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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的这话说的很诚恳，但不知道为什么，苏暖暖却总觉得听着有些别扭，好在她将这个情绪掩饰的比较好，并没有将这种情绪表现出来，而是礼貌的笑了笑。
“没想到余师兄如今这样功成名就了，却还是不忘初心，这让我非常敬佩，希望以后我也能做到像余师兄这样。”
“苏师妹是陈教授的关门弟子，以陈教授对你的在意关心程度，以后你的成就肯定在我之上。”
余生微微压低了声音，用着只有他和苏暖暖听得到声音道，“你我是师兄妹，有些话说的直白点也没什么，老实说，编剧圈和娱乐圈也差不多，都是一个需要自身才华和身后背景的地方，苏师妹有陈教授做靠山，只要拿出去的作品不是太差，以陈教授如今在圈内的地位，肯定能把你的剧本推到大公司里去，再加上，苏师妹虽然没明说，但我看的出来，你老公应该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他也能在背后帮你运转一下，别说是成为有名的编剧，就是在明年在各大电影节上拿到最佳编剧奖也不是一件难事。”
余生见苏暖暖听的认真，以为她感兴趣，于是又道，“这一旦有奖项在身，以后不管你写的是什么，也不管写的质量是什么，肯定会有影视公司买账，影视公司一买走版权，你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不管作品质量怎么样？只要有个奖就行？可观众也不是傻的，他们总能分辨出一个作品的好坏，票房也能证明一切不是吗？”
余生闻言，马上用着一种你怎么这么单纯的眼神看向苏暖暖，“你以为现在的观众真有这么强的分辨能力，还不是人云亦云，别人怎么说，他们就怎么信，盲目热捧一门电影的事儿不是经常发生的吗？老实说，电影好不好看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参演的演员是不是流量明星，是不是自带票房，另外，一部电影成不成功，还要看后期影视公司的运作，一开始票房不好不要紧，只要影视公司肯砸钱，自己把票房撑起来，那后期自然就会有跟风买单的观众，这中间要是再制造一些爆点，什么男女主角有暧昧，女一和女二片场不合，或者是搞搞情怀什么的，那自然就能提高影片热度，等关注的人多了，幕后工作人员再出来卖卖情怀，这么一系列的运作下来，这电影的票房就稳。”
苏暖暖越是往下面听，眉头就皱的越紧。
一开始，余生说话的声音还非常小，说到后面得意处，声音不自觉的就大了起来，与他们一桌吃饭的人听到了不说，就连隔壁桌的人也听到了。
而他们对于余生的这番长篇大论，不仅没有一句反对，反而是频频点头，看来是对这个观点十分认同。
“你们都觉得作品质量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的这些营销手段？”
苏暖暖看着身边的这些硕士生，博士生，心头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
在座的有人看出了苏暖暖的不悦，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勉强解释道，“不是说不重要，但这真不是最重要的，再好的作品，没有资本注入，不能影视化，观众哪里会知道有这部作品的存，如今这个时代，这么焦躁，谁能耐心去看一本书，更别说是剧本了，普通人根本也看不到剧本，可以说，剧本不能影视化，那就失去了所有价值。”
“是啊！”另外一个男生点了点头，无奈的叹出一口气，“咱们这搞剧本创作的，怎么说也是一个文字工作者，这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清高的，这但凡能有点办法，也不会钻研这些东西，只是现在圈子里的现状就是这样，不妥协那就是个死字，现在什么东西不是资本为王，资本认什么，资本认资本啊，投资商投一笔钱进来，想的是怎么把钱赚回去，作品好了，但没有流量明星，没有足够的曝光度和热点，哪个观众能走进电影院花钱看这电影，如今这社会，人心浮躁，又有多少人能分辨的出一部作品的好坏，还不是网上的那些营销号怎么引导，他们就信什么？”
“没错，不仅是营销号，现在还有电影公司直接雇佣水军在网上以及在一些电影评分网上发表极有煽动性的影评，抬高自己，贬低别人，这其实都是圈内公开的竞争手段了，谁能在最后胜出，看的不是这剧本好不好，而是这后面的营销手段如何，以及背后影视公司的实力怎么样，可以说，这根本就是一场资本的较量，而不是单纯的作品较量，所以啊，像我们这样的，如果不能靠上一个实力雄厚的影视公司，那还不如想办法留在学校教书，起码还能混过饭吃，这家人出去说起来，面上也有光。”
一说到这现实问题，大家纷纷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只是，这些想法儿里却是充满了绝望，无奈和妥协。
苏暖暖原本以为这会是一个充满朝气和斗志的集体，但现在却是看到了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的那一面。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但她也知道，这就是现实，就像她当初为了赚取更多的稿费，逼着自己去写总裁文一样的，她当初这么做，不也是妥协了吗？
今天要不是遇到了唐亿风，有他在帮她铺路，在背后这么大力的支持她，她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写回她喜欢的东西。
“可是，剧本才是一剧之本，如果剧本质量不过关，单靠流量明星和后期营销撑起来的票房，这对于编剧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其实苏暖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她想要借助这样的问句，让在场的人能稍稍改变一下态度罢了。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电影卖座了，编剧就可以将这部电影的票房作为卖点，提高自己在下一部电影中的酬劳！”
余生接着苏暖暖的话说了这么一句。
苏暖暖转头看向余生，她在他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的愧疚和心虚，他觉得这样是理所应当的，可他不久前不还说，他现在要的不是功成名就，不是金钱名望，他要的是创作初心不是吗？可难道说，这就是他的初心？
余生注意到了苏暖暖的眼神，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低垂下眼睑，眼珠子快速的转了几圈，等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已经是有了说辞。
“当然，我说的这些，只是你们作为新人编剧，刚刚进到这个行业，为了提高自己的影响力而需要做的事，等到你们不再为金钱烦恼，并且在这圈子里有了自己的人脉和关系，那你们还是要想办法找回自己的本心，就像暖暖说的，剧本才是一剧之本，只有作品好了，才能给自己一条更长远的路。”
余生毕竟是已经在圈子里小有名气的编剧，他说的这番经验之谈，自然被这些还未正式踏入编剧圈的师弟师妹们奉为金玉良言。
但是，苏暖暖却总觉得余生说的这番话哪里不对，想了半天，她终于是想明白了。
一个编剧，在入行的时候为了名为了利放弃了自己的坚持，等到功成名就，这中间只怕要经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丧失了本心这么长时间，这本心能是想找就能找的回来的吗？
苏暖暖看了眼余生，她不想将人想的太过虚伪，而在今天之前，她对余生也一直都很尊敬，但是就方才他说的那些话，却让她对他的为人有所保留。
她记得小的时候经常听家乡的老人教训自家的小孩，说人学好很难，但学坏很容易，这人一旦放纵了自己，享受到了放纵之后的快感，再想收心那比登天还难，除非他遭受了什么沉重的打击，痛定思痛之下学会了反思，想要从头再来，但余生貌似并没有受到打击。
这无缘无故的，是什么刺激的他要回到学校静下心磨剧本？他刚才不还说，如今人心浮躁，整个市场大环境都只看流量不看质量的吗？
忽然就说钱赚够了，要找回初心，这不是很奇怪吗？
而此时被众人包围，你一句我一句说着的余生倒是完全没注意到苏暖暖打量他的眼神。
感觉到身边的苏暖暖没声音了，他还以为她和身边的这些师弟师妹们一样是因为听的太认真，所以讲的愈发的兴奋，仿佛恨不得让苏暖暖一下子就知道他如何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编剧，通过这些所谓的小技巧，慢慢的成为各大热门剧的编剧似的。
苏暖暖微微垂着头，耳边听着余生的侃侃而谈，心里却是愈发的膈应起来。
这还是一个编剧吗？这般毫无底线，处心积虑的往上爬，这分明就是个唯利是图的生意人。
“我觉得吧，人在任何时候的自由都是有条件的，当你们还没有选择的权利时，不妨放下自己无谓的尊严和所谓的道德，只有你们站在了高位，才有权利说不！”
在讲了大半个小时之后，余生这才为自己的这番‘演讲’画上了句号，期间不停的有学弟学妹向他敬酒，他也来者不拒的喝了，这会儿已经是有些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