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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桓认为,现在金军已经兵临城下,随时都可能发动进攻,社稷江山因此随时都有毁灭的威胁,能与金人议和,就能保住祖宗的江山社稷,就能保住他自己的性命,所以,赶紧凑足金银,已迫在眉睫,为此他已经不顾一切。
赵桓下诏说:“大金所需犒军物数浩瀚,朝廷竭力应副,如供祀宗庙器皿,亦不敢吝。至于亲王内外百官之家,已行告谕,尽数供助,尚恐未能敷数。忠义之民,理宜体国,将私家所有愿助国用者,限日下于户部尚书聂山等处送纳。”
不久,赵桓又下诏说:“蕃衍宅诸王金银绢帛,道官乐官伎术等官及五司官,察视曾经赐带,各家有见在金银,只今纳元丰库。若敢隐庇转藏,并行军法。诸宫观寺庙、奉先普安诸坟、六尚局诸司并开封府公用金银,拘收纳左藏库。”
两天后,赵桓召集宰执们来福宁殿开会,汇报搜集金银的情况。
结果,金仅得三十万两,银仅得八百万两。
这点金银,距离金人所要,差距太大,宰执们惶恐不安,纷纷谢罪,只有李纲不谢。
赵桓很着急,他以为金人若得不到满足,是不会轻易撤军的,于是令张道济去将宫中用于宗庙祭祀的那些金银器皿全都搜集拿来,总共折算了银五百万两,金一百万两。
赵桓随后安排唐重、谢克家、李擢、师骥四人,去往蔡京、童贯、何执中、郑伸、高俅、王宪、彭端、刘宗元等人家,以及这些人的亲戚家,搜集金银财宝——对这些人家所有的金银珠宝直取,并当日就送到元丰库交纳。
宋钦宗对唐重等人说:“他们若敢徇情隐庇,或转为藏隐,允许知情人告发,一旦查实,给举报人一半充赏,隐藏之人,并行军法。”
这些人当中的蔡京、童贯、高俅,都是赵佶的宠臣,也有已经去世的,如何执中,而身份最特殊的是郑伸,他是赵佶的老丈人,即郑皇后(现在是太皇太后)的父亲,名义上还是赵桓的外公。
可见赵桓的丧心病狂。
为早日凑齐金人所要的金银,赵桓可谓是挖空了心思,绞尽了脑汁。
正月十五那天,赵桓又下一道圣旨,要求不管有没有官职,不论何人,只要曾经获赐金带,那么都要将所获赐金带向开封府报告并交纳,若胆敢隐瞒不报,被人举报告发,则将根据情节轻重予以判决和遣送。
也许是觉得这样下圣旨还不够直截了当,效果还不够立竿见影,于是他也学习赵佶的做法,直接用御笔进行指挥。
赵桓写了一份御笔交给尚书省,让尚书省据此直接去(抢夺)取金银。
御笔中写道:
“将曾祗应于娼优之家,并袁陶、武震、史彦、蒋翊、郭老娘逐人家财籍没,并内侍省官、道官、药官曾经特赐金银许系金带人,及杨球、张补、姜尧臣、李宗宝、张师宝、李宗振、宋晖、董庠金银,并仰聂山、何栗、周懿文、李光只令直取。”
这份御笔的意思很明确,就是直接将点名的这些人家的财产全部没收。
而赵桓点名的主要是三类人,一是娼优之家,二是曾经特赐金银许系金带的内侍,三是杨球等依附于蔡京童贯的一些腐败官员。
(历史上,李师师、赵元奴的财富,就是被赵桓的这条命令夺去,然后献给金人的。)
李邦彦负责落实这件事,他对聂山、何栗等人说:“奉圣旨:御笔中所载之人,若敢狥情隐庇,并转为藏匿之家,允许他们当日自首,如有违抗,并行军法。若其他人,有所隐藏之物,以半充赏。”
后来,殿中侍御史李擢向赵桓建议:“为尽快凑齐金银,可下达一份诏书,凡市民百姓纳金银数多者,先授以官,这样做,不仅可以示民以信,亦可激切来者。”
赵桓当即便同意这样办。
于是,有两个名叫王宜和王革的普通百姓,因为缴纳金银数额多而被授以官职。
中书侍郎王孝迪向赵桓提出了一个建议,说:“欲将在京官吏军民之金银,全都收集起来,以满足议和所需,则必须在城内通衢张榜公告,规定期限,令他们全都拿出来交公,期满不交者,斩之。奴婢与亲属以及其他人,能揭发报告藏匿行为的,以半赏之。”
赵桓觉得王孝迪所建议的有理,便同意了王孝迪的建议,还让王孝迪成了一个临时机构,专门负责收簇金银。
王孝迪于是派人在城内通衢到处张榜公告,榜曰:“专领收簇大金国犒军金银所:面奉圣旨,大金国兵马围京城,其势甚急,朝廷为宗社生灵遣使议和,须籍金银币帛,以结盟好。金国要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今来所敛金银,上自宗庙、宫禁、乘舆、服饰之物,尽行刬刷,止得十馀万两,银一千二百馀万两。尽数津致前去,大金为见其数未足,复遣使臣谕意,难为退军,兼恐兵众犒赏不均,必致怨怒,却来攻城,男子尽杀,妇人驱虏,屋宇焚烧,金银钱物,竭底将去……”
东京百姓读到“金银不足,则必致怨怒,却来攻城,男子尽杀,妇人驱虏,屋宇焚烧,金银钱物竭底将去”,无不扼腕唾骂,并纷纷议论说,男子杀尽,女人虏尽,宫室焚尽,金银取尽,这王中书所说真是一派胡言,还有人讽刺王孝迪为“四尽中书”,可以与李邺的“六如给事”相媲美。
后来,所有人都说已经致仕的前宰相王黼,在担任宰相期间大搞贪污受贿,家中财宝堆积如山,为啥不取而用之?
赵桓于是下诏削夺王黼在身官爵,流放衡州,没收其全部家产。
官吏从王黼家中得金宝以亿万计。
吴敏和李纲都建议斩杀王黼。
可赵桓觉得,此时公开斩杀退休大臣,不太合时宜,于是便将这件事交给开封尹聂山去处理。
聂山秘密派出武士追杀王黼于路途之中,而对外则公布说,王黼为盗匪所杀。
搜刮三尺,赵桓还嫌不够,又拿祖宗所藏珍宝珠玉等物抵给金人。
赵桓不仅拼命的收集金银珠宝满足金人的贪婪之心,还下令,今后对金国的称呼,只以“大金”为称,必须要用“国”字的时候,依自来体例施行,更不得以金国为称。
这个时代,一提到某某国,便意味着它是一个藩属国。
藩属国虽有独立的领土与主权,但要接受宗主国保护,与宗主国是朝贡关系。
简单点来说,宗主国是大国,而藩属国是小国。
赵桓下这道旨意,很明显是在讨好金人。
赵桓讨好金人,可不仅仅这一件小事,他还每天都送给完颜宗望一些好东西,像龙脑、椽烛、薰香,让完颜宗望好好保养自己,又送以服御、犀玉、腰带、真珠、宝器、女乐、珍禽、香药、茶、锦绮酒果之类,让完颜宗望在城外过得舒服一点,每天还对完颜宗望嘘寒问暖。
李纲对赵桓此举很不以为然,他常常向赵桓劝谏,甚至据理力争。
李纲认为赏赐这些贵重物品,不足以为德,效果恐怕会适得其反,让金人更加轻视大宋,认为大宋软弱可欺。
可是,李邦彦等投降派一致称赞赵桓的美德,对李纲所言,都不以为然。
面对软弱可欺的宋国朝廷,金人益加放肆,索取无所忌惮,甚至要求宋国朝廷向他们提供妓乐、珍禽、驯象之类。
而赵桓等人无不从之。
这也就罢了,毕竟形势逼人强。
可赵桓还给仍在顽强抵抗的太原、河间、中山三府下诏,让三府守官尽快投降。
赵桓的诏书是这么说的:
“应中山、河间、太原府并属县镇及以北州军,已于誓书议定,合交割与大金事。昨者,大金以朝廷招纳叛亡,有渝信誓,因举大军,直至京畿。重以社稷为念,所系甚大,遂割三府以寻欢盟,庶销兵革之忧,以固两朝之好。其犬牙不齐去处,并两平兑易,合照誓书施行。如有州军未便听从,仰将此诏书遍行告谕,各务遵禀,母或拒违,自取涂炭。
两朝封疆接畛,义同一家,各宁尔居,永保信睦……”
可以说,赵桓都快没有底线了。
自正月十五日开始,四方勤王之师陆续渐至城外。
李纲将这数万之众安置在京城四周,并分别建立起有效的组织机构。
正月十八日,统制官马忠率京西募兵来到城下,然后在顺天门外,恰好与一群金兵相遇。
马忠率军乘势击之,杀获甚众。
勤王之师不断云集,让赵桓的态度慢慢发生了转变。
等到京畿、河北路制置使种师道与统制官姚平仲率领泾原路、秦凤路之兵抵达东京城下。
卑躬屈膝很久了的赵桓,终于直起腰板。
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
种师道和西军一来,金军立马收敛起之前的狂妄态度,并悄悄向北移砦,增修城垒,似要全力镇守牟驼冈以自卫,游骑也不敢外出剽掠了。
不过——
种师道还没进城,宰相李邦彦就派人送来一份敕书,说:“朝廷与金人和议已定,敢言战者灭族!”
种师道这年已七十六岁高龄,而且身上有病,所以他没骑马,而是乘坐肩舆入城。
见到赵桓后,种师道道:“臣不知京师有如此之急,臣曾揣测金人必不敢渡河,故来迟。今臣在此,陛下不须忧也!”
已受尽了委屈的赵桓,听了种师道此言,差点没哭出来。
赵桓道:“爱卿可有退敌之计?”
种师道道:“臣以为,讲和非计也。京城周围八十里,如何可围?城高十数丈,粟支数年,不可攻也。若于城上扎寨,而城外严拒,守以待勤王之师,不逾旬月,敌自困矣。然而,业已讲和,亦不可废止。金银不足,请以见数与之,如其不退乃与之战!况且四镇之地,内有保州,此乃宣祖陵寝所在,不宜割与。”
种师道此言一出,李邦彦等主张议和的大臣,脸色全都变得很不好看。
完颜宗望得知大宋西军已至城下,立即派使节王汭入城觐见赵桓。
名义上这是回谢赵桓的赏赐,其实完颜宗望这在是观察了解宋国目前的情况。
王汭入殿,伏地拜奏,对赵桓赐到沈香山子、花犀、玳瑁酒器并奇兽珍禽等,表示感恩之至。
王汭这次觐见,礼节与以往相比,恭敬了许多。
赵桓回头对种师道笑道:“彼畏卿故也。”
此前,汴梁城诸门尽闭。
种师道下令打开东部城门与南部城门,听任市民出入如平常,民心因此而稍稍安定,金人则担忧不已。
种师道又向赵桓建议,先不给金人其所勒索的金银,另外派大军扼住于黄河,使金军匹马不还。
对此,宋钦宗皆答应。
种师道受命出外巡城,经过视察,他对破敌已胸有成竹,对身边的亲信说:“敌易破也,但扎连珠寨对垒,使不得虏掠。待敌粮匮乏时,便可进兵。再派兵将临黄河设伏,等其半渡时击之,此万全之策也。”
种师道想进一步了解一下金军的内部实情,于是派出几名骁勇出城,抓获了三名金兵。
种师道令他们说一说他们军中情况。
其中一人宁死不说。
种师道下令斩之。
种师道又问第二个人,这人很恐惧,于是坦白说出他所知道的军中情况。
种师道下令将另一人破其腹,以验所食之物。
破腹一看,这个金兵腹中无它,只有一些豆子。
种师道对在场的众人说:“敌粮已匮,可以殄灭。”
随后,种师道将那名活着的金兵放还,让他回去将这些事告诉完颜宗望。
宗望得知此事后大惊,于是决意求和。
前来勤王的官军,除了种师道与姚平仲外,还有鄜延路的张俊、韩时中,环庆路的汪洋、马迁,熙河路的姚古,秦凤路的种师中以及折彦质、折可求等勤王兵,另外还有刘光国、杨可胜、李宝诸路兵,号称二十万之众。
来自不同地方的勤王队伍积聚在城外,互不相属,缺乏统一的指挥体系。
而指挥不统一,各军就将无法协同作战。
李纲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于是上奏,请求赵桓下令让种师道和姚平仲等勤王官军听从自己节制。
赵桓降下御笔说:“师道老而知兵,职位已高,与卿同官,替曹曚可也。”
赵桓的意思是要让种师道接替曹曚,担任亲征行营副使。
其实这么安排很合理,也可以让宋军形成统一的指挥,只要谋划得当,完全可以全歼完颜宗望这四五万人马。
可很快赵桓就又犯了他们老赵家的老毛病,他害怕李纲兵权太重,于是又收回之前所下的命令,改让种师道为签书枢密院事、充河北、河东、京畿宣抚使,以姚平仲为宣抚司都统制,宣抚司统一指挥西兵以及四方勤王之师。同时,又调拨京师驻扎在城外的前军与后军,也归属宣抚司指挥。
种师道将城外勤王之兵集中分为两寨,一寨屯城于西南,一寨屯城于东北。
与种师道的宣抚司相比,李纲的行营司权威有所下降,行营司所属队伍只有左、右、中三军而已。
兵权分为两部分,不相统一。
而宣抚司计划采取行动时,又往往托以机密不向行营司通报。
如此一来,行营司对宣抚司在城外的军事行动计划一无所知。
李纲有些失落,并为此担心不已!
可赵桓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他很好的控制住了臣子们的野心。
同时,赵桓发现,自己这边有二十万大军,可谓是兵强马壮,而金军那边只有四五万大军。
那是不是可反击了?
这个念头一在赵桓心中出现,就一发不可收拾。
等赵桓听说,金人将城外后妃、皇子、帝姬的坟墓攒殡全都发掘殆尽后,十分气愤,于是下定决心跟金军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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