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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早上醒来后才知道宫中走水,又知道萧越进宫去,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她焦急的等着萧越从宫里回来,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内心焦躁不安。
没想到,张春子像只受惊的小白兔一样,一头扎进晋王府,嘴里叫的十分凄惨,“丫头王妃,救命啊,你可要为老头子做主啊。”
顾念心头正焦躁不安,也想有东西可以转移她的视线,听道外面纷乱的声音,黄芪已经让人去查看了,没想到竟然是张春子的嚎叫。
“王妃,张老先生求见。”黄芪道。
“嗯?有什么事?”顾念觉得诧异,张春子可从来没有什么求见过,都是直接闯到随远堂来的。
“好像是张老先生是逃着回来的,有人要抓他,他好不容易才逃回府里。”黄芪回答道。
顾念站起身来,“有人要抓他?抓他做什么?”
她换了身衣服,就往待客的花厅而去,顾念是想张春子一直留在王府的,现在外人眼中,张春子也是和王府捆绑在一起的,自然他有什么事情,王府也会帮着他。
到了花厅,就见张春子此刻的那张脸非常的惊悚,俊美非常,一头头发乱蓬蓬的,眉如远山,眼若辰星,唇若涂脂,肤如凝脂,这样的容貌已经超越了男女的界限,也让明知张春子是个老者的顾念感到惊悚。
她抖了抖身子,见张春子一脸悲愤,眼中有着泪光,好像一个美得让人惊艳的小倌儿。
“张老先生,你怎么了?”顾念在首位上坐下,问下面的张春子,“还有,您这扮的是谁?”
“丫头,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张春子一蹦,蹦到顾念的面前,悲愤道,说完,他又龇牙咧嘴的扶着自己的手。
顾念这才发现张春子身上的衣服蹭了很多灰尘,一身浅色的长衫下摆上,竟然有淡淡的血迹,她连忙道,“张老,你这是怎么了?这是受伤了?”
张春子道,“没事,就是些皮外伤,王妃,老头子好几天都不在府里,你没发现吗?老头子被人抓了,那天我出门想去南门买烤鸭吃,没想到被一辆在大姐上横冲直撞的马车给撞了,那马车的主人真是太嚣张了,撞伤很多人不算,还讲老头子抓走了,非要逼问……”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一脸的悲愤,然后一脸的神秘,顾念见状连忙让黄芪把人给清掉,等到室内只有张春子和顾念时,只见张春子沉着脸道,
“那人竟然逼问老头子有没有给陛下做过换脸之术……”
顾念一惊,连忙问张春子知不知道是什么人,没想到张春子也不知道,她刚想问张春子是怎么逃出来时,门外忽然有人急急地走进来,说道,
“不好了,不好了,皇上刚刚下旨,把王爷和太子殿下收归大狱了。”
进门来的是张长史身边的人,这话一出,顾念和张春子都站了起来。
顾念如遭雷击,于眩晕之中猛地转了身,几步走到他面前,“宫里发生什么事情?王爷怎么会和太子殿下一起下大狱?皇上亲自下的旨吗?”
那位来报信的人道,“宫里的大火是东宫方向,具体发生什么事情,属下还不知道,只是知道,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
顾念身子摇晃了两下,扶着椅子屏息了好久才将自己稳住了。
张春子的被抓,她遇刺,还有东宫的大火,是不是都是串联在一起的?这些人的最终目的,是不是就是把她的丈夫,还有太子送进大狱?
“丫头,这个时候你可不能丧气。”张春子在一边说道。
顾念怔怔的看着他,心不由蓦地一震,是啊,她不能沉溺在其中,萧越是她的丈夫,等着她去救。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一向沉着的她今日觉得焦躁不安。
逃亡都不能打垮她,那这个依然不能,萧越也是摧不垮的,她深深呼吸一口气,心情逐渐平复下来,萧越被关进大狱,皇上并没有下定罪的旨意,那就说明事情没到最后的关头。
所以眼下营救萧越并不是迫切需要她去做到额事情,她应该做的是先稳住自己,然后才能图谋其他。
她慢慢的坐在椅子上,对那报信的人道,“你回去和张长史说,若有新的消息,麻烦他禀报给我。我等着他的消息。”
报信的人领命下去,张春子见顾念脸色白的透明,他抓着她的手,蹙着眉头给她把脉,渐渐,眉头拧得能打个死结。
他的目光中,也满是探究,男人就是女人的天,他看过太多的女人面对变故时,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样子,也有很多人看起来很平静,可内心里却是慌乱成一团麻。
可他给顾念把脉,并没感受到她心绪紊乱,是真的一派沉静,刚刚她也是很慌乱,躁动的,可这会,却再也找不到痕迹。
以她这样的年纪却具备如此强大的心境,实在是让人不可小觑。
他慢慢的放下手,慢慢道,“你如今要好好的保重自己,你如今不是一个人,你如今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顾念当然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她还要去救萧越……嗯?有孕?
顾念愣在那里,半响没有动,傻呆呆地看着张春子。
站在顾念身边的黄芪也是一愣一愣的。
“有喜了?王妃有喜了?”黄芪声音飘忽的问道。
张春子淡淡地道,“嗯,确实是喜脉,一个月左右。”
顾念终于回过神来,双手抚上小腹,幸好……幸好,遇刺逃亡的那天,她就有感觉,那时月事已经迟了三日,虽然她很期待,可那天那样的情况,她是怕保不住的,所以后来,也没有告诉萧越。
可没想到小东西那样的顽强。
他来的这个时间是如此的突然,也让她更加的坚强起来,肚子里有她和他的孩子,在等着她照顾,他曾经期盼着做父亲,如今,他还不知道吧。
她吸了口气,想到前几天在庄上获救后,她因为淋雨曾经发热,喝过退烧的汤药,她道,“我几日前喝过退烧的汤药,会不会对孩子有碍?”
张春子道,“刚刚给你把脉,你的脉搏有力,你宽心,只是以后要注意点。”
“有老头子在,定然会让你生下一个白胖胖的大小子。”
顾念眼神暗淡,忍下心下的疼痛。萧越他想要的是女儿,希望这个,是娇娇软软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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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永福宫。
张太后礼佛完毕,坐在榻上喝茶,一个老宫人来报,“太后娘娘,皇上已经传旨下去,将晋王和太子打入大牢,此刻,两人已经被押下去了。”
张太后面无表情的说道,“可惜了,皇上果然是心软,竟然没有直接定下罪名。”
老宫人说道,“这次,太子应该是无翻身之力了,只是,奴婢不懂……”
“不懂为何哀家会舍了太子是吗?”张太后淡淡的问道,“东宫如何了?”
老宫人回到,“奴婢确实不懂,娘娘虽然和四皇子联手,可您也仅仅是利用而已,只是太子,他毕竟是正统,皇上只要一日不废太子,他就一日是太子,将来,也是他登基为帝。”
“娘娘,为何您不笼络太子,反而舍弃呢?”
张太后冷冷一笑,“太子已过而立,他虽然不被皇上喜欢,但是,却能安稳的在太子位上一直坐着,那就不是个蠢的,呵呵,如果将来他坐上皇位,能够听哀家的吗?”
“皇上讲究正统,太子没了,那还有太孙在,一个有自己想法的太子,没有一个能拿捏的小太孙好……”
老宫人恍然大悟,“可惜,就算那东西搜出来,皇上虽然大怒,可到底没下废太子的旨意。”
张太后无所谓道,“这样才好,如果真的废太子,那太孙的用处就没那么大了,太子的身体如今怎么样了?”
老宫人道,“太子的身体近几年已经好了很多,大概是可以长长久久了。”
张太后眼里滑过一抹怨毒,“没想到四皇子一点用都没有,连个女人都抓不到,还把自己给陷进去,真是个蠢货,自以为深情的蠢货,想借着哀家打压晋王,到了最后,也不过是为人做嫁衣罢了。”
“有这个替死鬼在,哀家都不用自己动手。”
她没想到这次效果这样好,她还以为萧越会想办法营救太子,没想到,竟然和太子一起下大狱了,可惜,不知道御书房三人到底说了什么,否则,能把这锤砸的更实。
她的娘家没了,英国公死了,如今就连家族最后的希望,荣恩伯世子也都因为那天的事情被毁了。
这里面定然是萧越的手笔,让张家折了一个庶女,一个世子,萧越,本就是她心中刺,她怎么可能不报复。
她本来想先陷害太子,然后拉萧越下水,没想到,萧越自己找死,直接跟着太子一起下了大狱。
这把刀,还真是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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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有孕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晋王府上下,本来这该是件大大的喜事,可却因为萧越入狱蒙上一股阴影。
萧越入狱的消息,自然是瞒不过老太妃,老太妃收到消息后,当即就入宫去找皇上,到了宫里,却被告知,皇上谁也不见。
不过带回了是因为太子宫里搜出龙袍,而萧越是为了维护太子,从而和太子一起被下到大狱里去的消息。
萧越身边的暗一在他下大狱后,就回到王府,对顾念说萧越入狱前曾留话,让她放心。
接下来三天,皇上竟然都罢朝,就连护国长公主,各位大臣,跪在御书房门口,都没能见到皇上一面。
护国长公主来见顾念,道,“你如今好好的养胎,不必自乱阵脚,少操心,眼下要紧的还是你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依着外祖母看,陛下迟迟没有下定罪的旨意,那就是事情还有回转的机会。”
顾念和护国长公主道,“我想去狱中探望一下王爷……”
护国长公主点着她道,“这样的事还用你来吩咐不成,外祖母早就去天牢那边探过了,陛下下了旨意,禁止一切人探视。”
顾念着急道,“怎么看也不让人看了,这还没定罪呢,就是个疑犯,怎么就不让人去探望了。”
老太妃叹道,“这几日,宫门口都是为太子请命的人,皇上也不知是怎么想到,谁也不见。”
顾念咬着唇,看着两位面容憔悴的老人,低声道,“都是我们的不是,还让你们跟着受累……万一,万一有个什么不测……”
护国长公主听了这话,沉下脸来,轻斥道,“不许胡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也是能随便说出口的,越儿一定会好好的,你们日后还有说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你享用呢。”
老太妃也是点点头,道,“你如今只要好生养着胎,有老婆子和你外祖母在,怎么也能为越儿保下命来。”
她让身边的嬷嬷拿出一个匣子,一打开,里面是一块丹书铁券,她抚摸着铁牌道,“这是开国太祖赏赐的,可以有一次赦免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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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出云寺,永平帝和萧越的对话,还在继续。
永平帝摇头,他缓缓道,“小九,原本,此生此世,朕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情,可如今,情势不同,朕不得不对你说清楚,免得我们父子间误会加深,心结难解,故而让人将你叫到这里。”
“你母亲是纪芸娘,而非如今府中的纪氏,你的父亲乃朕,朕一直活着,代替当初的皇帝活着。”
萧越望了永平帝一眼,抽回手,转身而去。
永平帝没有再上前拉住他,而是大声道,“小九,你听朕说!朕爱慕的本是芸娘,她蕙质兰心,才堪咏絮,朕爱她,曾发誓,如果这辈子有幸能娶到她,必定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闺阁女子,名字除了家人,丈夫能知道,不轻易说与外人听,阴差阳错之下,朕碰到了纪氏。朕有个不为人知的病症,只有你祖母以及去世的祖父知道,朕脸盲,不能辨识人脸……”
“所以,才会认错人,娶错人,爱错人,后来,朕偶然见到清修的芸娘,才知道,朕认错人了……”
永平帝停了下来,神色暗然,目光落在案桌上的牌位前。
萧越开始觉得这是个荒谬至极的事情,就算他掌管着皇上的暗探,一个帝王不可能将所有的势力都交到大臣手中,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黑暗势力,所以,他想要知道大臣的事情,很容易。
这么多年来,他虽然看着很嚣张,任性,为所欲为,可一直都踩在底线的边缘,帝王的宠爱能让你上天,也能让你下地狱。
只要保着那个度,他就能游刃有余。
可今日,他觉得自己错了。
只听永平帝继续说道,“朕知道真相后,内心非常自责,把自己所爱之人逼到那样的境地,朕想让她还俗,想要扳正所有的一切,可是已经晚了。”
“芸娘不同意还俗,也憎恨着朕,朕只能时常去庵堂见她,暗中陪伴她,我们也有了肌肤之亲,后来,她就生下你……”
永平帝说完这些,长长的叹了口气,望向始终神色紧绷,更是一言不发的萧越。
“小九,朕知你一时必定难以接受生母另有其人之事,怪只怪造化弄人。
朕与先头皇上情同兄弟,那年出征后,那仗打得一场艰难,为了夺取中原,蛮人出动全部的兵力,仗陆续打了一年多,后来还是因为大雪,蛮人的粮草不足,才退了回去。”
那年,我们被围困,皇上还因此中了毒箭,当时太子还小,为了不让国体动荡,皇上知道自己命悬一线,恰巧,我们抓来给皇上看病的大夫是据称能改头换面的张春子。
于是,皇上让张春子给朕改头换面,让朕代替他做这个皇上,同时,怕事情暴露,朕会有危险,他甚至下了禅让圣旨。”
“那么晋王萧易必然也要有一个去处,这才有了晋王救驾而亡的戏。”
“朕本来只想好好的代替皇上守护着东离朝,可你也说,人的欲望是无穷的。”
“你还记得,当初朕将你带入宫里抚养,朕那时是欣喜若狂的,你是芸娘的骨血,朕要好好待你,有你在朕的身边,就如同你母……”
“那我问你,纪芸娘是心甘情愿跟你,还是你强迫于她?”
萧越忽然打断了永平帝的话,问他。
永平帝闻言,垂下眼眸,黯然了半响,最后,目光投在纪芸娘的牌位上。
“你为何不说话?”
萧越神色冰冷的追问道。
“小九……”永平帝闭上眼眸,转过身去。
“朕不敢亵渎芸娘,一切都是朕的过错,是朕认错了人,是朕逼迫着她去出家,是朕……越了大防……”
萧越的脸色随着永平帝的话一点点暗沉,他厉声打断永平帝的话,“那是因为你没有资格再亵渎她。”
纪芸娘虽然不是他的生母,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女子,也许她最后做了惨烈的事情,可如果没人逼迫,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永平帝神色痛楚,他焦急道,“小九,你听朕解释……”
萧越后退一步,“你解释?你解释什么?你借着情一字,越了大防,你可为纪芸娘考虑过半分?她一个女子,如果抗拒你的强迫?就算她是心甘情愿的,可你不是爱她吗?她明明说了不想还俗,不想和你有牵连,可你呢?你做的是什么?”
“你所谓的爱,就是强迫她?伤害她?你怎么忍心?你这样的爱,谁敢要?谁要得起?就说我的母亲,晋王妃,她又做错了什么?是你认错了人,才将她拉入这个荒唐事里。”
“你用你的爱,去伤害着她们,你的错认,让一个女人出家,早逝。让另外一个女人失去本性,变得偏执癫狂。”
萧越眼底慢慢地蹦出了几缕血丝,咬着牙道。
永平帝凝视着面访仿似微微扭曲的萧越,眼底渐渐泛出一层泪光,半响,点头。
“你骂的是,所有的错都是朕造成的,朕这些年,每每想到当初做下的禽兽之举,就痛苦难当,懊恼不已。
如果不是朕的过错,你的母亲也不会早早去了,如今,朕无法弥补她,所以,朕要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你……”
永平帝慢慢的走近萧越,伸手去拉他,想要拥抱他。
“我宁愿我不曾来这个世上……“
萧越绕过永平帝,到纪芸娘的牌位前,凝视了片刻,然后跪下,叩了三个头,然后起身看着永平帝。
萧越的脸上浮现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道,“你以为我的生母是纪芸娘,所以,你对我好,想要弥补纪芸娘,那么,我告诉你……。”
他停顿了一下,冷冷的道,“当日,纪芸娘为了报复,掐死的是自己的孩子,而我,是如今的晋王妃,你认错的那个女人所生,我是你憎恨的女人所生的。”
永平帝踉跄的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踉跄中,他靠在案桌前,碰到了牌位,牌位晃动了几下,他转过身去,看着纪芸娘的牌位,忽然笑了出来,眼泪随着笑一下流下来。
萧越却依然不放过他,“纪芸娘是有多恨你,知道有孕后,吃了药没打下孩子,还亲手掐死自己的孩子来报复你,这就是你的爱,你自以为是的爱……”
永平帝蓦然回头,厉声问,“你是如何知道的?是谁告诉你,你不是芸娘的孩子的?”
“你想知道,你去问纪家的人。”萧越冷冷地道,他迈开脚步,往外走去,这次,没有回头。
永平帝连忙追了出去,冲他背影道,“萧越,朕知道朕对不起任何人,可今日朕告诉你这些,是盼望你我父子同心,朕要告诉你,朕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一直都活着。”
“不管你的母亲是谁,你都是朕的儿子,朕已经想好,朕的江山,日后……”
萧越蓦地停下脚步,转过头,盯着远远望过来的永平帝,神色一如往常,并无半点波澜,只是眼底宛若渗出一层淡淡的血痕。
永平帝见状,眸中神色复杂,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您是东离国的天子,我父萧易,东离国一等亲王晋亲王萧易,十七年前,救驾而亡,还请陛下慎言。”
一字一句,从他唇齿见迸出,犹如重锤,砸在永平帝的心头。
萧越说完后,转身出了院门,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永平帝追了两步,慢慢停下,看着院门,见萧越并无半点回头的可能,呼吸粗重,整个人颤抖着,他捂着胸口,踉跄着,于公公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他。
永平帝在于公公的搀扶下,一动不动,脚步未曾迈开半分,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