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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无险到了此时才一改他度假般慵懒惬意的模样,正襟危坐道:“哦?你好好听听他们发了些什么。”
当下室内立刻沉寂下来,安静得连呼吸心跳之声都清晰可闻。我和曹无险围在Christina的身边,看着她在纸上写下一连串的代号。过了许久,电台里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响,Christina才摘下耳机对我们说道:“这有这些了,可是我始终没想明白他们究竟要传递什么信息。”
我转头望着曹无险,见他浓眉紧锁,显然连他这样的高手显然也被难住了:“日本人换了新的密码本,这次的信息就字面上的样子看来完全够不成完整的句子。”
我说:“那该怎么办?如果是关于我们的消息,你早有防备,似乎也构不成威胁。但如果事关训练营的消息,又或者是关于上峰的机密,那就不得不防了。日本人之所以在上海安插那么多的情报人员,无非是想要掌握更多对战争有利的情报。”
曹无险试着在纸上重新排列组合这些字符,一边却不忘调侃我:“他们要知道布防情况、作战计划难道不应该去重庆?之所以要留在上海,无非是出入这里的名流商贾众多,怕是想要为他们的*****政策物色更多的人才。”
Christina信服地点头:“唔,原来有这么层意思。我刚才在翻译的时候也看到了银行和金库的字样,或许和您的猜测不谋而合。您看是不是能够从这个角度切入,或许便能够搞清楚日本人真正意图。”
曹无险似乎很是满意地浅浅一笑,未几抬起头来:“就算他们机关算尽,也终于让我解读出了其中的含义。日本人知道租界不能硬攻,却也想让党国后院起火。所以这一次他们要让法币彻底泡沫,也要让中国再无经济支柱。”他回头见我一脸疑惑的模样,便说道:“好啦,各中的道理太过复杂,今天我也没有时间给你详细解释。简单地说日本人并不想在租界里大动干戈坏了自己的国际名声,虽然这只是掩耳盗铃罢了。他们要打的是经济战,通货膨胀了,法币不值钱了,租界里必然会发生挤兑,人心大乱。上海的经济一旦垮塌,国民政府还哪来的资金去抗战?那岂不是比用飞机大炮来的更划算?
Christina也说道:“我明白了,不想深陷泥沼的人就要给自己想退路了,要么离开中国,要么抱上日本人的大腿。他们这可是一箭三雕的好计谋啊。”
曹无险的语气变得郑重其事起来:“我本以为已经做了周全的计划,却没想到日本人的阴谋在我的计划之外。现在,我们绝不能让日本人有所觉察,有机会来修改自己的行动方案。我需要你们两个亲自替我把情报传递出去,你们能做到吗?”
我试图厘清目前的情势:“您是说如果我们再发报的话可能会打草惊蛇,所以才要我们将情报亲自交给相关人员是不是?眼看着天就快要亮了,过不了一个钟头,工厂的工人和洋行职员们就要陆陆续续出门了。我和Christina可以先准备一下,到时候混在大部队里出门,绝对不会引起日本人的怀疑。”
曹无险微微一笑:“既然有了计划就快点行动起来,密码纸是绝对不能带在身上的,万一叫人察觉,我们的计划也便满盘皆输了。不过你们第一次参与行动,需要证明自己的身份。这张名片你们带着,对方见了自然知道你们是我派去的。另外她可能会用我们密电码来证实你们的身份,到时候只要像平时课堂上那样仔细听出她所表达的意思就好。刚才Christina在破译日本人电码时就做的很好,二月你和她紧密配合就好。”
我忍不住问道:“难道没有什么暗号要对吗?比如对方说上句,我们对下句,这样比较稳妥,不至于被贸认了身份。”
曹无险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连眉眼都舒展了开来:“你是不是电台故事听多了,小说和谍战混为一谈了?说实话,我参与了那么多次行动,真要对暗号的可没有几次。好了,我看弄堂里已经热闹起来了,给你们二十分钟的时间,立刻整装出发。”
璐璐到了此时也早已醒了,她见我们俩忙碌着也不知怎么开口。过了许久才问道:“你们是不是要去执行任务?曹校长怎么也来了?”
Christina只得婉言安慰她:“曹校长收到了我发出去的电报便赶来了,我们看你睡得很沉就没有叫醒你。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曹校长脱不开身就让我们提他递送一些信息。不过接下去你的任务可不清,日本人怕是要有所行动,你就埋伏在这里,随时等待曹校长的拆迁。”
璐璐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她既不明就里,也找不出什么破绽,便只能祝福我们任务顺利、凯旋而归。
我和Christina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整理衣装,又在推上绑上了手枪袋,以防沿路的盘查。一切整理妥当我们便向曹无险道别离开了。
原本寂静的弄堂到了这个点便生动鲜活起来了。有家长里短的闲聊,有小孩子的哭声,厨房间里锅碗瓢盆发出愉悦的合奏,还有弄堂里整齐划一洗刷马桶的声音,构成了最纯正的上海生活风情图。我和Christina见到苏太太和赵太太在灶台边忙碌,便一如往常同她们打了招呼。赵太太不疑有他,热情地问候了我们。苏太太见到我们却是一愣,过了几秒还回复了平静,和我们道别。
而悠长的弄堂里人流也涌动起来了。穿着工装的工人、踩着脚踏车的邮递员、穿着学生装的孩子们和衣冠楚楚的洋行职员也不再泾渭分明,带着彼此的心事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我和Christina也适时地混入了人群之中,哪怕昨天的日本人就站在我们面前,也无法分辨出谁是他们要找的人了。
有汽车喇叭声在身后响起,人群自觉地分为了两列,Christina挽着我站在一边,我回头望向弄堂的深处,那里依稀闪现出西式尖顶的轮廓。我看见车里坐着的似乎是年纪很轻、打扮入时的女子,她的脸隐在车窗里看不分明,可是却有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