁克明来散心的。
如果不是丁克明有过不好的记录,连她都要以为,丁克明的用心单纯。
等待的时间越长,她心中越不安。然而,丁克明似乎特别忙,总是来去匆匆,好几次看到他才下车又上了另一辆车。
他在忙什么?
岑心想去问问沈婉冰。她走向沈婉冰的房间,一眼看到特护从房里出来,做着手势,用不标准的中国话告诉她:“夫人睡着了。”
听到这个消息,她略略有些失望,但只朝特护点了下头,还是走了进去。只有在沈婉冰睡着的时候,她才可以肆无忌惮地接近她,观察她。
她慢慢走进去,一眼看到了躺在床上,睡得极为安详的沈婉冰。丁克明不知道给她用了什么样的神药,即使前路不明,她都一点都不担心,睡眠反倒比以前还要好。
岑心不知道是该担心还是该欣喜,心思沉重地坐在她的床头。沈婉冰的指散开着,落在被外,岑心去拾她的手,想将将其收入被中,只是微低头时,看到了地上的那张照片。
这张照片她上次就见过,不过,那次只看到有岑朗森的那一角。此时,照片完整地展露在她面前,里面有三个人,左边是岑朗森,右边是沈婉冰,他们中间,护着一个和岑鸿鹄有些像的孩子,三四岁的样子。
岑心捡起那张照片,眼睛落在了照片中的那个孩子身上。这个人,显然不是她,因为她和他们照的那张全家福是八岁以后的事情,那时的她虽然留着短头发像个男孩,却没有这么小。
会是谁?岑鸿鹄吗?
母亲怎么可能会对岑鸿鹄有好感?她对他连正眼都没有给过,照相这种事,简直不敢想象。那么,这个男孩终究是谁?
照片中的岑朗森脸部一侧有一个明显的指印,那是常年抓握形成的,而另一边的沈婉冰,是年轻时的模样,漂亮知性,唇角漾着甜美的笑。
母亲,竟然也有会这样笑的时候。岑心看着照片,有些不敢相信。在她记忆中的冘婉冰,不论对谁都是淡着一张脸,仿佛早就看破了俗世。
她抱着那个男孩,表情里透满了爱意。难道这个男孩是她小时候吗?难不成他们还拍过这么一张全家福?
她有些不确定,更将目光落在男孩身上,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床上的沈婉冰轻轻翻了个身,她一时紧张,将照片塞到她的枕头底下,匆匆退了出去。
楼外,传来了车喇叭声,丁克明从车里出来。他没有再上别的车,而是直接进了屋,岑心不防,与他迎面撞上。
这是进入这里以来,他们第一次单独相见。岑心极快地收拾了从沈婉冰手里的照片得来的疑惑表情,冷眼去看丁克明。
丁克明心情似乎特别好,看她的目光都柔软了几份:“怎么?还没休息?做夜猫子的习惯可不好,更何况马上要做新娘的人了。”
“新娘?”岑心警惕地看他,被他的话惊得不轻。
丁克明流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怎么?干妈没告诉你吗?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结婚?我们?”岑心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大的笑话,“我怎么可能和你结婚!”
在以前,她纯粹地将他看成是岑朗森的干儿子,现在,对他更是无半点好感,她怎么可能和他结婚!
“丁克明,你是在白日做梦吧!”她的震惊马上转变成为愤怒,拧着唇出言。丁克明勾起了邪肆地唇角,啧啧地感叹:“这就是干妈不对了,这么大的事连个准备都没让你做。”
他的话语里口口声声表明,沈婉冰也知道这件事,而且应允了的。岑心不愿相信,自认为全是他的计谋:“怎么可能,我妈妈从来不管我的婚事,怎么可能把我配给你!”沈婉冰自己都是自由恋爱的,怎么可能插手女儿的婚事。这种事,她当然不会相信!
丁克明阴阴地笑了起来,“可心,我之所以把你带在身边,就是为了和你结婚。这件事干妈在来那天我就说了,她也同意了的。若是不相信,你可以亲自问问她。”
“荒唐!”岑心送了他这两个字,转身离开。丁克明并不来阻拦,心情极好地走到厅侧的酒架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朝着岑心离去的方向举了举:“干杯!”
岑心并没有问沈婉冰自己与丁克明结婚的事,她一直认为,那不过是丁克明一厢情愿的决定。
她即时将这件事忘记,和往常一样去看沈婉冰。
沈婉冰端着碗茶缓缓地吹,热气腾起来,隐去了她的部分容颜,显得整个人都不分明起来。她在热气中缓缓开口:“结婚的事知道了吧,还有几日,好好准备准备。”
她的语气就像在谈论今天买了什么,完全没有一个女儿要出嫁的严谨。岑心的心却猛然提了起来,不敢置信地去看沈婉冰:“结婚?妈,您真的……”真的同意把她嫁给丁克明的话,她没有说出来,整个人已经震惊到了极点。
原来丁克明不是开玩笑!
沈婉冰却波澜不惊地点头:“迟早是要嫁的,丁克明能力不错,也是你父亲从小看到大的人,配你也是合适的。”
她的母亲,真的就这样轻易地将她配给了别人!岑心到此时仍然不敢相信这是沈婉冰能做得出来的事!
婚姻大事,怎么可以这么草率!她不敢大声质问沈婉冰,只能低头表达疑惑:“妈您向来是个婚姻明主的人,怎么会突然把我配给丁克明?是不是他拿什么逼您了?”这是她唯一想得出来的理由。
碗盖在杯子上重重地碰了一下,发现锐利的叮的一声,沈婉冰的脸色已经不好看到了极点。
岑心急急停止了问话,头压下去,满面惊惶。她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沈婉冰生气。并不是她生气有多恐怖,而是她生气后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就像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似的。
她见不得沈婉冰这种程度的疏远。
“既然迟早要嫁,嫁个合适的有什么不好!”沈婉冰最后还是强压了怒火,只是不轻不重地强调。
岑心艰难地垂了眉:“我不想再嫁人了。”除却巫山不是云,除了霍凌宵,世上再无男人能勾得起她结婚的兴趣。不能违背母亲的意思跟霍凌宵在一起,她也没办法违背自己的意愿,跟一个不仅不爱还很厌恶的男人在一起,更何况这个男人娶她的动机还不纯!
“丁克明娶我并非真心,他只是……”她试着跟沈婉冰说理。沈婉冰却叭一声将杯子重重地甩在了桌面上。杯子里的水溅了出来,弄得桌子上到处都是,杯盖弹了几弹,滚落地板,叭一声碎裂!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沈婉冰的声音紧跟着碗盖的碎裂声传出来,格外有气势。她的两根眉头用力竖了起来,那份严厉显而易见!
她的手重重地拍在桌面上,激得桌上的杯子又震了两震。
岑心看得心惊胆跳,生怕她伤到自己,更怕她一生气引出病来。她含了一眶泪去看她,低声呼唤:“妈,您不要生气,我没有不听您话的意思。”
“愿意听就去做准备。”沈婉冰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愿,简单地发布命令。岑心的脚像被什么东西压着,足有千斤之重。她默默无声地哽咽了好久,还是想做最后的努力,再次低低地试探着出声:“我愿意听您的话……但据我所知,丁克明一直想要三亿集团,他是在利用我们……”
“三亿集团早就不是我们家的了,他要夺取三亿,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被沈婉冰这么一堵,岑心竟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她总不能说,因为霍凌宵管着三亿,她不忍心他出事才不情愿的吧。这样的话说出来,只会更加打击沈婉冰。
沈婉冰一副此事已成定局的样子,想要说服她几乎变成了不可能。岑心默默地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她并不甘心就此成为丁克明的枕边人,决定去找找始作俑者把事情解决。丁克明居住在另一边,今天那里一直站着他的手下,显然他在家。
岑心走了过去。
那些原本静立不动的手下突然伸手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丁先生正在忙,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岑心一伸手格开了他们的阻挡:“我有事找他!”只是,还未等她前进半步,那两人就再次拦过来,这次,是用身体。
“再拦,我就不客气了。”岑心发了火。在面对丁克明时,比面对沈婉冰要简单粗暴,她并不担心自己的行为会伤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