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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喀尔喀台城,就是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戈壁。长风席卷沙尘上九霄,一条土路笔直的延伸出去,道路两侧是成片枯死的胡杨林,千姿百态的倒伏下来,枝干犹如垂死之徒干枯的手,挣扎着伸向灰蒙蒙的天穹。
此情此景,无疑会带给人极大的心理压力,即便是往日里活泼好动的青萝,也无端显得安静驯服了许多。
“这些年的环境越来越差了。”石玉达如是说道,“在我小时候,这里还有好大一片林子,走过去就能看到各种各样的鸟儿,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张碧瑶便问:“石家主,我们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哦,那地界叫叶那赫,听祖辈人物讲,很久之前是一片大湖泊,景色很不赖,漠北的牧民们在那里驯养牲口。”
钱仓微微颔首,忍不住插话道:“昔年汉武雄图,就曾将匈奴残部驱赶到这片地方。史料记载,公元前119年,武帝命卫青、霍去病分东西两路进攻漠北。霍去病击匈奴至狼居胥山,故后世称之为封狼居胥。卫青东路扫匈奴王庭,右贤王归汉,俘七万余人,伊稚斜单于及左贤王被迫往西北逃窜,直至叶那赫,方才得休养生息,便是后来的北匈奴。”
石玉达连连点头:“是啊,要没有叶那赫肥美的水草、丰饶的资源,匈奴在武帝时代,就被灭了。现如今,但凡土生土长的漠北人,骨子里几乎都有几丝匈奴血统。”
略微停顿片刻,他又摇头连连叹息:“可惜了,可惜了。早在八十余年前,叶那赫便已干涸,现如今只剩荒凉无际的戈壁滩,那里除了沙子,什么都没有。”
张碧瑶眸光闪烁,轻声问:“依着你们这样讲,那所谓的上古遗址,有没有可能是当初匈奴的大本营?被弄错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无异于闹出了天大的乌龙。一介衰败的游牧政权遗址,或许对考古学家而言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但在修真者眼里,却是不值一提。
旧时的瓦砾、器皿,以至于许许多多的陪葬品,固然象征着被遗忘的久远历史,却对修行没有丝毫裨益,要之何用?
石玉达的脸色有点儿不好看了。
“不可能。”始终在闭目养神的林宇缓缓睁开了眼,淡声道,“石玉达捡来的玉佩,我看过了。那上面的符文来历更久远,绝不止于汉。更何况匈奴是历史悠久的北方游牧民族,即便是王庭,也不可能大兴土木建什么宫殿楼阁。”
钱仓笑着道:“林先生高见,漠北在远古时代物产丰饶,想必也是灵气充裕的宝地,吸引修真者于此开宗立派并不稀奇。那所谓的上古遗址,想必是在此前早就有了。”
嚼着零食干果,喝着啤酒饮料,这一路闲谈,车队直抵传说中的叶那赫。
张碧瑶透过脏兮兮的窗玻璃向外观瞧,哪怕早就有心理准备,却仍旧免不了大失所望。
这地方,甭管有多么传奇的历史,至少从现在看来,除了戈壁还是戈壁,同这一路走过来的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
“石家主,你可真有本事,还能认出这是什么地方。”张碧瑶抿起小嘴嘟嚷,“要是换了我,瞅哪哪都同一副样子,非得迷路了不可。”
“呵呵。”石玉达讪讪的笑了笑,“圣女说笑了,我是本地人,早就习惯。您要仔细瞧一瞧,还是有些不一样.……”
林宇打开车门,默默走下去。
迎面扑来漠北的劲风,裹挟着沙尘,干燥而凛冽。哪怕是在这种时节,却无端透着点儿凉意。
张碧瑶也跟随着下了车,同林宇并肩而立。姑娘家轻抬玉手,将一缕被风吹乱的碎发拢到耳后,幽幽叹息:“真的想象不出,多少年前,这里会是清波荡漾、绿草如茵的人间仙境……”
林宇没有说话。
长久以来,人类总是自信满满的认为,自己已经征服了自然。但事实上,在整个世界面前,我们还仅仅是那个蹒跚学步的孩子。
无论电视、报纸等各种媒体里的气象学家多么的意气风发、雄心勃勃,却始终不敢面对这样的事实:气候的变化问题,才是真正的未解之谜。
就譬如说二氧化碳攀升引发的全球变暖问题,往往会被气象学者们归咎于滥砍滥伐、能源燃烧等等引发的温室气体排放,从小到大,所有人都接受着同样的教育,令每个人都将其引为根植于头脑中不容置疑的固定事实……
只可惜,真正情况却是,哪怕时至今日,也没有谁能够明确找出二氧化碳增多同全球气候变暖之间的明确关联依据。
教育启迪心智,却又往往会蒙蔽双眼。
换言之,全球气候变暖、海平面升高等等,或许同冰河时代一样,仅仅是地球环境的自发变迁。人类把责任归咎于自己,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更有点儿“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故而所谓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人类是大自然的朋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世界是不屑于交人类这种羸弱渺小而又敏感自卑的朋友的,华夏很早就提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倘若冥冥之中真有主宰这一切的神明,于对方的眼界中,人类同天地诞生至今,诸如微生物、无脊椎动物、恐龙之类的许许多多过客没有任何分别。
毁灭也好、生存也罢,都无非是个短暂的轮回。
后方大批的修真强者陆续赶来,条件好一点儿的乘车,差一点儿的徒步而行。对于修真中人而言,从喀尔喀台城到叶那赫的这段距离,根本算不了什么。不过倒也不乏有奇葩,从本地借了拖拉机、牛车、马车,或者索性骑着骆驼,晃晃悠悠的抵达。
七星宗宗主岳振宝从越野车上跳下来,气势汹汹的冲到石玉达面前,指着远处的茫茫戈壁滩质问:“来来来!姓石的,你来跟我解释解释,你所说的上古遗址在哪呢?”
石玉达脸色泛着白:“本来.……本来就在这地方,刮了一阵大风就……我也搞不清楚……”
“你搞不清楚谁清楚?信不是你写的?”岳振宝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林仙师,您来评评这个理。大家都是修真中人,谁也别想糊弄谁,他说一阵大风就能把上古遗址吹走喽,这不是扯犊子么?”
又有四名后来抵达的天师强者凑过来,嘴里骂骂咧咧,撸胳膊挽袖子便要揍石玉达,给石玉达吓得藏头缩颈,一个劲儿的往林宇身后躲:
“林仙师,天地为证,我是真的不知道咋回事儿啊……我没说谎,那片遗迹就在这地方,不知怎的……说没就没了.……”
“还他妈装蒜!当着林仙师的面儿,都敢信口开河了!”岳振宝呲着牙,摩拳擦掌,“林仙师,岂敢劳烦您出手,这小子就交给我们吧……”
其他强者在岳振宝的带领下,正要一拥而上,揪住石玉达暴揍,却陡然听得林宇淡淡开口:“且慢。”
旋即,林宇便在众人疑惑的目光注视中,缓缓往前踱出两步,轻声一叹:“连这里的障眼法,你们都看不清么?”
全场强者身形震悚,全都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
“障眼法?”岳振宝咧了咧嘴,“林仙师,这不可能啊……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布阵,先且不说困难几何,便是我们这么多人,也绝不会毫无所觉.……”
“但你偏偏就没有发现啊。”林宇说话间,径自探出一只手,抓向了虚空。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他抓住了一张接连天地的宏大幕布,狠狠的向外一扯。
滋啦!
耳畔传来如裂帛撕碎一般的刺耳声响,钱仓原本正带着几名手下人在不远外探查环境,可此时此刻,众人却满脸惊骇的发觉,钱胖子那臃肿的身形连同他周围的手下,竟然全都诡异的扭曲重叠起来了.……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就好像一拳打碎了镜子,以至于不规则的镜片散落满地,抬眼望过去,四面八方都被切割成了零零散散的碎片,彼此交错重叠.……
林宇皱着眉,心下蓦地一沉。
好厉害,能布置出这等阵法,至少表明对方在符文上的造诣,比他还要稳稳高出一筹!
大千世界,果真藏龙卧虎!这又是哪路神仙冒出头来了?
钱仓听到后方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茫然扭头回望,当即也是大吃一惊。
在他的眼中,整个世界就好像一块揉烂了的抹布,充满了坑坑洼洼的黑点和波涛起伏的皱褶,而包括林宇在内的每个人,都如同悬浮在半空中似的,仿佛丧失了时空的概念,距离自己无限近、又距离自己无限远。
倘若一位资深物理学家身处此地,肯定会拍着大腿由衷感叹:我的天,这不就是超弦么!
由此可见,无论是科学文明、还是修真文明,都只不过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人类用自己的不同维度来诠释世界的真相,实质却是殊途同归。
钱仓等人惊慌失措,因为他们被困囚住了。直至听得林宇若有若无的低喝,眼前闪现过万花筒一样的斑斓,而后身形旋转,重重摔在了地面上。
“哎呦!”钱胖子脸先着地,揉了揉鼻子,忍着剧痛爬起来,这才发觉自己和手下人已经回到了林宇身旁,而周遭的环境,却也是天翻地覆。
一片庞大的古建筑群赫然出现在了视野里,错落有致的延伸开去,根本望不到边际。斑驳的建筑上沉积着累累黄沙,残垣断壁间裂痕斑斑,分明是饱经了岁月摧残。
在这片古建筑群上,密密麻麻堆积着光华闪烁的符文,形如一座小山,单单是看了这等场面,就令人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相比较于其他人的瞠目结舌,石玉达却是一*跌坐在地,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上古遗迹的确存在!你们快看,快看啊,我根本就没撒谎嘛!”
“咿呀。”青萝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危险,缩着小脑袋,凑到了林宇身旁。
张碧瑶小心翼翼扯了扯林宇的衣袖,眸底沁着浓浓的迷惑:“先生,这不对劲儿啊……”
哪怕是她,都发现问题了……
这么一大片古建筑群,到底是从哪来的?又为什么会突兀出现在这里?
叶那赫纵然位于漠北的偏僻所在,古往今来却不至于籍籍无名。哪怕是立世久远的上古宗门,倾覆后被风沙掩盖,也不可能藏得住吧?
不妨从侧面想,古时候这里是一片碧水潺潺、芳草葱郁的世外桃源,地下却偏偏埋藏着一座远古宗门旧址,直至全球灵气复苏,地面坍塌崩解才显露行迹,这是不是有点儿太鬼扯了?
从地质学上来讲,这不可能!
林宇面色波澜不惊,淡淡道:“你们所见到的,不过是这世界的一个点。”
张碧瑶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个点?”
“嗯,听说过空间镶嵌么?”林宇的目光微微闪烁,貌似若有所思,“同玄虚幻境一样,这是空间裂解后的一部分,恰好同这片时空交叠了.……如果你们走进去,就已经不是我们所生存的世界了。”
“难道说……”钱仓恍然大悟,狠狠一拍脑门儿,“这是其他空间崩溃后留下来的残片?”
林宇点了点头:“不错,又是一处残破的空间。”
他的面色有些不大好看,重狱、玄虚幻境.……现在又冒出来了一处上古遗迹,这三个残破空间是否有着某种关联?
后方诸多修真强者回过了神,正在议论纷纷,就见得笼罩在遗址上的符文陡然剧烈闪烁,随后裂开了一条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