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七十一章 徐州

幸福来敲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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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暴雨来的极是突然。

    大水之下,黄河航运中断。这个年代可没什么黄河大桥,林延潮当然不愿意冒着风险从府城城北的丁家道口乘船北渡黄河。

    就算成功渡河,再以陆路上京,但大雨之下驿路泥泞,如此之下所谓的驰驿也就成了一个笑话。

    所以等待黄河汛期过去再渡河已不现实,因此只能绕道,那么走水驿就成了最好选择。反正天子赐驰驿,只是一个荣誉,臣子表示恭敬可以不用使用驰驿,或者是只驰骋一段路,也叫驰驿。

    见这汛期来的迅猛,林延潮索性改道从陆路改走水路。

    当然大雨之下,走水路不一定快,但是水路可以休息。而且贾鲁河经疏通后,河情很平稳,毕竟不比黄河航道,没什么风险。

    所以林延潮决定赶在汛期前,走贾鲁河旧河,再取道大运河。

    路线是归德府城,再至徐州小浮桥,再从徐州沿运河北上至通州,顺利的话一个月以内就能抵京。

    所以林延潮携家人就改乘驿船沿旧河东行。行了数日来至徐州地界,林延潮进京赶考,还乡探亲这大运河已是走过好几趟了。

    杭州,苏州都曾短暂逗留过,唯独徐州却只是路过。

    徐州乃运河往来重镇,号称五省通衢。特别是贾鲁河新河,旧河疏通后,山陕的大商人可以经开封直抵徐州,然后南下苏杭,或者北上进京。

    新河不过七十余里,快是快,但省里在这里设了税关,要走不便宜。

    旧河两百多里,慢是慢一点,但却没有设税关。

    走新河旧河,对于老百姓的区别,就类似于坐飞机或是火车,就看你赶不赶时间,缺不缺钱。

    当然还有一种选择,直接走黄河主河道,从开封至徐州的,在汛期走这段路,基本都是不要命。

    不过徐州的繁华远不如杭苏扬常等城,原因是徐州乃黄河,运河交汇之处,黄河时常泛滥,但潘季驯疏河已是大有改善。

    到了徐州地界,暴雨刚刚停歇,但见朝阳升起,从乌云里绽出金光来。

    林延潮登上船头,但见水道十分拥挤,到处都挤满了船只。

    林延潮在水道,就看见一艘大船不顾他船直冲而来,一艘百姓坐的小艇避让不及,被大船撞翻,十几个百姓都丢进水里,幸亏路过的船施手搭救。

    林延潮见此一幕脸色一沉,陶望龄,袁可立等学生都是愤慨。

    袁可立不由问船夫道:“这是哪里的船,如此嚣张?”

    那船夫是驿站雇的,虽不知林延潮的身份,但是也知道此人是很大很大的官。

    于是船夫恭恭敬敬地道:“回禀老爷,是从云南来的银船。”

    林延潮恍然,一条鞭法后白银为官方货币,但坑爹的是明朝大部分地方不产银,只有云南产银。

    所以朝廷在云南课银,出银后直接解入京师。

    林延潮记得张居正归政后,有一次云南进京的银船失期,天子震怒要责怪当地官员,幸亏首辅张四维劝解这才免了。

    但有了这件事后,云南银船在运河上更是畅通无阻,不将他人放在眼底。银船撞其他船不仅没事,还要怪你耽误上京的时机,倒敲你一笔。

    这个套路,林延潮以往在漕船上面见识过。

    但漕运最多是针对民船,而银船则是连有背景的官船都不放在眼底!

    这时候银船已是从后方赶上,银船上的官兵挥舞着旗帜,喝令林延潮的船给他们让出水道,言语里十分的不客气。

    银船毕竟也看出前面是驿船,一来个头差不多不一定撞的过,二来他们也顾忌驿船之人身份,但这河道之上,唯吾独尊的气势,还是有的。

    船老大怕当事非,讨好地与林延潮道:“老爷,我们是不是也让一让?”

    林延潮嘴角一翘道:“让什么让?告诉他们,就是云南布政使的官船来了,也需跟在本官的船后!”

    船老大一听,好大的口气啊,连布政使的面子都不卖,难道你是巡抚不成吗?可是巡抚是封疆大吏,没见过这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当巡抚的。

    一旁袁可立心底早是有气,见林延潮发话了,就直接至船尾喊话。

    但见运河之上,两船隔了有十来丈,河风一吹声音弱了传不过去。

    但袁可立一脸正气对比自己船高半丈的云南银船道:“我们老师说了,不让!”

    云南银船上一片哗然,他们在河上横行霸道惯了,以往即便是官船也要让他们三分。

    “什么人这么嚣张?”

    “若耽误了朝廷贡期,你们担当的起吗?”

    “是啊,你们不怕皇上怪罪吗?赶快让道,不然撞上了。”

    袁可立冷笑道:“世上就是有这么多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你们说耽误了贡期。那我倒要问你们,天子下旨召我们老师入京,若路上有所耽搁了,你们担当的起吗?”

    袁可立一言之下,银船上的人都哑巴了。

    袁可立冷笑道:“若是你们哪个人长着三头六臂,不怕砍脑袋的,就站出来,担这个责任!到时候我们老师上京面圣时,就如实禀告圣上!”

    “你们哪个人敢站出来?”

    林延潮听了袁可立的话,不由笑了笑,陈济川笑着道:“老爷,这袁师爷倒有些锋锐。”

    林延潮笑着点点头。

    听说驿船上的官员要进京面圣,银船上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出来一名官员说话。

    “敢问船上是哪位大人在船?不知下官可否上船拜会?”

    这态度已是非常服软。

    袁可立不屑地道:“我们老师也是你们可以打听的?云南布政使大人在船上,还差不多。”

    这话言下之意,除了你们布政使以下的官员,都不配与我们老师打交道。

    银船这边终于不再说话了,船上立即下了半帆,减慢船速,然后气焰全消地跟在林延潮的驿船之后。

    而林延潮驿船这边继续前行,船老大见林延潮喝退云南银船好是威风,佩服之下全力操船,于是驿船顺风顺水的抵达了徐州。

    船至徐州码头时,林延潮但见这里早已停满了无数货船商船,原来这些船都是被黄河大水被阻在了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