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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迟迟还真没想到。那也就是说魏绍远从很早就开始谋划, 要将向东岭驱逐出去吧?
难怪之前他们都讳莫如深说这个决定涉及商业机密,现在看来,既然是釜底抽薪,每走一步都必须相当慎重, 万一走漏风声让对方有了防备就前功尽弃了。
尽管开始也有过怀疑和不解,但迟迟庆幸, 还好最终还是选择相信魏绍远。
钟向晚打开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 推到她面前:“你之前签的影视版权合同现在已经被争取到了我们手里, 我跟制片人谈过了,他有意向开发, 你可以考虑下是否加入编剧团队。有原作者参与,作品的还原度会高一点,也有助于打开你向影视剧方面发展的门路。”
这样的机会, 几个月以前,迟迟还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她很感激钟向晚:“晚姐, 你为我争取这么多,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呢!我早就说过,你很有潜力,这些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点好的牛排一份接一份端上来, 钟允拿起刀叉:“我说你们俩不要谢来谢去了,赶紧趁热吃, 吃完带你去见见你的新顾问啊?”
“真的吗, 今天就可以去?”
“当然是真的, 反正医院就在附近,择日不如撞日,也省得再特意跑一趟了。”
迟迟一听果然精神抖擞,但胃口还是不好,肉剩下很多,吃不进去,只好又加一份草莓芝士蛋糕做甜点,倒是很合口味,全部吃光了。
钟允顶着明星光环,露脸不方便,钟向晚本来让他先回去,她陪迟迟去医院见那位齐医生。可他说什么也要跟着去,宁可全副武装,包得像个粽子,也要紧跟她俩。
迟迟嘀咕:“还说别人吃醋,自己不也这样……”
“你说什么?”钟向晚问她。
“啊,没什么没什么。”她连忙摆手,“就是觉得他跟Sean很像啊,不愧是亲叔侄。”
钟向晚莞尔:“是啊,我也发觉了,某些方面他们真的很像。”
因为事先已经通过电话,齐医生在病房的值班室等他们,窝在椅子里翘着腿刷手机。
“齐医生。”钟向晚敲门进去就跟他介绍,“这位是江迟迟,我之前在电话里跟你提过的网络作家,想请你这边帮她收集一点写作的素材。”
椅子上的人站起来,伸出手跟迟迟握了一下:“你好,齐晖。还有五分钟我们的午休结束,下午我都在病区,你可以跟着我,有什么问题就问。”
迟迟被他们这一连串的惊人效率给惊呆了:“啊,今天下午就可以开始?好……好的。”
齐晖取了一件白大褂扔给她:“在病房进进出出的,还是看起来像医护人员比较好。我手底下还有几个实习同学,你混在他们中间,我进病房的时候也可以跟着进,手里拿个本子,有什么问题就记下来,不要当场问。”
他语速飞快,迟迟只想立正回答“Yessir!”
…
这天晚上,迟迟没等魏绍远回家,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魏绍远回来就看到她的电脑都没关,创作笔记也整本地摊开被她压在肘下,看起来是今天要写的东西还没完成就睡着了。
她姿势很别扭,他想弯身去抱她也不好抱,只能叫醒她:“迟迟,起来,我们去床上睡。”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睁开眼睛,迷迷瞪瞪看了魏绍远一眼:“唔,天亮了?”
“没有,天没亮,但你不能在这儿睡啊!”
她点点头,直起身,一条胳膊搭在他手臂上,他终于可以打横抱起她了,任她窝在自己怀里:“你这几天是不是太累了,坐着都能睡着?”
是啊,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皮自动就合上了,困得根本来不及挣扎。
她这几天跟齐医生在医院里转悠,其实挺有收获的,都记在本子里了,今天正打算整理,谁知道写一半就睡着了。
最近她饮食、睡眠都还算规律啊,怎么这么容易困,莫非又陷入亚健康状态了?
魏绍远很快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出来,她已经在床上又睡沉了。
他把她拢在怀里拍了拍,掖好被子,看到她电脑还没关,又下床去帮她关电脑,顺便收拾好她摊了一桌子的笔记和各种纸张。
他发誓不是故意要窥伺她的笔记内容,就是偶然一瞥,发现她记录的似乎都是跟医院相关的内容。
结合她这几天的早出晚归,莫非都是泡在医院里了?
还有她笔记里常出现的“齐:”好像是个医生,很明显不是他给她介绍的那位老专家啊,又是她从哪里认识的人?
他一肚子疑问,可是低头看看怀里的人,在他身边完全不设防,睡得稀里糊涂的,又什么疑问都想不起来了。
他在她脸上亲了亲,算了,就让她闹吧,她总是信任他的决定,支持他的事业,取材也是她工作的一部分,他没道理去干涉什么。
只要她别太累就好,自从她住院以后,他最担心的就是她的身体,只要她身体好好的,其他都随她高兴。
近来由于旗下子公司兼并的事,还有跟向东岭之间的恩怨,多少惊动了魏氏集团那边。父亲魏顺礼让他到公司去聊几句,已经提了好几次,他都没去,今天接了一通奶奶的电话,那意思好像他想赖也是赖不掉的,明天必须得要去一次。
奶奶其实特别懂他,知道他在回避什么,拍着胸脯说让他放心大胆去跟父亲谈,公司的事怎么样她管不了,但是他的终身大事她不会坐视不理,让他为难的。
“迟迟那丫头我喜欢,你爸爸要敢不同意你们来往,你就来找我!”
也不知道她老人家什么时候看出来他们是一对的,要么就是钟允已经提前跟她交过底了?不过有了这个保证,他心里还真就有了底气,父亲一定要让他去谈谈,那就去吧,总要给家里一个交代的。
魏绍远交代好公司的事,带着白俊奇一起去了魏氏集团大楼。魏顺礼的秘书是用了十年的老人儿了,见了魏绍远连忙迎上去:“魏先生,魏总这会儿在开会,请您到他办公室稍微等一会儿。”
“好的,没问题。”
“可是还有一位……”
他熟门熟路往魏顺礼的办公室走,完全不需要人带路,因此没有把秘书的话给听完。
结果就是推门进去,里面赫然还坐着其他人。
饶是镇定从容如魏绍远,看到此刻一身贵气坐在总裁大班椅上,正摆弄桌上黄铜小摆件的女人时也大大吃了一惊:“妈,你怎么在这里?”
旁边的白俊奇下巴已经掉在了地上——这是老板的亲妈?那个传说中搞定了老魏总然后一走了之,让他心心念念记挂了二十年的奇女子?
“很奇怪吗?又没人规定我不能回国,我儿子乐不思蜀的,我想他还不能回来看看吗?”成素玲抬起头,“你们惊讶够了没有,够了就把门关上,这好歹是你爸爸的办公室。”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一见就气场全开。怕了怕了,白俊奇很有眼色地低声说:“魏总,我先出去等,你们聊。”
请赶快搞定太后老佛爷,其他的事都不重要了。
魏绍远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母子俩中间隔着一张红木大桌。
他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我不是说你不能来,可是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啊。”
“免了吧,你们一个二个都这么忙,我自己订个车,想去哪儿去哪儿。”
“那你现在住哪里?”
“酒店啊,不然呢?你不会以为我会去魏家吧?”
“不是……”
“那要不我去你那儿住?你不是住大平层么,应该挺宽敞的。”
魏绍远清了清嗓子,不吭声了。
“不方便吧?”成素玲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笑着问他,“跟女朋友同居了?你老妈我也是过来人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赶紧跟我说说。”
“妈,你住哪个酒店?我去附近好吃的餐厅订个位子,请你吃顿好的。”
成素玲轻嗤:“就知道顾左右而言他,我是那么容易被美食收买的人吗?”停了一下,又说,“我住四季,那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
魏绍远笑:“我去安排,就我们俩吗?”
“你还想带上你那下属吗?”
“……我意思是,要不要叫上爸爸一起?”
成素玲嗯了一声,算是勉为其难同意了。
魏绍远心里已经有数。
他妈妈跟他爸魏顺礼在一起的时候,才二十出头,缺乏社会经验,完全没想到对方已经离婚的说法是权益之计。当时他爸的前一任太太得了绝症,夫妻感情虽然的确一直都不好,但在得了重病的当口离婚,总显得不够道义,一拖就拖了好几年,成素玲也“被小三”了好几年,直到前一任魏太太去世,真相才捅到了眼前,那时魏绍远都已经好几岁了。成素玲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知道来龙去脉简直要气炸,因为在这之前她知道魏家老太太不喜欢她,不想让她进门,她也对婚姻没有执念,觉得有没有那一纸婚书无所谓,只要爱人对自己和孩子好就行了,哪想到根本就是被蒙在鼓里作傻瓜。
她跟魏顺礼很闹了几年别扭,但那时前任太太去世,他也是心力交瘁,家里的事、公司的事、前任太太的遗产和股权……全都等他处理,头发一下都白了好多,也跟她闹不起来了。魏绍远小时候一直跟妈妈过,跟父亲聚少离多,后来身体不好生病吃药,体型变化大得可怕,自己也自卑极了,成素玲不想再在国内耗下去,带着他去了美国,投奔自己的哥哥,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她为了绿卡跟当地人结了婚,这段仓促的婚姻意外地让她收获了久违的快乐,孩子大了之后就常跟丈夫一起出去旅行,像是有意切断跟过去的联系似的,跟魏家人也不肯往来了。
魏顺礼到美国去过几次,主动承担了魏绍远的学费、生活费,甚至还要帮成素玲他们夫妇提前还清房屋的贷款,可还是无法挽回佳人,每次都不欢而散。少年不懂事时魏绍远也觉得妈妈太绝情,现在已经能理解她——既然无法再给予感情上的回应,那就不要让对方有任何的错觉,这对双方都有好处。
曾经想过要共度一生的爱人从此再没坐在一张餐桌上吃过一顿饭,今天她这么爽快就让魏顺礼参加原本只属于母子两人的晚餐计划,证明她回来之前就跟他通过气,甚至根本就是在他的要求下才回国的。
要是为别的事,任魏家人怎么要求,她可能都不会答应,但事关她唯一的儿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魏绍远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事业有成,身体也很健康,自问没什么事需要亲妈横跨太平洋回来干预求证的,除了婚姻大事。他爸应该是知道了他跟迟迟之间的事,请了他妈来当救兵,多年没有达成过共识的两人这回要因为他的事站成统一战线了。
之前奶奶跟他通电话,应该就是提前预警,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但他没考虑到自己亲妈这个变数,现在看来会是一场硬仗。
魏绍远一边嘱咐秘书去最好的意大利餐厅订餐,一边试着拨打迟迟的手机,可惜电话没人接听。
他倒不是想搞突然袭击让她来见家长,只是想给她也预警一下,万一他父母这边派人去跟她说了什么,千万不要太在意。
在她受到影响之前,他自己要先搞清楚,为什么父母彼此通气之后,会明确反对他跟江迟迟的结合,然后才好对症下药。
他很久没有如履薄冰的感觉了,即使那么年轻的公司要上市,即使魏氏集团内部的争斗波及到他,即使面对向东岭这样凶险的劲敌,都没有过。现在不过是跟亲生父母坐在一起吃顿饭而已,三个人还占据了一张桌台的三条边,隔着并不亲密的距离,他还是觉得每句话、每个表情都要慎之又慎。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啊,他一直挺渴望跟父母坐下来好好聊聊的,如今有了机会,却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感觉。
成素玲撕下面包,蘸着面条里的墨鱼汁,边吃边说:“所以说,你现在同居的这个女孩儿以前是阿充的女朋友?他现在叫钟允吧,好像已经是大明星了,我在飞机上都看到有他的广告。这姑娘一定很漂亮了,不然怎么看得上眼?”
魏顺礼保持一贯的威严,坐在对面抬了抬下巴:“你自己问他。”
魏绍远倒很从容:“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在我看来当然很漂亮,但跟妈妈你说的那种肯定不一样。她也不是阿充的女朋友,他们认识是因为我,只是工作上的关系和普通朋友。”
“那不就像你之前那个朋友向东岭他们两口子一样?也是因为你他们才认识的,后来他虐打他太太,再后来被你救出来的,叫什么来着……”
“钟向晚。”
“对,钟向晚,她现在还好吗?”
“挺好的,金牌经纪人,钟允就签在她名下。”
成素玲点点头:“我看那姑娘挺漂亮的,又大方得体,当时我也问过你,是不是喜欢人家才拼命把人藏起来,你说不是。这回我听你爸说,那个向东岭又打上门来,被你摆了一道赶回美国去了,你是不是还想说对人家没意思,就是出于朋友义气才帮这个忙的?”
“没错。”
“那你是不是太乐善好施了点,或者说,怜香惜玉?对遭遇了不好的事情的这些女孩儿,花了些心思,就当那是爱情了?”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魏绍远耐心解释,“我对迟迟是认真的,其实这回向东岭的事,有一部分也是为了她,但我是因为喜欢她,想保护她,才用手段去对付其他人,这个因果关系不是反过来的。”
“等会儿,你说她叫什么来着?我怎么听着这名字这么耳熟。”
“迟迟,她跟妈妈姓江,全名叫江迟迟。”
成素玲愣了几秒钟,突然把手里的叉子往盘子里咣当一扔,又重重一拍桌子:“你说她叫什么?!”
一旁的魏顺礼慢条斯理地戳了口咖啡,仿佛等的就是这一刻。
魏绍远也不吭声了,他知道她想起江迟迟是何许人也。
成素玲感觉自己上一回这么生气还是得知被魏顺礼隐瞒离婚真相的时候,现在儿子大了,竟然跟他父亲一样这么不靠谱!
她怒目圆睁,放在桌上的手把雪白的桌布都揪紧了,仿佛得不到满意的答复一用力就能把这整桌的东西都扯到地上。
“你是还没吃够亏吗,啊?”她激动得声音微微发颤,“你忘了那个女人和她妈当年怎么算计你又是怎么嫌弃你的,好不容易离了婚,现在又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她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你居然还敢信她!”
魏绍远还是不出声,他本来想说他跟迟迟压根就没离婚,法律上一直就是夫妇,但鉴于现在的情况,还是暂时不要说出来雪上加霜的好。
成素玲扭头狠狠瞪了魏顺礼一眼:“看到没有?你儿子就跟你一个样,只要他认定的事情,任你怎么问怎么说都不开口。不开口就行了吗,这样能解决什么问题?”
魏顺礼无奈地撇了撇嘴,冲他发脾气也没用啊,儿子是跟着她长大的,他要是能解决问题,就不用千里迢迢找她回来做救兵了。
结果难得的一家三口一起吃的一顿饭还是不欢而散,甚至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闹得僵。
要不是成素玲浸淫美利坚文化多年,好歹还想着给儿子留点空间,当晚就要直接到他的住处去跟江氏母女对峙了。
也是很头痛。
白俊奇打电话来说迟迟已经回家了,让他放心,她也还不知道他妈妈回国的事情。
魏绍远回到家里,果然看到迟迟已经先回来了,只是她没等他,也没窝在桌子旁边,而是直接倒在床上,胡乱盖了毯子就睡着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惊醒她,转身到客厅的酒柜里取了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健身和严格的膳食计划让他对酒精敬而远之,但他其实很喜欢藏酒,自己买的,朋友送的,都放进柜子里,平时只拿来看一看,今天却难得地想要放纵一回。
他酒量没底,喝不醉,借酒浇愁的理论对他不适用,可是谷物浓烈的香气从鼻端冲进脑子里,还是给了他片刻的清醒。
其实今天这样的情况是他早就想到的,从小到大他经历的挫折并不比常人少,甚至还要更多,非常清楚很多事都要经历挫折才能到达彼岸,太过顺利反而不正常了。
他也可以完全不考虑父母家庭的质疑,我行我素带着迟迟走下去,可他要考虑她的感受。她对江馥兰孝顺,证明她家庭观念很重,不可能不在意长辈的看法。婚姻嘛,就是两个家庭的联合,他不能冒险,让每次两方长辈坐一起都演变成冷嘲热讽或者剑拔弩张的情况。
他喝完一杯酒,回头看到刚才还睡在床上的人儿出来了,鞋也没穿,袜子直接踩在地板上,声音讷讷的:“你回来啦?”
魏绍远看她一脸没睡醒的模样,刚才满心焦虑回来却见她没心没肺睡着时的一点小情绪也被冲散了,冲她招手:“迟迟,过来。”
她走过去,被他抱在腿上,很自然地就偎在他的颈窝。
“白经理说你找我?”
“你怎么没穿鞋就出来了,脚不冷?”
“你找我什么事呀?”
“你最近好像挺累似的,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两个人各讲各的,好像不在同一个频道。
迟迟这会儿瞌睡已经全醒了,直起身:“那个,有地暖呢,我不冷,也没什么不舒服,可能最近有点累,天气变化大,我精神不太好,粽叶睡不够似的。”
“那明天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我这几天都在医院跟医生们混在一起呢,他们也没看出我有什么不对劲。”
魏绍远蹙了蹙眉头:“是为下一个小说收集素材?”
“嗯,我想写个医生男主嘛,还记得吗?”说起准备中的新文,迟迟就滔滔不绝起来,这几天医院的见闻也讲给他听。
“你的顾问是我之前给你介绍的那位老专家吗?”魏绍远问。
“不是,是晚姐他们介绍给我认识的,钟允这回受伤,他是主治医生,医术医德都很好,人也很有趣,冷幽默。”迟迟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你给我介绍老专家也费了心,但还是齐医生比较年轻,更贴合我的角色一点。你不会生气吧?”
“我要是生气,你打算怎么办?又补偿我一回?”
想到上次“补偿”的销魂蚀骨,他还真有点蠢蠢欲动了。
迟迟揪着他耳朵摇了摇:“你想得美呢!”
“那怎么办?”
她想了想:“要不我们请老专家吃顿饭?我妈最近血压各方面都控制得很好,也是该感谢他一下的。”
“这倒不用,该尽的心意我会尽的。只要……”
“只要什么?”
魏绍远正了正神色,看着她问:“这个周末有没有空?只要这个周末,陪我跟我家里人一起吃个饭就好。”
“啊,你的家人?”
“嗯,可以吗?”
“可……可是可以呀,但我怕他们会不会……不太想看见我?”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啊,何况我们迟迟一点也不丑。”他捏了捏她鼻头,“你放心,我既然要带你去,就不会让他们为难你。而且我奶奶也在,她是定海神针,你还怕吗?”
还是有点忐忑啊,不过有老太太这座靠山,确实心里踏实一点。
两人就这么说定了。其实迟迟周末要参加齐晖他们的大型义诊,因为听说会来很多人,能听到不少有意思的轶事,都能做素材,所以她很想去。魏绍远先回家做长辈们的工作,他妈妈回来还没见过老太太,总要先去打个招呼,等都处理好了,再一道去吃饭的餐厅,反正约的是晚饭时间,应该来得及。
没想到当天下午下起大雨,义诊全都集中到了室内,人一多就挤得有点透不过气。
齐晖看到迟迟坐立不安的样子,问她:“你没事吧?”
“没有。”她一边回答一边朝窗外看,“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
冬天突然下雨,气温也下降了好几度,她身上衣服有点单薄了,而且看样子会很难打车。
“有事你就先走吧,素材取不完的,不急在这一天。”
迟迟勉力嗯了一声,抚着胸口,还是感到胸闷气短。
“不舒服?”
“嗯,这几天都有点,没精神、没胃口,有时候胸闷。”
齐晖见状把她拉到旁边的问诊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今天顺便做个体检,我请客。”
…
那头魏家刚经历一场暗战,多年王不见王的两位巾帼言语上互不相让地耍了一番机锋,才终于肯坐下来,看似心平气和地讨论魏绍远的终身大事。
当然魏老太太也是到这时才弄清楚他当初在美国那段几乎没有开始就宣告结束的婚姻是怎么回事,听取了他的解释,也愿意相信迟迟当年不是出于嫌弃他这个人才要求离婚的,她仍然坚定地站他这一边。
成素玲的态度则是:哼,儿子是我生的,我养大的,你们魏家人有什么资格做决定?
魏绍远觉得自己挺了不起的,能让观点差距这么大的几位坐到一起吃顿饭,就凭这身斡旋调停的本事,到联合国当个外交家都没有问题。
不过双方肯各退一步,答应让他跟迟迟在场的情况下开诚布公谈一谈,他已经大大松口气了,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就让家里的司机送老太太和魏顺礼先去餐厅,他开车带着妈妈随后就到。
今天这种场合,其实照理应该请江馥兰也一块儿参加,但她现在有点糊涂,又是当初迟迟不肯接受这段婚姻的根本原因,还是不要把事情弄得更加复杂了,双方家长将来再见也是一样,总有机会的。
周末的热门餐厅,海景位一位难求,其他人都热热闹闹的边吃边聊,只有他们这一个包间格外沉默冷清。
其实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但没看到迟迟,外面又下大雨,魏绍远心里总难免有点焦躁,正要打电话给她,她先打过来了:“Sean,我在医院这边被雨困住了,打不到车,你能不能……过来接我一下?”
她信号不太好,话语间还有点支支吾吾的,这么大雨,魏绍远也实在担心她一个人,就跟长辈们说:“迟迟被雨困住了,我去接她过来。菜我已经点好了,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们。”
成素玲一听又是鼻子里哼声:“面子好大啊,让我们长辈等她一个小的。”
魏老太太说:“等等有什么关系,我这个最老的等了那么多年,今天不也是头一回跟你吃饭吗?”
“……”
“今天天气不好,情况特殊,我去去马上就来。”
“路上小心开车。”魏顺礼交代。
“嗯。”
…
独自开车到迟迟所说的那家医院去,魏绍远心情其实是有些复杂的,很难说没有一丝抱怨。
他家里这个情况虽然还是有点尴尬,但已经是他用尽全力争取来的了,照理迟迟应该跟他一起面对的,可她却没来,看起来就像漫不经心似的,至少没有他这么在乎。
尤其是在到了医院大堂之后,看到她坐在角落里,手里捧着个面包,一边啃一边没心没肺地跟身旁的人说笑,仿佛他的忧虑和担心都是白费力气,这种负面情绪就瞬间成几何级数爆棚。
陪在她身边那个穿白大褂的人,就是最近她常提起的齐医生吧?高颜值、大长腿,果然符合小说里的男主角人设,难怪她不愿向他介绍的老专家请教,天天跟这样的人物待在一起。
魏绍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戾气,脚步生风地走过去,什么都没说,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迟迟一回头看见他,连忙站起来:“你来啦,我来介绍,这位是齐医生,这是……”
“我是魏绍远,是她老公。迟迟最近麻烦你了,今天家里有点事,我们已经迟到了,只能下次再跟齐医生你道谢。”
他不等迟迟把话说完就打断她,然后抓起她的手:“走吧。”
他已经是用尽全部修养才能做到这样了,但蓬勃的怒气肯定是怎么遮掩都遮不住的吧,不仅迟迟错愕,连齐晖也察觉了,叫住他:“我说,这位大作家的老公,你这么粗暴地拉扯一个孕妇不太好吧?”
魏绍远只觉头顶一个雷炸开,他突然迈不开步子了,回头问:“孕妇……什么孕妇?”
“还有什么孕妇?你还做过什么让其他人怀孕的事吗?”
不得不说,齐医生的嘴也真是毒啊……
迟迟在魏绍远的一脸震惊里清了清嗓子,有点害羞:“那个,是我怀孕了,刚刚两个月。”
这样的消息仿佛来自太平洋的巨大风球,来得突然而又势头迅猛,一下就浇灭了酷暑的焦灼,魏绍远的火气熄得连一缕烟都看不到了,完全想不起前一秒还在跟她置气,扶住她肩膀问:“你……你怎么没告诉我呢?”
“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最近不太舒服,刚才齐医生建议我做个体检,才发现的。”
这下不感谢人家也不行了。然而齐晖把白大褂一脱,拎在手里说:“我今天也约了人,已经迟到了,改天再聊。”
魏绍远窘了一下,看着他走向不远处一个清丽佳人:“原来他有女朋友啊……”
“那不是他女朋友,是他妹妹,听说是很厉害的心理医生。”迟迟解释道,“说不定还可以治治某人爱吃醋的毛病。”
魏绍远更窘了:“你也知道我爱吃醋,千万别跟我计较。”又上下打量她,还有点不敢置信,“你真的怀孕了啊?”
“还能有假吗?检查报告总不会骗人的。”
她把刚拿到手不久的诊断给他看,妊娠七周几个字赫然在目。
魏绍远看着看着,突然笑出声来。
迟迟好笑,捶他一记:“你没事吧?”
“没事,乖迟迟,你辛苦了。”
“知道我辛苦,刚才还对我那么凶。”
他赶紧用力抱她一下:“是我不对,乱吃飞醋。走吧,我们现在过去来得及。”
何止是来得及,他简直是趾高气昂地拉着迟迟出现在家长们的面前,然后扔下重磅炸\\弹:“迟迟怀孕了,我要当爸爸了。”
现场那个气氛,几位长辈目瞪口呆的样子,事后想来还蛮好笑的。
老太太的反应最大,震惊过后简直开心到合不拢嘴,大手一挥:不谈了,都给我回去,别影响我孙媳妇养胎!
是啊,还谈什么呢,婚也结过了,孩子也有了,魏绍远这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干脆合盘托出——他跟迟迟压根儿就没有离婚。
成素玲有点晕,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反对的余地吗?
迟迟悄悄掐魏绍远:“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妈妈来了?”
“告诉你,你还敢去见家长吗?太紧张了对肚子里的宝宝不好,对吧,乖宝?”
他现在动不动就摸着她的肚子说话,已经摆开奶爸的阵势了,嘴里的乖宝也换了人。
迟迟心里虽然也跟他一样高兴,但该解释的还是要亲口解释一下,毕竟他妈妈未来也是家人。
魏绍远陪她一起去,谨小慎微的,真真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话说到一半,成素玲就抬手打断:“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不是看中魏家的钱,但你能保证你爱的是他这个人吗?就算他现在再变回原来的样子,胖成三百斤,你也不离不弃?”
“妈……”
“我能保证。”迟迟说,“即使在美国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有嫌弃过Sean,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应该用那样的方式作为开端。现在我很了解他,他也了解我,不管将来他的身体怎么样,或者我的身体怎么样,我们都会互相扶持着走下去的。”
“你呢,你怎么说?”成素玲问自己儿子。
“我相信迟迟。我喜欢她,这么多年一直想着她,本来就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嫌弃过我。假如连她都做不到,我想这世界上就没有谁能做到了。”
成素玲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又看看他们紧扣在一起的手:“我需要静一静,后天先回美国了。”
“妈。”
魏绍远有些难过,怎么他们努力了这么久,最后她还是这样的反应呢?
谁知她接下来说道:“你们不是要补办婚礼吗?要忙的事儿多呢,还不许我回去请个帮手了?我老公可是全美都有点名气的摄影师,拍婚礼还是大材小用呢!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来,到时给小baby也多拍点……”
魏绍远跟迟迟两人终于相视而笑。
这最后一座冰山融化了,其他就都不是问题了,魏顺礼本来也没有太多精力干涉后辈的私事,成素玲一松口,他也就没什么好坚持的了,顺其自然吧。
迟迟的贫血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为了养胎,又进医院住了一阵子。钟允得到消息,跑到医院来探望,对魏绍远的揶揄调侃就不提了,还把齐晖也给捎来了。
他们走了以后,说好不吃醋的魏绍远又忍不住酸溜溜地说:“这几天你彻底住在医院里,更方便取材了。”
迟迟搂住他的脖子,笑道:“你不知道吗,我新文换题材了,不写医生男主了。”
“那写什么?”
“写总裁啊,一个很励志的总裁,不仅减重150斤成了肌肉型男,而且超级疼老婆。”
魏绍远心底翻腾:“我终于要做你的男主角了?”
“你一直都是。”
不管换过怎样的面貌,不谙世事的他,狂妄自大的他,都曾经路过她无依无靠的爱情,如今终于泊岸。
等到春暖花开的季节,又将有一场盛大而美丽的婚礼,新娘的婚纱是纯白色的,像海鸟掠过天空,诉说不尽未来幸福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