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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你要是数学上有什么问题,就过来找我。我知道你很聪明,连菲尔茨数学委员会的人都对你甘拜下风。不过你得明白,高考不是儿戏,题目难度很大。以你的水平,考上二一一或者九八五之类的大学完全没有问题。但如果想要考出最好的分数,你得多花时间,比别人更加努力。”
谢浩然转过身,发现袁子林背对着自己。
站在原地静默了几秒钟,他朝着袁子林弯下腰,鞠了一躬,然后离开。
礼物递到班主任罗文功手里的时候,他很平静。可是他的眼皮在微微抽搐,晃动的睫毛出卖了正在激烈冲突的内心。
罗文功只说了一句话:“好好努力,别给你爹妈丢脸,记着……他们在天上看着你。”
晨读前的时间很紧凑,谢浩然无法将所有教师办公室都走过来。咂摸着时间差不多,回到教室的时候,整个班上顿时沸腾起来。
“嘿,老谢回来了。”
“一个月不见,老谢帅了很多啊!”
“为了欢迎谢浩然同学回归本班,大家每人给我两块钱。下午体育课,用这笔钱请大家喝可乐,谢浩然同学免费。现在开始收钱,谢谢!”
“你这个黑心的家伙,一瓶可乐一块五(玻璃瓶装),全班那么多人,就算谢浩然免费,你至少还能落下二十块……你上辈子是犹太人转世的吗?”
插科打诨与问候夹杂在一起,更多的还是好奇。他的座位课桌被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周围全是七嘴八舌的各种声音。嘈杂一直持续到班主任罗文功捧着厚厚一大摞作业本走进教室,用黑板擦在讲台上重重磕了几下,人们才渐渐散开。
“都安静,现在开始上课。”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充满威严。
谢浩然看到坐在前排的柳怡霜悄悄回头,朝自己这边观望。她的动作很小心,选择之前同学围住自己的时候。只是她并不知道,所有这些,都被自己看在眼里。
戴志诚偷偷看过这边几眼,然后就保持着背对姿势。他坐在那里并不安稳,扭来扭去,好像有种随时想要转头的冲动。被罗文功叫起来说了两次,就彻底不动了。
同学,少年。
友情,爱情。
很多东西其实不属于这个年龄。可是万花筒般的社会让我们早早体验到了成人世界,更让我们感受到来自那里的诱惑。很多年后,回过头想想,其实很多当时看起来咬牙切齿的事情是那样可笑,根本不值一提。
语文课结束了。
谢浩然起身离开座位,戴志诚显然看到了他的动作,连忙慌慌张张从椅子上站起,快步走出教室。
追上去,在僻静角落里将他拦住。
戴志诚脸色发白,他的身体在发抖,声音也在颤抖:“你……你想干什么?别乱来,这里是学校。我……我会喊的。”
谢浩然平静地注视着他,过了近五秒钟,才缓慢,认真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是同班同学。”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去,只留下神情呆滞,内心全是惊骇的戴志诚站在原地。
经历的事情多了,曾经的愤怒就会烟消云散。何况,戴志诚与自己之间没有深仇大恨,充其量只是同学之间的正常矛盾。谢浩然不知道戴志诚背着自己做过些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没有他在背后的那些小动作,自己这次绝不可能跟着赵轩庭前往洛底考察,不会遇到贺天林,也没有后来与清凉山上两头上古灵物之间发生交集,更不可能得到贺家产业,全面掌控雷极门。
卦象是真的,天地鬼神作证。
尽管被杀掉的都是恶人,但谢浩然手上也算是有了好几条人命。经历过血腥与残酷,对于学校里同学之间的矛盾纠纷,他忽然产生了完全不同于往日的理解。
忍不住想笑,也不屑一顾。
他们与我不是一个世界,不在同一个层次。
谢浩然与戴志诚之间大概永远不会成为朋友。但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是同学。也许很多年以后意外重逢,大家还会坐下来一起吃饭,一起喝酒,当年种种,尽付笑谈中。
很快就到了午休时间。
谢浩然拿着最后一份礼物,走进了美术办公室。倒不是他故意怠慢陶乐,而是按照楼层上下顺序,陶乐被排在最后。
美术办公室面积不大,却很拥挤。到处都堆满了瓶瓶罐罐,木头画架摞在墙边,几块沉重的大画板占据着空间。各班学生的美术习作一摞堆一摞,上面全是灰,旁边还有已经干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牙膏状颜料。
陶乐翘着腿,摆弄着一把二胡,正在用力拉着断弦,想要接上。看到谢浩然进来,赶紧叫住他:“快来,帮我一下。”
用工具绞琴弦是个力气活,在陶乐的指引下,谢浩然用螺栓将琴弦固定住,好不容易上紧。陶乐用拇指拨了拨弦,满意地笑了,然后抬头看见谢浩然放在桌上的礼物,毫不客气撕开火烧干巴,塞进嘴里。
“不错,还是那个味,正宗的傣族做法。就是咸了点儿。”陶乐一边嚼着,一边品评。
严格来说,火烧干巴算是牛肉干的一种。选用上等黄牛肉,腌制的时候大量用盐,口味偏咸。一条一条的肉晾晒阴干,非常的硬。直接用牙啃很费劲,必须用木槌将肉干砸散,舂开,形成一条条细长绵密的肉丝,然后用手撕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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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酒很美味,光吃要喝水。
谢浩然颇为好奇地看着二胡,问:“陶老师,这二胡是你的?”
陶乐嘴里嚼着肉干,点点头:“上大学的时候买的。那时候我上艺术学院,男生宿舍旁边紧挨着音乐系女生楼。我心目中的女神住在二楼。别人追求女神是朗诵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我嗓子不好,偏沙哑。小时候跟我爷爷学了点儿二胡毛皮,上一届有个版画专业老大哥毕业,留下一把二胡,五十块钱卖给我。我就每天在女生楼下拉啊拉的……”
谢浩然听着觉得很有趣:“拉到后来,陶老师你就结婚了?”
“哪儿有那么容易!”
陶乐冲着谢浩然翻了翻白眼:“那可是女神!女神!女神!要是那么简单就能追到手,那我也不会坐在这儿,给你们这些小家伙当老师。那时候我可是个有梦想的好青年,生活的重点,是诗和远方。”
谢浩然听得有些好笑:“那陶老师你在女神楼下拉二胡到最后,是什么结果?”
陶乐嚼着火烧干巴,慢条斯理死说:“宿管科的大妈出来干涉,说是我每天拉拉拉的让她睡不好觉,于是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我继续拉,她迟早有一天神经衰弱。但她会在精神崩溃以前弄几条女生内裤塞进我枕头下面,然后带着保卫科的过来抓内裤大盗。”
谢浩然“嘶”了一口冷气:“直接威胁,这么夸张?”
陶乐说起往事,有些郁郁寡欢:“她拿着所有学生宿舍的钥匙,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做这种事。当时说的时候是在开玩笑,但我真的感受到宿管大妈深深的恨意。只要我再继续拉,她绝对不会放过我。”
谢浩然找了张椅子坐下,把二胡拿在手里,饶有兴趣地问:“第二种选择是什么?”
陶乐叹了口气:“我没敢问。”
“为什么?”
“你想想,第一种选择都如此凶残,毫不人道,那第二种选择肯定是残忍到极点,恐怖得令人发指。那种女汉子加女神经病的组合绝对不能招惹,我还是有多远跑多远,只是可惜我在音乐上的天赋就这样埋没了……”
陶乐为人随和,很受学生欢迎。这种没有年龄分界线的老师,在学生中间最有人缘。
吃了太多火烧干巴,陶乐觉得咸,端起茶杯喝了几大口,用手背抹着嘴,忽然想起了什么,偏头看着坐在旁边的谢浩然:“等等!我记得音乐科苏老师对你的评价很高啊!说是你会很多种乐器?”
谢浩然自谦地笑笑:“都是平时没事练着玩的,没那么夸张。”
陶乐却不愿意就此放过他:“会不会二胡?”
谢浩然想了想,点头道:“会一点儿。”
陶乐顿时来了兴趣:“会就是会,什么叫做会一点儿?来,来,来,反正下午上课还早,拉一段给我听听。”
谢浩然也不矫情,拿起摆在侧面书桌上的二胡弓,轻轻搭上弦,慢慢做着调试。
还没开始演奏,陶乐又说话了:那个,先说好啊!别拉《二泉映月》。””
谢浩然觉得奇怪:“为什么?”
陶乐说话很直接:“太悲伤了。我不喜欢那首曲子。好好的心情硬是会被听得想哭。我没有不尊重音乐大师的意思,只是我对《二泉映月》实在是不感冒。别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