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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没有想象中那么平静。
第二天,方芮带着苏夜灵和谢浩然离开泽州,连同苏兰仙母女三人,驱车前往邻近的合叶县城。
青灵集团已经进驻泽州,贺明明从集团办事处那边调了三辆黑色的“萨博班”,朝着合叶县驶去。
两地之间其实距离不远,也就六十多公里。据说泽州这边正在修建高铁,预计过两年就能通车。现在开车下去单程大概一个半小时,主要是合叶县位置偏僻,道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不太好走。
苏兰仙一路上都在发出惊叹。
“这车挺不错啊!”
“老嫂子,你们苏家在泽州这些年不声不响的,没想到一下买了那么大的房子,还有这么好的车,看不出来啊!”
“你们真该多到我们乡下去走走。那么多年了,真该好好串串亲戚。”
对于这些话,方芮只能是笑笑,尽量把事情往简单的方面说。
“你想多了,房子是小然给我们买的。”
“还有这车,也是借的。”
苏禄刚看见三辆“萨博班”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他很清楚这些车的品牌与价格,本以为是苏家的私车,可是听方芮这么一说,他脸上表情恢复了之前的冷漠与淡然。
苏夜灵与谢浩然坐在另一辆车上。途中,苏夜灵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苏兰仙的确是早早过世外公苏哲的远亲。她这次来泽州,是向方芮寻求帮助的。
苏兰仙的丈夫名叫张瑞康。他算是村里的聪明人,早年就带着人出来做包工头,很是赚了些钱。两个月前,张瑞康被查出患了癌症,而且还是晚期。他万念俱灰,向苏兰仙坦白:自己在外面养着一个女人,很多年了。
如果仅仅只是包养也就罢了。偏偏那女人早早就给张瑞康生了个女儿,今年都十六岁了。
任何妻子听到这个消息都会觉得仿佛晴天霹雳。短暂的发怔过后,苏兰仙像大部分妻子那样开始哭闹,也不再搭理躺在病床上的张瑞康。没有了家里的正常气氛,对重病的丈夫恨得咬牙切齿……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那毕竟是自己的男人。哭过之后,抹掉眼泪,苏兰仙还是照例坐在床前,木然无神地陪着丈夫。
一夜夫妻百日恩。说不管他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也是自己女儿和儿子的爹。
两个字:熬吧!
张瑞康觉得很内疚,可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他挣扎着告诉苏兰仙:自己名下的财产,有那个女人与女儿的一份。
苏兰仙当时就发作了。她像一头暴怒的母狮,指着奄奄一息的张瑞康足足骂了一整天,大声喊叫着“我一分钱也不会分给那个女表子。”
说归说,有些事情不是嘴上说说就能过去的。
张瑞康坦言:已经在律师那里留下了遗嘱,还在相关机构公证过。就算家里所有财产都被苏兰仙抓在手里也没有用。一旦法院强制执行,她还是要老老实实一分不少交出去。
听到这里,谢浩然皱起眉头问:“张瑞康的财产总共有多少?”
苏夜灵对此不是很清楚:“听苏兰仙说,大概有三百多万。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在合叶县的房产。他把房子和存款分成两部分,给那女人一套房子,还有四十万的存款。按照里里外外三个孩子的比例,倒也算是公平。”
谢浩然又问:“那我们这次为什么要去合叶县?”
“她是来搬救兵的。”苏夜灵之前从母亲方芮那里知道事情经过:“张瑞康是合叶县当地人,张家在那里很有势力。张瑞康是癌症晚期,估计快不行了。苏兰仙很精明,她一方面是请我们过去帮着说话,希望在遗产分配的时候能多得一些……”
“等等!”谢浩然打断了她的话,怀疑或地问:“遗产分配?这个事情不是已经有遗嘱了吗?难道不是该以法院判决为准?”
“张瑞康现在还没有死。”苏夜灵解释道:“苏兰仙这次把张家的老人也请了过去。我估计她对那边许了些好处,老人肯定会帮着他说话。张瑞康说不定会改变主意。到时候,也许他在外面养的女人只能得到很少一部分存款,甚至连房子都没有。”
谢浩然微微颌首:“原来是这样。”
“说真的,我不喜欢苏兰仙这个女人。”苏夜灵认真地说:“可妈妈觉得她是我爸那边的亲戚,既然人家求上门,不帮忙也有点儿说不过去。”
贺明明在旁边笑着插话进来:“先跟着过去看看再说吧!”
……
合叶县医院的病房外面走廊上坐着十几个人。苏兰仙顺着挨座介绍了一遍,男男女女全都姓张,是张端康的各种亲戚,以及张氏家族的长辈。
张端康躺在床上,状态不是很好。他用两个枕头垫着后背坐起来,一个看似三十左右的女人手里端着碗,正给他喂着汤水。苏兰仙刚推开门就看见这一幕,顿时变得暴怒起来。
“蒲春燕,你这个不要脸的骚货,滚!你给我滚出去!”她怒声尖叫着,就要扑过去拼命。
一个坐在里面靠墙位置的中年男子连忙站起来将他拦住,另外一个坐在旁边的老头连声劝道:“这里是医院,兰仙你有什么话就到外面去说。别打打闹闹的,端康都这样了,你就让他最后过几天安生日子吧!”
苏兰仙丝毫不肯退让,场面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谢浩然站在那里冷眼旁观:严格来说,蒲春燕算是颇有几分姿色,人也年轻,尤其身材很好,绝对不是苏兰仙那种臃肿的肚腩能够相比。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站在房间内侧墙角默默不语。很瘦,皮肤有些黑,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模样与蒲春燕很像,仔细看看也有张瑞康的痕迹。估计是苏兰仙说过,蒲春燕与张瑞康的孩子。
张瑞康的情况很糟。脸上全是皱纹,整个人瘦的厉害,两只眼睛黯淡无光,头发几乎全秃,一看就是做了太多的化疗。苏兰仙进来一闹,蒲春燕用勺子送进他嘴里的那点汤水根本咽不下去,都沿着嘴角留下来,整个胸口一片潮湿。
病房里的声音太大了,站在外面很远就能听见。一名身穿制服的护士分开人群,快步走进房间,很是不满地对苏兰仙道:“每天都是你们病房在吵架,真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好吵的。这里是医院,请为其他病房的病人想想,保持安静。”
苏兰仙满面怒容,此时此刻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她抬手指着蒲春燕,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连声尖叫:“这里是我男人的病房,谁让她进来的?”
护士根本不吃这一套。她冷冷地注视着苏兰仙:“我再说一遍,请安静。如果你还要高声喧哗,我就只好报警了。”
站在旁边的那老头也过来劝道:“兰仙,听医生的。有什么话回家再说。瑞康现在病成这样,大家都别说了。让他好好养病,好了再说。”
怒火中烧的苏兰仙死死咬紧牙齿,用凶狠到极点的目光死死盯住蒲春燕。苏英菊和和苏禄站在旁边,女儿低声劝解,儿子却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从外面涌进病房的人越来越多了。大部分都在观望,或者随便看一眼又出去。听他们相互交谈,基本上都是张氏家族的人。议论内容不外乎是张瑞康的病情,还有他在县城的房子,以及存款。
人多,空气污浊。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房间里没有开窗户。谢浩然站了一会儿便出来。他看见外婆方芮站在走廊尽头与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说这话,于是走过去。刚到面前,就被方芮拉过去,指着那老头介绍:“小然,过来见见你茂元爷爷。”
然后对那老头道:“这是我外孙谢浩然,现在燕京上大学,这次放假回来过年。”
打着招呼,苏夜灵在旁边低声介绍:张茂元是张家的老人,张瑞康当年与苏兰仙结婚,苏哲作为表亲参加婚礼。乡下的文化人不多,张茂元对苏哲很是看重,逢年过节总是托人带话让苏哲去村里吃饭,苏家后来破落的时候,张茂元得知消息,还给方芮送去了几百斤大米。
这是一个心地善良的老人。
这边正聊着,突然听见病房方向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瑞康你怎么了?医生……快去叫医生!”
一群人仿佛炸窝般冲出病房,闻讯而来的医生与护士被挡在门口。等到好不容易挤进去的时候,哭喊声比刚才更大了。
方芮连忙扶着谢浩然,朝着病房方向快步走去。
更多的护士从护士站走来,她们把房间里不相干的人统统叫出。关着门,谢浩然个子高,透过门框上方的玻璃透视窗口,他看见张瑞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医生和护士一番努力后,纷纷摇着头。护士长把守在旁边的苏兰仙叫道墙角低声说着什么,她脸上显露出悲伤与恐惧,不顾一切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