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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闻声站起,几步绕过桂树,抬眼向院外看去。
漫天飞雪,两匹战马于雪中飞驰,应清与萧何二人坐于马上,剑眉星目,器宇不凡。
这一瞬,应清与萧何也远远看见从桂树后绕出,怀捧酒坛的秦桑。
她一身朱红襦裙,裙摆于风中微动,白雪落于肩头,乌发垂髻,螓首蛾眉,肤如凝脂,仙姿玉色。
于那雪地映衬之下,她宛如烈焰中绽放的一簇扶桑,似前诗所云,因风吐微音,芳气入紫霞。
只一眼,两人便顿屏呼吸,惊眸难转。
直到那战马奔至篱笆边缘,两人依旧停于马上,目光一刻未动的呆望向秦桑,竟都忘了眨眼。
秦桑见他二人一动不动的呆立在原处,也不下马,那灼灼目光似是要将这冰雪融尽,凝眉偏头,疑惑了起来。
一旁的陈松遥看见两人眼中的神色,心中便已是明朗。这样的神态,他是见过的。
二十多年前,鲁元宁在他相府中见到陈芙时,便是这样的目光。
他微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绕到秦桑身前,他一站定,顿时阻隔了他们的视线。
那两人这才发觉失态,连忙收回了目光,翻身从马上跳下,将马牵到院门旁栓好,迈步进了院中。
到了陈松面前,两人拱手一拜:“在下应清,萧何,见过前辈。”
陈松微微点了点头,方才远远看见二人骑在马上的身姿时,他心中对二人身份已是有了揣测,这两人来此,他并不觉得意外。
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二人看向秦桑的目光,竟是出奇的一致,心中不免有些疑惑,难道这二人中的一个,便是秋戈所说的,裳儿的意中人?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秦桑见两人近前,忙出声问道。
她本以为他们要在渭河边耽搁许久,却没想到他们这么快便出现在了这武阴山下。
萧何看向秦桑,喉结微微动了动,眼中目光依旧灼热,却又立即垂了眼,未出一言。应清倒是没有如他一般,只静静看着秦桑,双眸温如暖玉。
秦桑有些奇怪,苦笑着问道:“你们今天这是怎么了?怎的这般……别扭?”
她刚一问完,秋戈便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走到秦桑身边揽着她的手臂俏皮笑道:“姐姐这还看不明白吗?他们……他们是未曾见你着过女装,你今日这般明艳动人,他们已是看呆了。”
秦桑闻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此时穿着不同以往,忙垂眼看了看身上的襦裙,脸上微微一热。
片刻,她轻咳了一声,敛了心神抬头问道:“渭河那边可查探完了?冰势如何?”
应清这才点了点头,微微笑道:“都看过了,源头冰封已久,越往下游冰势越甚,厚度足以步行而过,想必再过几日,便是骑马也能渡河了。”
秦桑一听,勾起嘴角一笑,甚是满意,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武阴山继续问道:“那山上竹林呢,也去看过了么?”
“还没有,”应清摇了摇头:“我们从渭河回来就直接来找你们了,一会你们乘车直接回城,不必等我们,我们再去山上看看,晚些回去。”
秦桑点了点头,她本想与他们同去,可又转念一想,自己这身衣服也不太方便,况且他们二人同行已是妥当,自己去不去也不甚紧要。
这时,萧何的目光落在了秦桑手中的酒坛上,微微愣道:“这是……”
他目光一转,便看到秋戈手中也捧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坛子,眨了眨眼,似乎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秦桑听他这么问,一时不知如何答话,他却已是微微一笑,扯开了话题,看向秦桑腰间的凤尾扇道:“这扇子与这衣服,倒是极为般配。”
秦桑低头一看,自己换完衣服时顺手就将这扇子系在了腰上,如今被他这么一提,还真发觉这扇子和这衣裙很是般配。
她抿嘴笑了笑,没有出言。
今日她来此处,已是将一切过往都听陈松言明,她发觉自己越是深探过往,越是柔情百转。若是再继续待下去,只会更陷于这骨肉温情之中,难以自拔。
况且,萧何与应清到此,她也不便再与外祖父闲话那些往事,想到这,她转身看向陈松,垂眼道:“那,今日我们就先回城了,改日,再来探望……前辈。”
陈松听她这样称呼,便立即会意,这萧何看来并不知晓她的身世,她也尚未打算和盘托出。
于是他便点了点头,微微笑道:“也好,他日再来,我……给你们做些好吃的。”
秦桑深深望着陈松,眼中有一丝不舍。
她心中明白,今日一别,他日……就不知会是何时了。此次回城,便要立即筹划好永寿一战的细节,不日便会动兵夺城,还不知战况会是如何。
她鼻中有些微酸,心中想着,只要此次永寿告捷,定要将外祖父接入京中,寻个机会让他与母亲相见。
她喉中哽咽,将那酒坛递给应清,轻轻跪地,深深叩首道:“秦桑……拜别前辈。”
叩首毕,她便站起身来,又是深深看了陈松一眼,未敢再多停留,从应清手中拿回酒坛,便转身往院外走去。
秋戈见状,也赶忙一福身与陈松告别,而后追上了秦桑的脚步。应清与萧何二人本就未打算多停留,见秦桑离去,他们便也出了院门,解下缰绳,重新坐回了马上。
陈松看着秦桑远去的背影,心中更是难以割舍,不由得往前迈了几步,到了院门边,直到看着二人唤醒了马车内的车夫,进了车内,马车缓缓行去,他才收回了目光,微微叹了口气。
他抬起头望向飘雪的天空,淡淡笑了起来。今日能得知裳儿还平安的活在这个世上,得知芙儿也尚在人世,便已是万幸。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又何苦惋惜相逢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