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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到省委党校,按流程报到登记。我在报到处见到了端木久明,他对我颔首微笑算是招呼了。
接下来分房间,我居然与邓涵原一个房间。
邓涵原进了房间大惊小怪地叫,啧啧赞叹省里就是不一样,一个党校的住宿设施,要比县里三星级的宾馆还要好很多。
他随身带着行李,一个行李箱,里面装着衣服,一台笔记本电脑。居然还有一袋子瓶瓶罐罐,我随便看了一下,是男士的各种护肤品。
邓涵原见我在看他的护肤品,放下手里的活过来问我:“陈县长,你的行李呢?”
他边说边从我手里接过一瓶“大宝”,似乎很随意一样放到一边的台子上。
我笑道:“我是赤条条过来的,没行李。”
“没行李?你不洗澡换衣服?”
“男人嘛,在乎那么多干嘛?只要舒服,无所谓。”我回答他的话,心里却在盘算下一步该怎么走。钱有余的车还在我手里,要还给他。再说,我能真的不换衣服吗?
最关键的关键,我来省城还没告诉黄微微。虽然过去我也有多次失踪的经历,但这次不同,因为我们要结婚,要举办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
“男人也要保养的。”邓涵原嘱咐我说:“别看我们现在显得年轻,如果不保养,几年下来就是个老头子。”
我附和着他说:“确实是。邓书记保养有心得,我得向你学习。”
邓涵原不好意思地笑,翻出一瓶护肤品递给我说:“这瓶送给你。我看你的皮肤不怎么好,有点糙。”
我本来是想拒绝他的,但看到他殷殷切切期待的眼神,心里一软,接过来道谢说:“邓书记,恭敬不如从命了埃”
邓涵原咧开嘴笑,我从他的笑容里看出来此人是没心机的人。他的笑容很纯净,很坦荡,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般,居然有些天真。
“陈县长,晚上去市里干脆不去看演出了,我陪你去买些衣服鞋子。这次我们培训的时间长,你总不能天天穿现衣不换。我无所谓,别让省里的人看扁我们了,说我们乡里人没素质。”
我心里一动,随口答道:“谢谢邓书记,到时候再说。”
省委宿舍是套间,一个客厅,两个住房。邓涵原选了一间向阳的房间,剩下的一间留给我。
我对房间的要求不高,当年在苏西乡的时候,踩着吱吱呀呀作响的木楼梯住了五年。与现在的房间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与邓涵原作别回到房间,一阵倦意袭来,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一抹斜阳穿过窗棂,将身后的墙壁映照得一片橘黄。想起下午陈省长要来点名的事,身上不禁冒出一层冷汗。
匆匆洗了一把脸,我夺门而出。
一出门,与邓涵原撞了一个满怀。
可能是我的动作太大了,邓涵原脸上漫上来一层痛苦的神色。刚才我的胳膊撞在他的胸口,现在还有些发麻。邓涵原细胳膊细腿的,自然经不住我这一撞。
“对不起!”我一叠声的道歉。
邓涵原停了老半天似乎才回过神来,舒了口气说:“痛死我了。”
我满脸歉意,等着他来责骂。
邓涵原却不责骂我,问我说:“那么急,赶去哪?”
我犹豫着问:“陈省长来点名了吧?”
“要是来了,我还不叫你?”邓涵原揉着胸口说:“省里临时有紧急会议,改在明天上午接见我们了。”
我悬着的一颗心顿时落地,心里暗暗庆幸,老子就是命好!
邓涵原盯着我看,迟疑地问:“你笑什么?”
我赶紧收敛心神,抱歉地说:“没笑什么。邓书记,对不起啊。”
邓涵原白我一眼说:“哎哟,看不出你还真婆婆妈妈的啊,道什么歉埃都说了,没事了。不过,晚上罚你请我洗脚。”
站着说了一阵话,邓涵原抬腕看了一下手表说:“我们该去食堂了。吃完饭就要去市里,梅科长说了,晚上任何人都不得缺席。”
这时候我是一句话都不会说的,跟着邓涵原去食堂。一路上看到几个房间里出来人,都是早上我们一车来的干部。
邓涵原似乎跟他们很熟,所有人看到他都会打招呼。
我却不认识几个人。虽然我们是一个市的干部,平常的交集并不多。除了偶尔去市里开会,平常根本就没机会串门。
到底都是干部,每个人都显得温文尔雅。我本身不是孟浪的人,只是这几年在乡下呆得久了,身上或多或少有些粗俗。这样一来,我就显得有点鸡在鹤群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一来,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缠着我不肯走。
尽管如此,我还得装。毕竟这里是省委党校,容不得我胡来。
食堂里就餐的人不多,我们进去的时候,看到梅华科长已经坐在一张桌子上吃上了,他旁边坐着的居然是端木久明。
端木久明看到我,招招手让我过去。
我赶紧快走几步,站在他桌子边说:“领导,吃了呀。”
端木久明的面前摆着就餐套盒,大概二两米饭,基本没动。几个碟子里盛着红烧排骨,宫保鸡丁和几根青菜。菜基本也没动,只有汤碗里看不到半点汤了,只剩下碗边的一根青葱。
梅华看我跟端木久明说话,惊讶地问:“陈风,你认识我们端木处长?”
此时我才知道端木是干部一处的处长,心里一阵欣喜。因为我知道他跟徐孟达的关系,而徐孟达,现在算是我的知音了。
端木久明挥挥手说:“先吃饭,吃完饭了我们一起回市里。”
他堂堂一个处长,居然跟我们一起吃食堂,这让我心里感叹,到底是省城,干部不但素质高,也更廉洁自律。
我的这个想法是有根据的。想当初在我春山县,四大班子的领导就不说了,下面任何一个局委办的负责人,谁一年到头在家吃过十次饭的?
比如我还在做苏溪镇镇长的时候,吃饭的问题就再也不用操心了。一般情况是有人排着队请我吃,即便偶尔有一天没饭局,食堂的老王也会尽心尽意做好饭,等着我随时去扒拉几口。
至于后来到了县里,吃的问题几乎就成了生活的重心。所有的工作就是吃,上午吃,下午吃,晚上还要吃。
光吃还不算,还要喝。而且一喝就不收场,不倒下几个,晚上的饭局一般不结尾。当然,事情也都在吃吃喝喝里就办好了。我就曾经在饭桌上给人签过字。只是后来我立了规矩,所有签字,一律到办公室签。
处级干部在县里就是大官。很多人混了一辈子,连个副处也捞不上。其实在官场里呆过的人都知道,从股长到科长容易,从科长到处长就非常难了。就好像部队一样,什么排长、连长、营长、团长都容易,要想升到师长,基本就是万里挑一了。
端木久明这样的级别,放在我们县里他与县委刘启蒙书记是平起平坐的,但在省里,也算不得什么了。
端木久明特地叫我过来,应该不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我暗暗寻思,脚却不由自主的去了打饭的窗口。
党校实行分餐制,就如学生时代一样,一人一个盆子。唯一不同的是这个盆子是食堂预备好的,盆子分为四格,三菜一汤的标准。
邓涵原看我过来,低声问我:“你认识端木处长?”
我点点头说:“一面之缘而已。”
邓涵原冷笑说:“怕不是一面之缘吧?就冲着我们十三个人,他只跟你一个人打招呼,这就不寻常呀。”
我没心思与他辩白。我认不认识端木处长,管你屁事啊!我在心里骂,你有本事去认识省委书记呀,我又不眼红。
邓涵原大概看到我不高兴了,变了一副笑脸说:“陈县长,我是羡慕嫉妒恨。”
他如此坦荡地说出这个话,显得有些可爱。我笑道:“有机会我介绍你认识。”
邓涵原连身叫好,压低声音对我说:“我跟你说,这个端木处长手里的权力大得很。全省干部的考察选拔都是以他为主。比如我们这次培训结束后,具体分到什么单位,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是吗?”我心不在焉地问,其实内心里还是奔腾起来了。端木久明居然是这般人物,我倒还不知道。徐孟达也没告诉我,要不,我见到他早就叫“首长”了。
打了饭我没有再去端木的桌子,而是与邓涵原两个人选了一个临窗的位子,一边吃饭,一边看窗外草坪上放风筝的孩子。
暮色罩上来的时候,我们这些学员随着梅华科长下楼,准备乘车去市里看薛冰的音乐会演出。
刚坐好,又来了一个女孩子,穿着一件白裙子,大约十**岁的样子,显得清纯可爱。她上了车后,眼睛四处看,看到我身边空着一张位子,大大方方地过来,也不跟我说话,径直就坐了下来。
梅华照例清理人数,清理完了问女孩子:“小媛,你爸让你去不?”
坐在我身边的女孩子撇着嘴说:“管得着吗?”
梅华搓着手为难地说:“要是你爸不同意,等下不骂死我才怪。”
“你怕你下去啊。”叫小媛的女孩子快活地笑起来,催着司机喊:“袁师傅,开车。”
车一动,她转过头看了我几眼,伸出手来说:“我叫彭小媛,你叫什么?”
“我叫陈风。”我回答她说,伸手去握她伸过来的手。
还没握到,她突然抽回了手,狐疑地盯着我看,看了半天说:“原来是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