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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翼晨放松下来,双腿盘在椅子上,不理会郭京的拳头,将一些线索综合起来,细细分析。
那个幕后主使人,能够将白仇飞和郭京这两个万中无一的武林高手收至麾下,又能做铁血兵王卫道唐的对头。
这个人无疑是十分优秀,也是十分可怕的。
细想起来,白仇飞一开始说话,是说他们是唐上将派来的,叫郑翼晨上车之前,又打了一个电话,称呼电话那头的人为“上将”。
以白仇飞的骄傲,用卫道唐的名号,诓郑翼晨上车,已是他的底线,所以他的那个电话,应是真的,而且称呼的,是另一个同样拥有“上将”头衔的大人物。
这个大人物,也就是幕后的主使人。
毫无疑问,他定是在卫道唐身边安插了眼线,才能捷足先登,抢在前头接走郑翼晨。
郑翼晨暗暗纳闷:“卫师兄做事,不至于那么不靠谱,按理来说,接我一事,事关老首长的病情,他如要安排人来接我,一定会选择真正的亲信,忠诚度跟办事能力都无可挑剔。就好比那个幕后主使人,也选择了白仇飞和郭京来,怎么会走漏了消息呢?”
郑翼晨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性,心下一凛:“难道,他的电话被人窃听了不成?!跟他见面的时候,要提醒他好好检查手机才行!”
现今通信发达,多少决策都是通过手机发出,假如卫道唐的手机,真的让人以高科技的窃听技术监控着,从博弈论的角度来说,他的一切动向,在对手面前,都是完全透明公开的,而他却不知对手的任何布局,可是会吃大亏的!
他自己身处危局,小命捏在别人手上,此时却开始惴惴不安,关心起卫道唐的安危了。
车速开始放缓,拐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这一片地区,都是一座座的大院,也是北城的一大特色,三十年前,大院里住的大多是官宦人家或是名流教授。
在华夏讯息相对封闭落后的情况下,这些大院中的孩子,因为特殊的家庭背景,得天独厚,可以很早就接触西方的先进世界,形成独特的价值观。
三十年后,大院中长大出来的孩子,许多人成为了华夏各阶层的佼佼者,从政的,经商的,导演的,写书的,数不胜数,这类人有一个统称,就叫做大院子弟。
他们攀交情时,不说寻常人说同市,同村,或同乡,只说在一个大院里玩耍过。
因为这些人太过出色,影响力巨大,由他们引发的文化现象,也被称为大院文化。
郑翼晨望着斑驳的院墙,铺满黄叶的街道,心下肃然起敬,这块地儿,才是真真正正的卧虎藏龙之地,别看来往人群衣着相貌都很普通,跟乡下人没什么区别,那是人低调,不屑炫耀显赫的家室。
郑翼晨插上了想象的翅膀,开始揣摩着视线所及的人们的身份来历。
那边那个提着鸟笼闲逛的白发老头,看似是个顽主,没准曾经是一个师的师长,主持过几场著名的战役,胸前的徽章多的都没地方系。
还有,在菜摊跟菜贩子讨价还价的阿姨,你以为她真的在意几毛钱的得失吗?其实她是北大的数学教授,在锻炼自己的微积分。
就连那个菜贩子,其实也不是菜贩子,他是一个亿万富翁,只是来体验生活而已。
郑翼晨正想的高兴,咧着嘴巴直乐呵,突然觉得心口一顶,顿时脸色大变:“不好,是郭京的拳头,要死了,要死了……”
他顺势躺倒,正要像影视剧里那些被恶人毒杀的好人一般,说几句类似“引刀成一块,不负少年头”的激昂台词,白仇飞笑着说道:“郑先生,你怎么躺下去了,我们已经到了,快下车。”
郑翼晨摸了摸胸膛,这才发现自己安然无恙,郭京碰他一下,并没用上劲,只是提醒他到达目的地了而已,正因他没起恶意,也没用力,所以郑翼晨“有触必应”的太极拳才没有被触发。
白仇飞暗自好笑,郑翼晨刚才应对攻击时,机警不逊于老江湖,现在却糊涂到了极点,连郭京这一拳的轻重都不知道,就要倒下装死,也不知是装疯扮傻,还是本性如此。
郑翼晨觉得不好意思,讪讪一笑,打开车门,白仇飞招手指引:“请往这边走。”
郑翼晨仰头一看,面前是一座规模比周围的院落都要大好几倍的院子,门前一对石狮子,不下千斤,木门极阔,有三米多高,紧紧闭合,如果要打开这道沉重的木门,至少要有四个青壮年共同协助,因此这道门是不打开的,白仇飞指引他走的是大门旁开的一个小门。
这间院落,本是明朝某个王爷的府邸改建而成,气派恢弘,寻常院落只有一进或二进,一个院子。这间院落分为三进三院,第一进为门户,用于孩童戏耍,奴仆看守,第二进为厅堂,主要功能是招待客人和用餐,第三进,则是院子主人最私密的住所,轻易不对外人开放。
郑翼晨跟着白仇飞和郭京两人,越走越深,跨过三重门槛,直达第三进的院落。
行走途中,院落里静悄悄的,院子里房间都门户紧闭,廊道上站着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个满脸肃容的人在站岗,一动不动,偶尔有人在走动,也是悄无声息,仿佛猎食中的猛虎,整间院落最大的声响,就只剩清脆的鸟啼声了。
郑翼晨仔细观察,发现周围看似毫无戒备,其实这些人的站位都大有讲究,彼此间视线所及,毫无死角,大院里的风吹草动,尽收眼底,一旦有人入侵,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守卫的人发现。
这些还只是明面上的,郑翼晨将目光从紧闭的一个个房间门一扫而过,直觉告诉他,房间里隐藏着的,才是真正的精锐。
第三进的院落,再无守卫,院子载种着两棵高大的梧桐树,至少有三百年的树龄,几百年来,院子的主人不知更迭了多少代,这两棵梧桐树依旧屹立不倒,见证兴衰。
树冠葱郁,盖住了三分之一的庭院面积,虽然时间临近晌午,院子里还是凉风习习,十分舒爽。
梧桐树下,摆放着一张藤木躺椅,躺着一个穿着居家休闲的衣服的男子,用一把打开的折扇挡住面目,旁边一张凳子放着一台旧式录音机,播放着京剧曲目《华容道》。
男子身躺藤椅,耳听京剧,口中吆喝有声,手指轻叩,打着节拍,看上去十分惬意,即便郑翼晨早知这人是卫道唐的对头,顶着上将的头衔,甫一见到,几乎要以为他就是个寻常的京剧爱好者。
白仇飞收起笑脸,恭敬的向男子敬了个礼:“报告上将,郑先生已经带到。”
男子停止吟唱京剧台词,开口说道:“辛苦你们了,他留下,你们出去。”
白仇飞应了声是,并没离去,说道:“还有一件事要向您汇报,我们师兄弟无能,邀请郑先生到这里来的过程中,出了点岔子……”
“说重点!”
“卫上将已知是您派我们接走郑先生,估计正在赶来的途中。”
男子沉默了数秒,说道:“你不了解他,他不会亲身过来,只会派人做说客。他知道也无妨,反正我本来就没恶意,你们出去吧。”
“是。”
白仇飞临走前,用一种急促的语调对郑翼晨说道:“想活命的话,千万不要自恃武力,对上将出手。”
“知道了。”
郑翼晨知道他是好心告诫,点了点头。
白仇飞这才转身,走向院落门口,郭京紧随其后,亦步亦趋。
郑翼晨视线对准了藤椅上的男子,目光中有三分戒备,七分好奇。
男子伸手抓住扇子柄,合拢扇面,坐直了身子,面向郑翼晨,露出了一个笑容。
“翼晨,好久不见。”
郑翼晨看清男子模样后,心神激荡,脱口而出:“强叔!”
这人五官面容,神态气度,竟与他当年的忘年之交原振强如出一辙!
男子抚摸着自己的脸庞,自嘲的道:“我有衰老到这步田地吗?”
郑翼晨很快冷静下来,原振强已经死去,死者不能复生,这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更不存在诈尸的可能。
眼前这人,虽跟原振强十分相像,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区别,最明显的就是岁数,这人明显比原振强年轻二十来岁。
一个与原振强相像到了极点,又比他年轻许多,还与郑翼晨见过面的男子,天底下只有一人。
自然便是在原振强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原鲲鹏,原振强的亲生儿子!
郑翼晨大吃一惊,没想到竟会在此时此地,再一次与原鲲鹏相见。
原鲲鹏就是所谓的幕后主使!
原鲲鹏就是在军部与卫道唐针锋相对的对头!
其实,自从与雷动相识后,他也对原振强的身份有了大概的了解,政治场上,不乏子凭父贵的例子,原鲲鹏言语间的气场,也彰显出他不凡的身份。
郑翼晨只是没有料到,他认识的唯二的两个京官,卫道唐和原鲲鹏,竟会是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