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赶集&景况&队名

潇湘碧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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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了表示不正常, 请查阅订阅比例。  窦宏朗道:“外头同人吃酒。你怎么才吃饭?”

    管平波道:“阿爷说要依着手摇缝纫机开个裁缝铺子, 我便把图纸细细理了一遍。我之前做的那个不大好, 且留在家中自用吧。我又画了个全铁的, 才好说开铺子做生意。”

    窦宏朗笑道:“你倒会顺杆子爬, 知道找阿爷。我早起虽是逗你耍, 亦是真话。除去那卖力气卖手艺的小本经营,凡是取巧的,后头没人,再做不成的。惹恼了人,或一把火把你的铺子烧了,或把你的宝贝抢了, 这还算轻的,不过丢了些钱财。更有甚者, 买通官家,随便诬告你一个罪名,人财两失。你们哪里知道外头的人心都坏, 都当家里似的个个纵着你呢。”

    管平波道:“窦家媳妇的本钱,他们也敢抢?”

    窦宏朗道:“前日还为茶叶杀起来呢, 就算是窦家本钱, 也少不得给街上的闲汉几个茶钱。要不怎么说一个女人守了寡, 就叫寡妇失业呢。在外讨营生, 光你们女人能做什么?阿爷也是耐烦, 替你们接了去, 权当给你们添脂粉钱了。你们两个休自认功劳, 待能分钱那日,还得设一小宴,请了妯娌吃酒,才叫道理。”

    管平波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那些豪强,就不给人一条生路。”

    窦宏朗笑道:“生路就那几条,给了你,人家吃什么?要不怎么人人都想往上爬呢。”

    管平波叫此世道坑的不是一回两回了,深吸一口气,丢开此话不谈,唤来雪雁伺候窦宏朗。

    窦宏朗三十多岁的人了,昨夜激战一回,今日又在外跑了整日,并没有多少兴致。再则管平波一贯表现的孩子气,虽生了双巧手,聪明才智却好似都在手巧上,于人情世故半分都不懂。既不懂,窦宏朗难免小瞧了她,只拿她当个毛丫头,正因不想办事,才到她屋里来安生睡觉。

    管平波巴不得窦宏朗跟她盖棉被纯睡觉,她才十五岁,身体各项发育不全,单看她在古代这些年,身边的女人一层层的因生孩子而死,她就不想作死。什么没儿子晚景凄凉,她有信心保证自己晚景恣意,却没胆子跟老天对赌命运。两害相权取其轻,真是宁可晚景凄凉,也不想连中年都混不上。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窦宏朗醒来时,管平波都在外锻炼回来了,见了他就笑嘻嘻的问好,半点羞恼都无。窦宏朗又觉好笑,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孩子竟是一直长不大。

    时值秋季,田里要收谷子,铺子里要预备过年的新鲜货物,还要跑官,只把窦家三兄弟忙的脚打后脑勺。窦宏朗连早饭都不得好生吃,随便拿了个馒头,就边走边吃,一径往外头去了。

    窦家的女眷,通只有肖金桃与张明蕙两个管家的日日忙碌。管平波一肚子小机器,就是不想倒出来,更闲的发慌了。于是便早起训练,上半晌读书识字,下半晌就跑去正院挑衅窦向东的长随——自从上回族长家的女眷来家里闹了一回,窦向东总留了几个会武的看家。管平波知道后,得闲了便去招惹他们。他们也知道管平波身手不俗,彼此切磋着,都进步飞快。

    管平波是恢复前世的水准,其余人则是从未见过管平波这样简单有效的攻击方式,互相学的不亦乐乎。恰窦家正堂左侧就是个演武场。前头一块空地可跑马射箭,后头盖了房子,雨雪天可在里头练习。不独管平波,连肖金桃得空了,也要来耍耍棍法。时不时婆媳两个比划一番。

    肖金桃的棍法也算有点看头,却是离正经格斗有些遥远。琐碎动作太多,舞起来好看能唬人,打起来就不大中用。若非如此,那日与人打架,不至于叫儿媳妇吃亏。以至于每上场一回,就被管平波打输一回,较量了半个月,肖金桃彻底服气,再不同管平波耍了。言语间却与她更亲近,引的妯娌们只好叹气。管平波这等硬功夫,真不是常人能比的,只能算她命好,恰就入了娘家开镖局的婆婆的眼,旁人嫉妒也无用。

    哪知这日平日里起波澜,管平波把高大山打的直求饶,心情甚好,嘴里哼着“大王叫我来巡山”,晃回了二房的小院。一进门,就感觉气氛有些凝重。放轻脚步回到房中,雪雁放下针线迎上前来。管平波悄声问:“怎么了?”

    雪雁脸上带着薄怒,道:“再没有见过那般亲娘,婶婶才出了小月,她亲带了个什么表妹来。娇娇俏俏的,非要安排到咱们家里住。嘴上说着表妹家里没人,只表姐过的好些,求表姐收留。可谁又是瞎眼的?婶婶好悬没给当场气哭了。”

    得知与自己不相干,管平波便换了妆容,赶着饭点去上房吃晚饭。窦宏朗有好一阵不在家吃饭,练竹看胡三娘不顺眼,打发她自己吃。于是寻常日子就只剩下管平波还跟着练竹。今日来了客,管平波先朝练奶奶问好,才跟练竹打招呼。

    练奶奶刚跟女儿怄气,心中又有所求,便笑对管平波道:“要恭喜娘子了。”

    管平波一头雾水:“我有什么喜?”

    练奶奶道:“如今外头都传,贵府捐了官,只等明岁吏部的条子下来,贵府就是官宦门第了。日后我见了娘子,也要唤声姨奶奶哩。”

    练竹提起此事就来气,本是秘密行事,也不知道哪处漏了风声,连练家都听见了。本来窦家就与洪让不对付,这么大一纰漏,洪让偏按兵不动,更让人觉得心焦。她自家亲娘还以为天上掉了元宝,巴巴儿把她舅舅的女儿塞了进来。张嘴说什么——到底是自家表妹,生的孩子都比别个的亲。练竹本就因娘家败落,在夫家妯娌面前不硬气,娘家还行这等下作事,她拿什么脸见人?

    管平波见练竹不高兴的模样,知道她不想提此事,便不接茬,只管催饭。珊瑚忙摆了饭来,桌上有一道白辣子炒腊猪耳,替管平波挟了两筷子,缓和气氛的道:“前日做了一碟子,你只嚷不够吃,今日婶婶特吩咐了厨下,叫多做些,尽够你吃的了。”

    管平波笑着对练竹道了谢。练竹板着的脸方松动了些。气氛诡异的吃了饭,练奶奶硬是坐在正厅里不动,似要同女儿耗到底的模样。雪雁在管平波身后捅了一下,示意她去帮把手。管平波只得道:“姐姐,我早起读了一句书不明白,你此刻得闲替我解么?”

    练竹尽量语气平缓的道:“哪一句?”

    “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管平波道,“此句我怎生都解不通。常言道妇人头发长见识短,盖因囿于内宅之故。还说皇子生于宫廷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故不知世事。可此句怎生又讲不出户亦知天下了呢?”

    饶是练竹心绪不佳,也差点被管平波逗笑了,笑骂一句道:“你从哪里淘腾了《道德经》来读?你才多大,就能读懂那个了。你非要读男人的书,正经读四书去,那上头才是道理。这些书,想不明白便不想了吧。”

    管平波本来就是来岔话题的,便哦了一声,换了个《大学》的句子问。可怜她背得的文言文本就少,《大学》还忒浅,只好挑着看起来难的话。三五回后,练竹也看出来了。管平波哪里不懂?她懂的很,不过是想把今夜混过去。她正不想跟亲娘对嘴对舌,乐得跟管平波讨论学问。到底是两个读过书的,说话歪楼也歪的精致,一拐就说起了诗词。一屋子文盲听的头昏眼花,全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讲些什么。

    就在此时,窦宏朗回来了。进门就道:“你们两个开学堂呢?老远就听你们说什么‘故敲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我并没有出远门,怎么你们还怨上了?”

    练竹瞪大眼:“你甚时候竟也读诗词了?”

    贝壳笑嘻嘻的道:“怕是城中哪个花娘写在帕子上的吧,叔叔你可露陷了。”

    还真是!窦宏朗被一语叫破,死不承认:“胡说什么?前日听三弟念了两句,有些意思,便记住了。”又笑向练奶奶道,“岳母今日来走走?那敢情好,我近来忙的没功夫照管家里,劳您老看着些。”

    练奶奶忙道:“今日来不单为走,还有件事求姑爷。”

    练竹脸色一变,练奶奶却已直直说出来:“我这外甥女没了爹妈,无处可去,不知姑爷家能否收留?我问阿竹,她偏要等你回来才肯做主。”

    窦宏朗自来不大把女人放在眼里,不待练竹说话,随口就道:“这有何难?留下便是。”

    管平波疑惑道:“不许摘的么?”

    珊瑚道:“也不是不许,你是主人家,摘两个吃不打紧,弄一口兜回来,管事的嫂嫂们可不饶人。敢是他们今日没人当班?”

    雪雁噗嗤笑道:“哪能没人当班,她们年年替主家卖莲蓬,自己不知捞了多少好处,看的比眼珠子还真。我们才上船的时候,莲叶一动,她们就来了。一看到是我们,又跑了。”

    管平波不好意思的道:“我真不知道不能私自摘。”

    练竹道:“并没有那么许多规矩,那起人惯会看人下菜碟,我们妯娌三个去摘,她也不准?倒是你们这一辈儿的,脾气好些的他们就磨牙。虽说要家风严谨,可咱们家才几口人,日日去摘它,也不废什么。”

    练奶奶见女儿有了倦容,便道:“你少操心,且睡一会子。”又对管平波笑道,“我同她大嫂说了,家里的事暂丢开不管,这个月单来照看她,你们万别嫌我烦。”

    管平波笑道:“大娘别嫌我闹腾就行。”

    一时,肖金桃来瞧儿媳妇,两个亲家见面,少不得叹了一回。见练竹精神不济,不欲搅了病人修养,引到厅上说话。胡三娘也来伺候,对肖金桃讨好道:“妈妈今日就在咱们家,陪亲家妈吃饭吧。”

    肖金桃不大喜欢胡三娘个窝里横的,淡淡的道:“我同亲家母都有了年纪,好说体己话。你带着儿子吃吧,平波留下伺候就行。”

    胡三娘在窦家,头一个怕婆婆,窦宏朗还在其次。被婆婆扫了面子,也不敢说什么,讪讪的退下了。

    练奶奶自然更不喜作妖的胡三娘,有她在,真是堵的饭都吃不下,肖金桃把人撵走了正好。却又看管平波,才来几日,竟是混出了好些脸面,此人不简单!

    西屋里放了帘子,肖金桃才压低声音同练奶奶道:“着实是我没照顾好人,累的亲家母到我家来受委屈,我都没脸见你了。”

    练奶奶道:“亲家母说的什么话?都是窦贵光家的不得好死,那样坏的心眼,怪道老天都看不过眼,叫他们一家子淹个翘死!真是报应!”又道,“亲家母做婆婆真是没话说,十里八乡哪个不说个好字?我厚着脸皮来你家住下,真没有不放心。有你照顾,我再没有不放心的。我就是想女儿了,想跟她住几日,再则夜里也照管一二。亲家母千万别多心。”

    肖金桃道:“我巴不得,你也知道,我家现两个儿媳妇病着,我不好厚此薄彼,却又难免顾头不顾尾。你肯来,感激不尽。”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客套着,厨房的人摆了饭来。管平波见有客人在,规规矩矩的立在肖金桃身后布菜。看的练奶奶十分纳罕,练家祖上也是阔过的,练竹的曾祖父就在京里当过官。故她进门时还守着官家规矩,伺候婆婆吃饭。往后一代不如一代,那些虚头巴脑的讲究自然丢开。认识窦家十几年,知道窦家年份虽长,却算不得名门大户,更无官宦人家的举止。管平波的习惯,定然从娘家带了来,莫不是她竟也是官宦之后不成?

    肖金桃也吓了一跳,窦家是巴州大户,与官宦来往颇多,官家做派见识的不少,不知管平波这野人哪里跑出世家规矩来,忙笑道:“你又看了哪出戏?我们家可没有这些规矩。哪个敢跟太爷们家中比呢?没得折了福寿。你坐下吃饭吧。”又对练奶奶道,“我们家这个,一团孩子气,亲家母见笑了。”

    练奶奶道:“今天可见识了。嚷着不要生孩子,怕疼呢。”

    肖金桃笑个不住:“哎哟哟,你个傻大胆还有怕的时候!我不信你这猴儿没从树上掉下来过。听妈妈告诉你,与同树上掉下来差不多,你别信人家的鬼话。”

    管平波心中暗道:你才骗鬼呢。疼痛是分等级的,树上掉下来不死不残的痛,能跟生孩子比?再说生孩子风险那么大,她亲娘可就是产后疾死的。不过此时的妇女,除了供男人玩乐,也就只有生孩子这个用途了。说到底,也唯有生孩子是不可替代的,才有那么一点生存空间,不然早被男人炖着吃到绝种了。她不想靠生孩子生存,却也不会鄙视以此活下去的女人。世间没有谁是真傻,对芸芸大众而言,哪样能过的更好,她们心中有数。就如雪雁,若她足够运气,能一举得男,如今也能似她一般被人伺候,而不是伺候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不过是人之常情。

    两位中老年妇女边聊边吃,管平波一言不发,埋头吃饭。饭毕,又寒暄了几句,肖金桃便告辞回屋。练奶奶送至门口,管平波却一径送到正院。肖金桃坐到起居的罗汉床上,指着管平波笑道:“你是我见过最怪的,说你是乡下来的,动辄有些官家的影子。说你讲规矩吧,日日在家恨不能上房揭瓦。今天又去祸害莲蓬了,你说你就不能安生些?你姐姐躺倒在床上,胡三娘又是个不省事的,家里的事你也不管管,只顾去外头玩。还有你大嫂给你的裙子,又是打架又是划船,皱成什么样子了?白瞎了好料子。你姐姐还尽给你做绸子的,我看给你做短打才是。”

    管平波道:“我要短打,姐姐还不高兴。”

    肖金桃道:“你男人爱娇娇俏俏的,顶好是江南女子那般,你穿上短打,他一世都不进你的门。”

    管平波奇道:“那怎么不买个瘦马?”

    肖金桃道:“瘦马你都知道?那倒也不贵,可耽误生孩子。你姐姐要一个一个的儿子往外蹦,我买他十个瘦马都不眨眼。行吧,你家去收拾收拾,你男人请知州并县里的几个老爷吃酒,也快回来了。”

    管平波答应了一声,就要走。

    肖金桃又道:“回来!”

    管平波忙折回来道:“妈妈还有什么吩咐?”

    肖金桃扔了个荷包过去:“给你些零花钱,过两日莲子收干净了,你姐姐又病着,我看你饿的挠墙去。”

    管平波怔了怔。

    肖金桃一挥手:“去吧,好生照管你姐姐。”

    管平波点了点头,出得门来,天色已发黑,忍不住扯开荷包的绳子,倒出里头的东西,是三块银子和一小块金子。掂了掂,银子大概一两多一点,金子亦有半两左右。管平波扯了扯嘴角,邪了门了,她怎么在婆家比在娘家还过的好了?在娘家人嫌狗厌的,在婆家倒是人人都惯着。这不科学啊!

    把银子揣到兜里,回了自家。正屋里黑漆漆的,想是练家母女已经睡了。拐回自己屋里,就见到窦宏朗坐在床沿,雪雁正伺候他泡脚。

    管平波:“……”你能去睡胡三娘吗?再不济正房还有俩丫头不是……

    窦宏朗还不想睡管平波呢,他在外跑足了一日,困的眼皮直打架,正房被岳母占了,他只是来睡觉的。待管平波洗漱出来,他已睡死在床上。西厢三间屋,一间管平波睡,另一间给了雪雁。管平波便低声道:“我今晚同你睡?”

    雪雁给了管平波一个白眼:“我今晚睡塌上。”

    “嗯?”

    “叔叔夜里要喝水,还自家起来倒不成?”雪雁悄悄儿道,“你打架杀人都不怕,怎地还怕起那事儿来?今夜叔叔必是没精神的,明日早起就可成事了。你不会不打紧,叫叔叔引着你就是了,再说还有我呢。”

    管平波摆摆手,生理知识还是懂的,无需雪雁科普。既做人小老婆,躲是躲不过的。然而对付不喜欢的男人还不简单,在床上装一条死鱼,包管他吃了第一回,终生难忘!想明白后,管平波果断爬上床睡了。

    窦宏朗连接几日心力交瘁,终是平了这桩事端。后续的事宜还有,却不用兄弟几个齐齐出动了。香甜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就见管平波略显笨拙的跟雪雁学盘头发。

    窦宏朗笑道:“你不会弄,叫雪雁替你便是,何苦自己来。”

    管平波回头道:“我自己盘着好耍。总不能一世只会个团髻。你要起来么?我叫雪雁打水,我们一同去瞧姐姐。”

    窗外的光打在管平波年轻鲜嫩的脸上,窦宏朗心念一动,就朝管平波招手:“你过来。”

    管平波走至床边,笑道:“非要我打水不成?”

    话音未落,窦宏朗把人抱个满怀,一吻落下,手已利落的拆管平波的衣带了,亲吻的间歇,口中还安慰道:“别慌,听我的话就是。”

    管平波正想着死鱼到底怎么装,X片可只有怎么浪啊!就见雪雁笑嘻嘻的走来,顺势替她脱起了衣裳。管平波整个人都不好了,尼玛!她这马上就要被吃干抹净了,雪雁你不用回避吗?合着你昨晚说“还有我呢”不是指科普,而是指实战吗?

    雪雁眨眨眼,在管平波耳边道:“婶婶你放松些,别木着。”

    管平波:“……”

    窦宏朗笑对雪雁道:“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管平波:“……”哔了全世界的动物园,3X你们不觉得重口吗卧槽!

    恍神间,管平波已经在猪队友的助攻下,被窦宏朗剥的差不多了。管平波心中默念了三遍入乡随俗后,发现雪雁一撒手,退回到床边。同时,管平波被窦宏朗拖上了床。

    管平波心中大大松了口气,还好,还能接受。想到此处,心中顿时泪流满面,枉费她自认现代人知识丰富阅尽千片,到头来还不如古人有境界!反省!必须反省!她这么纯洁,简直家门不幸有木有!改,立刻改!

    管平波道:“窦家媳妇的本钱,他们也敢抢?”

    窦宏朗道:“前日还为茶叶杀起来呢,就算是窦家本钱,也少不得给街上的闲汉几个茶钱。要不怎么说一个女人守了寡,就叫寡妇失业呢。在外讨营生,光你们女人能做什么?阿爷也是耐烦,替你们接了去,权当给你们添脂粉钱了。你们两个休自认功劳,待能分钱那日,还得设一小宴,请了妯娌吃酒,才叫道理。”

    管平波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那些豪强,就不给人一条生路。”

    窦宏朗笑道:“生路就那几条,给了你,人家吃什么?要不怎么人人都想往上爬呢。”

    管平波叫此世道坑的不是一回两回了,深吸一口气,丢开此话不谈,唤来雪雁伺候窦宏朗。

    窦宏朗三十多岁的人了,昨夜激战一回,今日又在外跑了整日,并没有多少兴致。再则管平波一贯表现的孩子气,虽生了双巧手,聪明才智却好似都在手巧上,于人情世故半分都不懂。既不懂,窦宏朗难免小瞧了她,只拿她当个毛丫头,正因不想办事,才到她屋里来安生睡觉。

    管平波巴不得窦宏朗跟她盖棉被纯睡觉,她才十五岁,身体各项发育不全,单看她在古代这些年,身边的女人一层层的因生孩子而死,她就不想作死。什么没儿子晚景凄凉,她有信心保证自己晚景恣意,却没胆子跟老天对赌命运。两害相权取其轻,真是宁可晚景凄凉,也不想连中年都混不上。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窦宏朗醒来时,管平波都在外锻炼回来了,见了他就笑嘻嘻的问好,半点羞恼都无。窦宏朗又觉好笑,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孩子竟是一直长不大。

    时值秋季,田里要收谷子,铺子里要预备过年的新鲜货物,还要跑官,只把窦家三兄弟忙的脚打后脑勺。窦宏朗连早饭都不得好生吃,随便拿了个馒头,就边走边吃,一径往外头去了。

    窦家的女眷,通只有肖金桃与张明蕙两个管家的日日忙碌。管平波一肚子小机器,就是不想倒出来,更闲的发慌了。于是便早起训练,上半晌读书识字,下半晌就跑去正院挑衅窦向东的长随——自从上回族长家的女眷来家里闹了一回,窦向东总留了几个会武的看家。管平波知道后,得闲了便去招惹他们。他们也知道管平波身手不俗,彼此切磋着,都进步飞快。

    管平波是恢复前世的水准,其余人则是从未见过管平波这样简单有效的攻击方式,互相学的不亦乐乎。恰窦家正堂左侧就是个演武场。前头一块空地可跑马射箭,后头盖了房子,雨雪天可在里头练习。不独管平波,连肖金桃得空了,也要来耍耍棍法。时不时婆媳两个比划一番。

    肖金桃的棍法也算有点看头,却是离正经格斗有些遥远。琐碎动作太多,舞起来好看能唬人,打起来就不大中用。若非如此,那日与人打架,不至于叫儿媳妇吃亏。以至于每上场一回,就被管平波打输一回,较量了半个月,肖金桃彻底服气,再不同管平波耍了。言语间却与她更亲近,引的妯娌们只好叹气。管平波这等硬功夫,真不是常人能比的,只能算她命好,恰就入了娘家开镖局的婆婆的眼,旁人嫉妒也无用。

    哪知这日平日里起波澜,管平波把高大山打的直求饶,心情甚好,嘴里哼着“大王叫我来巡山”,晃回了二房的小院。一进门,就感觉气氛有些凝重。放轻脚步回到房中,雪雁放下针线迎上前来。管平波悄声问:“怎么了?”

    雪雁脸上带着薄怒,道:“再没有见过那般亲娘,婶婶才出了小月,她亲带了个什么表妹来。娇娇俏俏的,非要安排到咱们家里住。嘴上说着表妹家里没人,只表姐过的好些,求表姐收留。可谁又是瞎眼的?婶婶好悬没给当场气哭了。”

    得知与自己不相干,管平波便换了妆容,赶着饭点去上房吃晚饭。窦宏朗有好一阵不在家吃饭,练竹看胡三娘不顺眼,打发她自己吃。于是寻常日子就只剩下管平波还跟着练竹。今日来了客,管平波先朝练奶奶问好,才跟练竹打招呼。

    练奶奶刚跟女儿怄气,心中又有所求,便笑对管平波道:“要恭喜娘子了。”

    管平波一头雾水:“我有什么喜?”

    练奶奶道:“如今外头都传,贵府捐了官,只等明岁吏部的条子下来,贵府就是官宦门第了。日后我见了娘子,也要唤声姨奶奶哩。”

    练竹提起此事就来气,本是秘密行事,也不知道哪处漏了风声,连练家都听见了。本来窦家就与洪让不对付,这么大一纰漏,洪让偏按兵不动,更让人觉得心焦。她自家亲娘还以为天上掉了元宝,巴巴儿把她舅舅的女儿塞了进来。张嘴说什么——到底是自家表妹,生的孩子都比别个的亲。练竹本就因娘家败落,在夫家妯娌面前不硬气,娘家还行这等下作事,她拿什么脸见人?

    管平波见练竹不高兴的模样,知道她不想提此事,便不接茬,只管催饭。珊瑚忙摆了饭来,桌上有一道白辣子炒腊猪耳,替管平波挟了两筷子,缓和气氛的道:“前日做了一碟子,你只嚷不够吃,今日婶婶特吩咐了厨下,叫多做些,尽够你吃的了。”

    管平波笑着对练竹道了谢。练竹板着的脸方松动了些。气氛诡异的吃了饭,练奶奶硬是坐在正厅里不动,似要同女儿耗到底的模样。雪雁在管平波身后捅了一下,示意她去帮把手。管平波只得道:“姐姐,我早起读了一句书不明白,你此刻得闲替我解么?”

    练竹尽量语气平缓的道:“哪一句?”

    “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管平波道,“此句我怎生都解不通。常言道妇人头发长见识短,盖因囿于内宅之故。还说皇子生于宫廷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故不知世事。可此句怎生又讲不出户亦知天下了呢?”

    饶是练竹心绪不佳,也差点被管平波逗笑了,笑骂一句道:“你从哪里淘腾了《道德经》来读?你才多大,就能读懂那个了。你非要读男人的书,正经读四书去,那上头才是道理。这些书,想不明白便不想了吧。”

    管平波本来就是来岔话题的,便哦了一声,换了个《大学》的句子问。可怜她背得的文言文本就少,《大学》还忒浅,只好挑着看起来难的话。三五回后,练竹也看出来了。管平波哪里不懂?她懂的很,不过是想把今夜混过去。她正不想跟亲娘对嘴对舌,乐得跟管平波讨论学问。到底是两个读过书的,说话歪楼也歪的精致,一拐就说起了诗词。一屋子文盲听的头昏眼花,全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讲些什么。

    就在此时,窦宏朗回来了。进门就道:“你们两个开学堂呢?老远就听你们说什么‘故敲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我并没有出远门,怎么你们还怨上了?”

    练竹瞪大眼:“你甚时候竟也读诗词了?”

    贝壳笑嘻嘻的道:“怕是城中哪个花娘写在帕子上的吧,叔叔你可露陷了。”

    还真是!窦宏朗被一语叫破,死不承认:“胡说什么?前日听三弟念了两句,有些意思,便记住了。”又笑向练奶奶道,“岳母今日来走走?那敢情好,我近来忙的没功夫照管家里,劳您老看着些。”

    练奶奶忙道:“今日来不单为走,还有件事求姑爷。”

    练竹脸色一变,练奶奶却已直直说出来:“我这外甥女没了爹妈,无处可去,不知姑爷家能否收留?我问阿竹,她偏要等你回来才肯做主。”

    窦宏朗自来不大把女人放在眼里,不待练竹说话,随口就道:“这有何难?留下便是。”

    好端端的被搅和了一番,练竹兴致全无。她常被娘家人勒掯,管家的事触动了她的愁肠。原对管平波讨得上下喜欢多少有些酸意,此刻都化作云烟。事到如今,谁又是愿意的呢?便是窦宏朗有个风流毛病,也是情愿孩子都从大老婆肚子里爬出来,家宅才和睦。可惜天不从人愿!

    良久,练竹放下茶杯,揉了揉管平波的头发,柔声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人总是得向前看,也只能向前看。

    管平波弯起嘴角,笑眯了眼,清脆的答道:“好!”她运气确实挺好的,练竹是个难得的和气人,若是嫁给窦元福或窦崇成,少不得先宅斗一番,她不怕归不怕,却是浪费功夫。

    练竹的眼里满满都是怜悯,弄的管平波都不好意思说方才她哭全是装的,她也没甚读书人家的傲骨。管老爹不过是她嗲嗲在世时见着还算机灵,送去镇上读了几年书,好日后进城做个账房什么的。哪知镇上的私塾生意不好,那先生见谁都骗人说“此子必成大器”,哄的家长们继续交钱读书。管老爹与管大伯的仇就是这般结下的。次后老爷子死了,再无人送管老爹深造,恰刘大户家的老先生死了,管老爹补上。

    刘大户家的孩子又不考科举,不过认得两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祖传的家业,便是睁眼瞎了亦不要紧。学生对先生无所图,自是敬重有限。管老爹养活自己并女儿是可以的,但惠及家族是不能够的。且管老爹四体不勤五谷不丰,名下几亩田偏佃给了旁人种,管奶奶一向是管大伯养着,两下里就越发成了死仇。族里欺管老爹是绝户,偏帮着管大伯。过日子难免牙齿碰了舌头,族里年年岁岁的歪缠,管老爹心里有气,管大伯更觉得委屈,这个扣儿到管老爹死都没解开。前脚咽气,后脚就把碍眼的管平波给卖了。

    人一死,管平波什么都往亲爹头上推。要知道彼时不重女儿,亲爹是举人的,女儿未必识字。非得成了进士,做了官老爷,生的女儿方可读上几本《女四书》修修德。那些什么吟诗作赋的才女,不是世代书香之家,便是高官显爵府上。管平波前世被父母抛弃后,幼时照顾她的人便是中文系毕业,因此她通读过《四书五经》,固背不得原文,却大致都有印象。再在此生时不时听管老爹读几句,她便趁机背了几句,时不时的抖落些,硬是把死了的管老爹包装成个怀才不遇的大才子。实际上管老爹认识的字够呛有管平波认识的多。

    人都死了,字也没能留下一张,往哪查证去?众人只会看管平波都读到四书了,字还不赖,且会算学会画图纸。巴州又不是江南那出门能撞才子的地儿。搁巴州,练竹与管平波都可叫才女了。女儿都如此才情,其父是何等的天人之姿?谁能想到管平波她是个穿的呢?还是将军与封疆大吏家的小姐穿的。只能说如此忽悠人的管平波,脸皮当真是厚的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