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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的年夜饭,喜庆洋溢,两家人团团而坐,共迎新春。陈明达的警卫员、后勤人员帮首长张罗完毕,就跑到另一边自行热闹去了。自然是男士酒,女士饮料,杨志远盅满了三杯酒,陈骞一望着酒就头痛,说,爸,我能不能不喝啊。
陈明达说,这可不成,难得你张青阿姨和志远到家和我们一起过年,这第一杯酒,你怎么都得喝了。至于后面的,你就算了,靠边站,我和志远喝就是,你即便想喝也没你的份。
陈骞如释重负,笑,说,好好好,志远,今天这喝酒之事就交给你了。
杨志远记起李泽成说过陈明达身上有伤之事,就笑,说,陈伯伯,今天我们就喝完这桌上的两瓶酒咋样。
陈明达笑,说,那哪成,我陈府别的没有,就有酒。
安小萍笑着摇了摇头,说,老陈,适可而止,喝一点没关系,喝多了终究不好。
安茗笑,说,妈,我一直都没弄明白,爸这么好酒,您从来不加制止,只是好言相劝,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安小萍看了安茗一眼,又看了陈明达,欲言又止。陈明达对安小萍一笑,然后对安茗说,丫头,你妈这是让着我,我啊,也没别的爱好,就好这口。
陈明达举杯,说,欢迎志远妈,欢迎志远。
大家碰杯。喝完第一杯,陈明达笑,说,志远,这种三钱杯跟陈骞喝还差不多,你我喝就少了些意思,我们是不是换大一点的杯。
杨志远见陈明达兴致颇高,笑了笑,点头,说,好。
安茗赶忙给陈明达和杨志远换了那种三两的玻璃杯。杨志远把酒倒满了,陈明达端起酒杯和杨志远一碰,说,这些年,也就今年过年才有些意思。
安小萍偏过头和张青说话,说,他们喝他们的,我们扯我们的。
张青笑了笑,自家儿子的酒量她清楚的很,她不担心杨志远,倒是担心陈明达,不知道陈明达的酒量到底怎么样。张青看了杨志远一眼,杨志远笑了笑,表示心里有数,张青这才开始和安小萍商讨孩子们的婚事问题。
安小萍说,亲家母,志远这孩子我打心眼里喜欢,我家丫头跟着他,我放心。
安小萍这一声亲家母很说明问题,张青知道这代表陈家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张青笑,说,亲家母,我真没想到作为一个将军家,你们会如此的开明。
安小萍笑,说,我家丫头心气高,她看上的人,岂会有错。我和老陈的意思,孩子们的事情,他们自己定,什么时候结婚,在哪举行婚礼,都由他们自行决定,我和老陈不参入,不反对,只同意。
安茗见双方的家长在商量自己的亲事,就笑,说,妈,我和志远的意思是过完年,就先把结婚证领了,至于婚礼,我们就不准备操办了,等哪天有空,就邀上几个至亲好友,大家一起吃顿饭,意思意思也就是了。
安小萍笑,说,亲家母,你看看,孩子们都有主意了,我们还在这瞎操心。
张青也笑,说,你们这俩孩子,既然已经商量好了,也该告诉我们这些老的一声,害得我们左寻思右设计。
安小萍笑,说,我家丫头,自小就被老陈宠坏了,从来就是随着自己的性子来,今后到了你们杨家,还得请你老多担待一些。
张青笑,说,这个自然,志远能找上安茗这样的丫头,我心里欢喜这呢。安茗这孩子聪慧,待人有礼貌,她到我们杨家坳住了一段时间,我们杨家坳的老老少少没有谁不喜欢她的。
安小萍望着安茗笑,说,安茗,这是你吗,我怎么感觉你在家和在外是两回事。
安茗噘起了嘴,娇赖地说,妈,您这是干嘛,那有说自家女儿坏话的道理。
安小萍望着张青,俩人相视一笑。
那边,杨志远和陈明达已经把桌上的两瓶茅台消灭掉了。陈骞是第一次见识杨志远的酒量,啧啧地摇头,说,志远,难怪我爸一说起跟你喝酒就眉飞色舞,你们这般喝酒,只怕还真没几个人敢跟你们叫板。
陈明达笑,说,所谓酒品即人品,陈骞你得学着点。
陈骞说,学什么,学喝酒,这个我自认学不来,甘拜下风。
陈明达摇摇头,说,志远,不管他,我们是不是接着来。
杨志远笑,说,陈伯伯,不喝了吧,毕竟您在战场上受过伤。
陈明达笑,说,志远,知道你小萍妈妈为什么不反对我喝酒吗,就因为我身上有伤,一到阴雨天就酸痛,喝点酒,身上一暖和,反而就不记得痛的事情了。
杨志远一想,酒有活血化瘀的作用,阴雨天喝酒是可以驱除湿气,麻醉神经,减轻痛苦。这大概就是为什么陈明达好酒在军中如此有名,但许多人对此都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并且都不反感将军饮酒,这应该就是主要的原因。
陈明达上过战场安茗知道,但陈明达在战场上受过伤,安茗却是第一次听说。看来陈明达并没有跟安茗说起过此事。安茗此时一听,说,爸,难怪妈妈纵容你喝酒,原来是这么回事,但你在战场上受伤这事,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
安小萍本来和张青正在一旁说说笑笑,此时突然听见安茗这么一问,她顿时沉默了下来,有些不安地看了陈明达一眼,正巧陈明达的目光也朝安小萍看了过来。杨志远恰好注意到了这个场景,当时他就感觉有些异样,因为他看到安妈妈的眼里充满了慌乱,很平常的一件事,安妈妈如此表情就有些不正常,但杨志远的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不疑有它。
杨志远说,陈伯伯,既然如此,那这酒您要是还想喝咱就接着来好了。
陈明达笑,说,大过年的,难得如此放松,你我就再喝一瓶。
杨志远笑,说,您想喝,我就陪您。
陈明达笑,说,好,就这,志远,你比陈骞强多了。
陈骞笑,说,老爷子,您有事说事,没事的话就请您别往我身上扯。
安茗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杨志远打开。安茗笑,说,爸,喝酒可以,有条件,您得告诉我您是怎么受伤的,您智勇双全,能让您受伤这一仗只怕打得非常艰难。
安茗这么一说杨志远也来了兴致,说,陈伯伯,您给说说。
陈明达看了安小萍一眼,想了想,还是说了,说,我是在打谅山的战役中受的伤,我那时还只是个副团长,随一营三连行动,我们在清剿谅山三青洞的顽敌时,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敌人的一个营利用三青洞的有利地形,负偶顽抗,部队的伤亡很大,眼看主力部队就要发动总攻了,可三青洞的敌人还没有肃清完毕。我和三连连长靠近前沿阵地去查看敌情,研究对策,没想到引起了敌人的注意,敌人向我们发射了几发榴弹炮。三连连长一看情形不对,一把把我扑倒在地,三连连长当场牺牲,我也是多处受伤。当时我也没觉得痛,心里就想着报仇,赤身上阵,指挥战士们用炸药包、手榴弹把敌人的碉堡一个个轰上了天。战后,我就被送往后方医院,整整修养了半年。可以说,我这条命是三连连长换来的,如果没有他的舍命相救,哪里还有现在的陈明达将军。什么叫肝胆相照,舍己为人,这就是了。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懂得什么是生死与共的战友情。
安茗问,爸,那个三连连长叫什么名字?
陈明达看了安茗一眼,说,他叫方明,你要好好地记住他。
安茗说,我会的。
陈明达和杨志远碰了一下,这杯酒陈明达没有喝,而是把酒洒在地上,告慰英灵。
这顿饭很久才散。杨志远陪着陈明达和安小萍一起等到新年的钟声敲响,这才由安茗开车,回到了省驻京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