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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奴谨遵师命!”媚奴诡诡一笑,信手从香案上的香炉内抽出一枝檀香,将那飘了红红火星的香头凑去鼻间嗅了嗅,又用红艳艳的菱唇吹了吹,那眸光望着那枝香头对沈孤桐吩咐,“欢奴过来,自己拿着,师父赏的。”
冯四略勾勾唇角露出一抹轻屑的笑,缓步逍遥地摇着折扇下了一层楼,他并未继续向下,只在栏杆旁驻足四望,似是心旷神怡在神仙庙环水背山绿水蓝天白云相得益彰的风景里。南北中轴线上修建有山门、中庭、殿堂、寝殿,亭台廊庑、花园、池沼美轮美奂。三清殿、玉皇殿、重阳殿、药王殿、灵官殿笼罩在烟雾缭绕中。
眼前的繁华似渐渐被一层薄薄雾气笼罩,变得含混,不过须臾,楼上传来沈孤桐刺耳的哭嚎声,凄厉的悲号:“师父,师父,饶了欢奴吧。啊,啊~”尾声似被堵住了嘴,发出“呜呜”的冲透喉咙又被噎堵回去的哀鸣。听得身旁几名小徒惊骇得脸色惨白,神色不安地仰头向楼上望去。
冯四又候了一阵,手中得意的摇着扇子,猛然啪的一下收了折扇,训斥徒儿们,“想看就索性上楼去看个尽兴,也长长见识!”
吓得徒弟们噗通通跪地求饶,“徒儿们不敢,徒儿们定当孝敬师父,不敢有半点造次。”
“嗯,乖徒儿,”冯四一脸狞笑歪个唇角,笑笑转回楼上。
沈孤桐蜷缩在尘埃里,如泥人一般,他脸色惨白,被汗水和了泥土花了容颜,他扑上前抱住冯四的腿,被冯四厌恶的一脚将他踢翻,牙缝里狠狠挤出几个字:“你也配!”飞脚踩去沈孤桐道在尘埃的面颊上,狠狠踩着他的脸骂:“当你自己是天潢贵胄吗?不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想我饶你,也好!”
冯四顿了顿话音,悠悠道,“除非,你去杀了那谢府大小姐谢流熏和那状元郎谢子骏,否则,你就随师父我回江南去乖乖做你的男娼吧!”
沈孤桐频频摇头,目光里透出惊骇。杀人,他不是没有这个胆量,可谢流熏……眼前出现那娇艳活泼的笑容,清丽的身影,对他回眸一笑,就令他心在颤抖。不知为何,如今他对这个小女子反生出些恐惧,那种捉摸不定的惶然。
“去,还是不去?”冯四声色俱厉,慌得沈孤桐爬起身如条狗一般匍匐在冯四脚下哭道,“师父,欢奴,这就,去!”
沈孤桐几乎是落荒而逃,跌跌撞撞的冲下楼台,耳边已是师弟们咿咿呀呀的唱戏声飘荡在层层殿庑间。只他,如游魂野鬼般在花园里游荡,耳边缕缕是师父厉声的叮嘱,“只半个时辰的功夫,你去辞行,或者杀了那两个人!”
杀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沈孤桐深深抿了唇,拖着周身的疼痛踉跄前行,他目光呆滞,耳边听到的都是入溺水般的汩汩声,身旁行过的人影飘忽扭曲。似有家丁和丫鬟向他讨好的问安招呼,他都听不清,也不屑理会,再没了平日的谦逊温和彬彬有礼,他只顾目光呆直的向前挪步,心里七上八下,口中喃喃道:“杀了她们,杀了她们。”
“沈师兄,你这是怎么了?”一个声音,晴天霹雳般炸响在耳畔,慌得沈孤桐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所幸靠贴在白墙上,强自撑了身子,定神一看,一头冷汗涔涔,谢流熏!
谢流熏满眼好奇的望着他笑,明眸皓齿,身后是一朵红莲初出水兰馨公主和淡雅清秀的方春旎,几双好奇的眸光都惊讶地投向他。
如何是她们?沈孤桐冷汗濡湿衣衫,头脑一空。他告诫自己,“不能乱,不能乱。”
灵机一动间,他含糊地抚了脖颈自嘲道,“脖颈后的伤,昨儿入夜一场骤雨,不留心淋到,今儿伤处有些溃脓疼痛,头昏沉沉的。师妹和公主恕罪,孤桐先告辞一步回府去了。”
说罢仓促的夺路而逃。
“沈师兄,出庙门的路在这边。”流熏在身后提醒着,沈孤桐一惊停步,旋即转身自嘲的一笑说,“孤桐先去向师父师娘告罪辞行。”
“母亲在东楼看戏呢,师兄若是身子不自在,流熏代为去告假吧。”流熏故作一脸认真地随上几步道,慌得沈孤桐不停打躬婉拒,“不,不必,还是孤桐自己去,举手之劳。”
旋即他转身落荒而逃,再没了平日的洒脱飘逸。
耳后听了兰馨公主咯咯的笑声,“沈孤桐是如何了?怎么见了本公主也吓得如老鼠般逃窜?反有了骏哥哥的几分呆傻气了。”
“或是他前世里就是一只鼠,见到了灵猫投胎的熏儿,自然吓得躲避了。”方春旎悠悠地说,同流熏对视一眼,得意的一笑,仿佛一切尽在二人的掌控之中。
沈孤桐,他如今一定被气的狂怒于心要狠狠报复他的封氏折磨得没有退路,此刻如一只无头苍蝇四处撞壁。飞鸟尽,良弓藏,而沈孤桐这张良弓尚不等替封氏射出致命的一箭,就心猿意马的要去攀高枝儿择木而息了,封氏岂能容他?
方春旎敛衽告辞道,“才母亲吩咐丫鬟唤我去呢,赵王府送宫里赐的银子了,待我去陪母亲清点,就过来。”
众人也不留她,见她走远,流熏才陪着兰馨公主四处的走游,催她说,“听说那出八仙过海演得热闹,咱们去看看?”
沈孤桐出了廊庑旁的洞门,转向玉皇殿,他心里暗自盘算,如今能救他的,只有封氏。毕竟是孙猴子,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腾云驾雾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掌心。封氏果然老谋深算,她握住了他的脉门,能狠狠的打去他的七寸,让他生不如死。如今,他只有卑微的跪在她面前哀求她,哀求那个恶毒的妇人网开一面,将她那破烂货的女儿嫁给他,许他入赘谢府,苟且偷生。沈孤桐仰头望天,深深咽了口气,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只得去忍这胯下之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