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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晃着手去看那针,针是中空的,里头还有红红的东西,想必,是HIV携带者的血液了。代名权用这种残忍的方式让我生不如死,为代娇娇的死买单啊。
“代名权,你他妈疯了!”我气得骂起了脏话。认识代家人,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一个代娇娇还不够,如今来一个代名权。
“她代娇娇是自己寻的死,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吗?”我一直坚信自己没有做什么有背良心的事,无论对代娇娇做过什么,都只能算正当的防卫。可代名权却把所有责任摊在我身上,太不公平了。
“不要说话,不要动,否则会加快血液流动速度的!”保镖的提醒让我终于回到了现实,我被注入了带了HIV的血液!
我的身子狠狠晃了一下,感觉从头皮处升起一股凉意,慢慢浸透全身。我真的要死了么?以十分难堪,十分痛苦,十分狼狈的姿态死去?
“是你……一直想陷害我?”我终于彻底明白。
代名权高调地点头,“如果你没有害死娇娇,我也不想对付你,余冉,是你太过分了。”
怎么又是我过分了?代娇娇身上的炸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害怕,我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代名权,你可耻!”
这个时候,骂他祖宗十八代都晚了。
保镖们迅速通知了代宁泽,同时给医院打了电话。我感觉全身都僵着,连迈步的力气都没有。死亡的气息再一次笼罩了我。
事后我才知道,代名权之所以会找到我,正是因为他调查了我身边的所有人,包括蒋正国。虽然是蒋正国亲戚的亲戚的房子,对于一个急于报仇带着重大恨意的人来说,找到这里并不是一件为难的事。
他杀了一个孕妇,光这一点就足够他去死的了,所以他并不挣扎,任由着保镖制服,只一个劲地用大事已了的目光看着远方,多么想一个英勇无畏的英雄啊。我却惨了。
知道自己即将得那种可怕的病,全身筛糠似地颤抖,就差没把尿拉在身上了。我的脸白得跟鬼一般,冷汗不停地往外冒,我的全身都湿透了,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我知道,自己狼狈极了。
可在这个时候,还会有谁去关心是否狼狈呢?我历尽万难,好不容易才活到今天,我才二十多岁,本该有大把的人生要走……
代宁泽和急救车第一时间赶来,在知道我被注入了带HIV阳性的血液色,医生阻止了代宁泽上车,只带走我一个人。代宁泽气得推开医生要强行上车,我急得眼泪直流,“别,求你了。你再上来,我就只有去死了。”
我只知道这个病是会传染的,因为害怕,完全忘了它的传染途径。代宁泽僵住了身子,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无比的沉痛和自责。他一定在怪自己没把我保护好。
我内疚地摇摇头,真怪不得他,他已经尽力了。如果我不出门,也不会变成此时这样。我闭了眼,不敢再看他,却依然能听到他的吼声。之后,我听说,他一口气打断了代名权两根肋骨。
我以为会在医院里呆很长时间,然而医生就给我抽了一管血就把我放了。代宁泽出现在了病房门口,拳头肿着,有伤痕,眼神阴沉,甚至阴鸷。
我走出去时,他正对着电话讲话,语气狠戾,“我要他得到最严厉的惩处?死刑?便宜了他!如果你们想不出让他怎么活得难受一些,我亲自来处理他!”
代宁泽狠起来的样子原来这样可怕。我吓得退了一步,以为自己进入了黑社会,此时面对着的是黑社会最高的领导者。这个人杀伐决断,不留一丝余地。
在看到我时,他的目光明显柔软下来,“冉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本能地退一步。其实,我现在更想做的是抱着他哭,我真的很害怕呢。可我怕传染他。
他无奈地摇头,“HIV只有三种传播途径,血液、体液以及母婴。”说完,主动走过来,将我拉到怀里,用力抱着。他的力度让我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保护着,心头的恐惧终于消散了一点点。
医生走出来,眼里有着明显的同情,“化验以及病毒培养需要一个星期时间,这期间病人最好在家休息,而且注意做好防护措施。另外,防止传染。”
一个星期,漫长而又难熬,但至少不用马上面对死刑的宣判。我升起了驼鸟心态,轻轻缓了一口气,转头去看医生,“被传染的机率,到底有多高?”
医生摇头,“这个,无法确定。如果仅仅只是针头刺到,机率会低一些,如果血液直接进入身体……”他摇摇头,用无言给了我一个致命的打击。我努力去回忆针头的状态,却根本无法得到任何答案。谁知道那些血液有没有进入我的血管?
“当然,这也是因人而异的,抵抗能力强的,就算血液真的进入,也未必会传染。”
医生大概看出了我的害怕,道。这话并不能安慰到我,因为这本就是一个谈艾色变的年代。代宁泽轻抚上我的发,“不怕,我会陪着你的。”
我不知道他的所谓陪着我是什么意思,当晚还要把他往外赶,不许他进家门。他却一再强调HIV的三种传播途径,让我别紧张,最大的让步就是跟我分床睡。
真的很害怕,代宁泽若是离开了,我不知道这七天自己能不能安稳地睡个觉,直觉得一定会被吓疯掉或傻掉。依赖心让我接受了他的回归,尽量小心地与他保持着距离。
他进厨房帮我做吃的,我不许他跟我同吃,坚决让他分了碗筷才肯动手。他倒听话,全都照做了。我不想连带着他也紧张,于是努力想一些开心的事情说,可无论怎么笑,都觉得那么苍白无力。
“想哭,就哭吧。”代宁泽眉间拧着痛楚,轻声对我说。这话就像一道闸门,我的泪水哗哗滚了出来,整个人崩溃了似地哇一声哭出声来。代宁泽慢慢倾身过来抱上我,“别怕,有我在。”
哭过一场后,我终于感觉到了疲惫,迷迷糊糊睡倒在他怀里。半夜里,我给皮肤上的一点点疼痛惊动,闭眼随手拍了过去,这一拍,我碰到了一个硬硬的冰冷的东西。恍惚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猛然睁了眼,正好看到代宁泽用针头给自己注射什么。
“你在干什么?”这让我想起了吸毒的瘾君子,可代宁泽从来不吸毒啊。不对,刚刚明明痛的是我的皮肤……
我低头,在痛处找到了那个小针孔,而后震惊地看着他。他将注射器丢进了垃圾筒,微笑着来看我,“现在,我们在同一条船上,共生共死了。”
他怎么可以笑得这么轻松,他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代宁泽,你疯了!”我狂吼起来,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我扑上去对着他又打又拍,歇斯底里地吼着骂着,用尽了世界上最难听的字眼。
我怎么也没想到,代宁泽为了平复我内心的紧张,选择将我的血液输入他的血管。如果我传染了HIV,他也死定了啊。
第二天,他平静地去了医院抽血,然后跟我一起隔绝了外头的所有人。我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和他冷战。他不在乎,反而搂着我唇角溢出了微笑,“夫妻嘛,本就该一起经受磨难,让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害怕无助,还不如我们两个一起。”
他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啊。他这等于在自寻死路!我狠狠蹿他一脚,蹿的是他的身,疼的却是我自己啊。
冷战的第三天,我发烧了。
这个当口发烧,对于我和代宁泽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这似乎已经确定我的病情了,我看到了代宁泽眉宇间的担忧,那么深,根本无法抚平。
我开始后悔和他冷战了。以后我们的日子屈指可数,为什么不好好珍惜。我拉着他的手跟他道歉,他低头在我额头上吻了吻,“别怕,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因为我们的情况特殊,医院采取了隔离治疗的措施。医生告诉我们,即使感染了,也不会这么快就有症状,只是一般的感冒。这段时间担惊受怕本就没有休息好,如今又摊上了这件事,我那岌岌可危的抵抗力早就宣布罢工,所以才会这么轻易就得了感冒。
医生的话安慰了我们两个。
代宁泽守着我寸步不离,唇上始终染着淡淡的微笑。就连护士和医生都忍不住赞叹,有时会让我听到一两句。无非是说没见过代宁泽这样的人,明明极可能被感染HIV,却一定紧张和害怕都没有。
“没看到吗?人家这是为了更好地陪伴妻子,这才是真爱。”
于是乎,我们反而成为了众人羡慕的一对。
其实,对于代宁泽到了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的行为,我也感到好奇。这可是生命攸关的大事啊,七天后结果一出,死刑已定啊。
那晚,他握着我的手陪我躺在小小的病床上,对我说,“我的生命本就该止于十多岁,母亲去世,我流落在外举目无亲,身无分文,差点被街头流氓打残割了内脏去卖。这多出来的日子本就是上天眷顾得来的,能再活十几年我已经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